内务府总管卫衡,带着一本厚厚的账本,跟着姒英一路小跑,到了御花园。
内务府总管这个正三品的大官儿,活得比太监也就好那么一点点而已,不是说他权利不大,而是他头上的主子实在太多了,而且,就连宗人府的人都不能得罪。内务府总管,这是个装孙子要装出超水平的职务,正常人都是请绕道的。
而卫衡却把内务府总管这个职务,赋予了新的意义——帮着皇家坑大家的坑神。
坑神卫衡上任之后,内务府的财务状况没有丁点好转外,还每况日下。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的卫衡,把内务府的欠款白条,开到了二十多年之后了,而且有直追三十年的趋势。
卫衡到了皇帝身边,见陛下与五公主正聊天,便把账本放在一旁,自觉的跪在亭子外,等候处置。今天早朝,陛下可是开了金口,要抽空教训他一顿的。他得到消息后,当然要做足姿态,以求蒙混过关。
五公主林璐遥道:“女儿也是耳听为虚,不敢多加评述。”
见到两位心腹奴才,来的快,满头大汗,宏道帝对他们识相的举动,倒也满意。
“姒英,你来的正好,上回你去金銮卫传讯岳老三,他有没有悔改之意?”宏道帝想了十几息,问道。
姒英心里十分不情意帮忙,可是他被人威胁了,没办法,他是个谨慎的人,哪怕捕风捉影的事儿,他都要认真对待,鱼死网破的事儿,能省则省吧。至于,弄明真相之后的报复,那当然是十倍百倍的使劲了。
“回禀陛下,奴家那日去金銮卫,那狗东西倒是嘴硬的很,不过,前两日小莲子去传胡雍渊案的圣谕时,曾见过他一回,听说已经吃了苦头,服软了。天天求着陛下念及其年幼无知,能从轻发落呢。”
宏道帝满意的点点头,转即怒斥道:“卫衡,你胆子越来越大,朕前些时日,让你着内府给礼部拨发的经费,你竟然充耳不闻,真是岂有之理。”
“陛下,奴才冤枉啊。”卫衡声泪俱下,爬近些,双手将一张白条子递过头顶,“给礼部的内府拨付款,早在七日前就开具了,马老大人,他拒收还诬蔑奴才,可不是奴才不给啊。”
礼部的面子不大,那些内务府会稽司的经办们,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拿着条子能跑到经费才怪。
姒英赶紧把白条拿起,双手奉上。这是证据,也是卫衡开脱的关键。
宏道帝看也不看,冷哼道:“别跟朕打马虎眼,给现银。”
卫衡早有准备,将厚账本翻开看了又看,十分为难的说:“陛下,户部居然欠着皇家的银子,一直不还,所以现银没有啊。宫里各项开销,哪一样不是急着办理的,亏欠了哪位主子,都是奴才的过失,不敢怠慢啊。陛下,真没有结余!”
宏道帝这回当着五公主的面,可是来真的,“你去想法子,能找到的话,朕便免了你轻慢皇命之罪了。你的能力朕看在眼里,办得好不会亏欠你。”
卫衡知道躲不过,装模作样一番之后,便哭丧着脸,接受了这个结果。
林璐遥大喜,乖巧的道了谢,心情爽朗无比。接了皇后的懿旨,她也是真心想把事情办好,一来能给太后讨喜尽孝,二来差事办好了,她就有机会为夫君姜琦冬说话,谋个空缺,也好过无所事事。驸马要想做官,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素来规矩太多,而且身份特别,总是高不成低不就的被边缘了而已。
宏道帝刚要摆驾养心殿,近来容易疲惫,想着乘闲小憩一会儿。
姒英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得炉火纯青,宏道帝的疲态被他精准的捕捉到,赶紧跪下,带着些振奋的神色,加快语速说道:“启禀陛下,奴家适才见卫大人为银子发愁,福临心至,突然有了个主意,只是仓促间恐思虑不周,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朕恕你无罪,但说无妨。”听说有筹集银子的主意,宏道帝顿时有了兴致。
就连愁眉苦脸的卫衡,听到老太监替他出主意,也是露出惊喜的表情,很是期待的样子。
“陛下,那岳家老三,不是自吹有经国良策,能为国分忧嘛?奴家就想,若是他真有本事,就让他为太后大寿先赚来一笔开销费,如此,到时太后一百八十大寿定能风光大办,为皇家添金颜。若是他没有本事,无法通过考验,那么他的谎言不攻自破,而且也能让幕后之手,露出水面。如今他是戴罪之身,不若让其戴罪立功,也能昭显陛下胸怀四海,英明神武啊。”
要说姒英能深得宏道帝器重,硬生生要把司礼监脱离出内务府,是有些真本事的。今日之言,甚合陛下心意,宏道帝大喜,差点当场打赏了。
林璐遥等的就是这个主意,原本她是打算两天前,就来替岳子乔求情的,得到消息之后,拖了两日。只求能增加些胜算,为岳子乔减少些惩罚。对岳子乔感观不佳,可表姐妹的感觉太好,也就违心帮忙一次了。
林璐遥道:“父皇,若真如姒公公所言,倒也可以试试的。芊芊若是知道,那小子能戴罪立功,还不高兴坏了啊,嘻嘻……”
“朕可还没有答应呢……”宏道吊了吊胃口,见几位脸上都满是期待,这才说道:“太后大寿是件大喜事,就给那小子一个机会吧。卫衡,筹办大寿需要多少银两?”
卫衡道:“太后她老人家,恩泽四海,若要对得上她老人家的大寿档次话,少说要十五万起底,若是有三十万两的话,奴才定能办的举国同庆、贵气逼人不可。”
宏道帝满意点点头,“三十万两能算考验了,得有个期限才行。”
姒英眼中闪过一丝恶毒,连忙道:“陛下圣明,奴家觉得,为了避免有些家族徇私作弊,不若,就设一年为限,筹措八十万两银子,如此,若能成了,说明此人却有些真能耐的。而且,定价高了,就算他完成一半,也能解决了内府部分压力。怒家斗胆多嘴,请陛下恕罪。”
卫衡听说弄来八十万两现银,这回是真的期待了。心中暗暗佩服,还是这老阴人厉害啊,动动嘴皮子,就解决了一桩大买卖,高手啊!
“准了!”
宏道帝顾虑全消,兴致勃勃的连忙下旨,将这件事给落实了,他刚刚可是听说,那小子吃了苦头,若是他吃不消一命呜呼,那就太可惜了。至于,早朝着刑部彻查的论调,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
能解决银子的问题,又能到处卖人情,何乐不为呢。
只是,在拟圣旨时,却不知道该给个怎么样的名头挂着,伤脑筋。戴罪立功得既能办差事,又不能是正式官职才行。费了一番周折,最后,挂在内务府,由内府统协,弄了个备寿统办的虚职,再写上便宜行事,这事儿就算完成了。
对于这个结果,当事人岳子乔同不同意不重要,反正在场的人都是皆大欢喜的感觉;卫衡有人替他捞钱,林璐遥完成了表妹的嘱托,姒英在帮忙的时候还不忘记咬一口,也是出了口恶气。宏道帝当然更高兴了,他是最大的赢家,一箭数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