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大笑，王十一仿佛将这些日子的紧张，无措，失落，茫然都一口气发泄出来了一般。笑完之后，王十一心头那团沉甸甸的情绪依旧没有消散。
终归是仿佛罢了。
但是好在有了一丝可以消散的契机。王十一翻身站了起来，终于第一次在战斗后不需要关舒箐使用古纹消解压力情绪了。他提起干劲，迈步向看台走去。
到了看台上方，柯诡宁魁梧的身躯一下子映入眼帘，他的存在感实在是太过强烈，以至于王十一都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站着的谢洵和苏小溶。
柯诡宁热情地过来握住他的手，满脸笑容：“小王是吧？我叫柯诡宁，之前面对典涅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当时我们这些老队员都很紧张，但是你这么一个刚入队几天的新手脸上竟然没有什么表情，我就觉得兄弟你以后大有作为啊大有作为。”
他摇头晃脑，握住王十一的手也上下摇晃起来，仿佛全身都在表达着对王十一的赞美和欣赏。
冯瑰跟着王十一和肖子奇身后也上来了。她看着柯诡宁这般姿态，摇了摇头，一把把他推开说道：“老柯，你又是这样，人来疯又犯了。”
柯诡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嘿嘿一笑。
王十一同样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腹诽道怎么现在遇到的远古种大多数都不怎么正常，除了林鹤峰和肖子奇稍微像他之前遇到的普通人，其他都或多或少有点毛病。
这些就是异能氏族的天才吗？
关舒箐走了上来，脸色冷淡：“过来，给你复盘一下刚才那场对战。”
她回到了看台上的控制台前的空地，右手由上至下一挥，一道金光撒下，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微型的斗兽场，里面还有着四个小人，两两成组互相面对。王十一仔细一看正是刚才比试的她们四人。
这竟然是一个类似于全息投影的幻境！
王十一张大了嘴，想说些感叹的话来表达一下情绪。但是余光看到关舒箐依旧冷淡的双眼，仿佛在说这些对姐姐我都不是个事，别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他顿时闭上了嘴。
关舒箐右手又是一挥，像是挥动魔杖一般，地面上成比例微缩的比试众人开始按照他们之前的行为开始战斗。
突然她右手食指一点，投影的四人身形固定下来。王十一看着正觉得有趣起来，就抬头看向关舒箐。
她看着他，不加什么情绪地说道：“开局你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明明在场的其他三人中，魏顾你是最熟悉他能力的人，那为什么没有使用风元素掌控和冯瑰的灵链，一起配合将魏顾控制住，反而要打到那么久之后才使用戏剧一般的手法将他骗入陷阱中？”
王十一闻言，有点不好意思。他辩解一样地说道：“我对冯姐的能力并不是十分清楚。而且我用狂风影响到魏顾的身形那么多次，她为什么不配合我控制住他？”
“因为我在比赛之前明确告知了冯瑰，这场战斗之中她全程听你指挥。在开战之前我对你详细解释了其他三人的能力，你如果记住的话，应该可以想到这样的配合。那么，为什么没有？”关舒箐步步紧逼。
王十一有些听呆了，他有些嗫喏。
“我知道你想说，你是一个新手。”关舒箐脸色不加任何变化，“但是我们面对的‘鬼’和其他任务对象，并不会因为你是一个新手就对你手下留情。队长既然做下了让你两天之后参加正式任务的命令，那我最起码要让你做到不会拖后腿。”
王十一心里撇了撇嘴，脸上却做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这种应对他从学生时期到社畜时期，面对老师和上级的训斥时经常使用，保证会让对方满意。但他心里还在埋怨那个自从典涅之后再没见过面的队长。
是他，把自己骗进队里，又是他，让自己进行这种填鸭一般的特训，还是他，赶鸭子上架一般地让自己进队三天后就开始参加正式任务。沈一清这货到底在想些什么？
合着真把自己当鸭子了？速成鸭也没那么快就上架啊。
关舒箐继续开始复盘他刚才的训练，王十一也暂时丢掉疑惑埋怨的情绪，开始认真听起来。毕竟，这些关乎到自己之后在任务时的安全问题。
在她嘴里，王十一发现自己简直一无是处。不是圣翼持续的时间太长了，浪费灵力没有什么必要，花里胡哨的；就是驭雷的电弧放的不是地方，既无法防御魏顾的近身攻击，甚至还会影响到冯瑰之后可能的闪避。他听了好久，才发现自己之前的心态很有问题。
原来自己还是把自己拥有的古纹当成了一个个游戏里的技能，自己仿佛一个英雄单位，只会按照程序格式释放技能，无法丝毫变通。但是这毕竟是现实，关舒箐告诉他，古纹仅仅是一种固定的灵力使用方式。远古种在使用古纹时，既可以完全按照古纹记录的路径进行灵力的改造和释放，也可以取其意借其势，通过古纹来释放出独属于自己的能力。
就像是简简单单的风元素掌控。这是一道基础古纹，可以让远古种通过灵力来影响周围的气体，形成漫无目的的狂风或者指向性的飓风。但是即使是王十一这样的新手，在这几天不间断地使用之后，也可以创造出风盾这样的活用，来抵御魏顾强化后的拳脚攻击。
至于更加复杂的圣翼和驭雷，甚至是S级的盛宴和王十一现在都没有勇气释放的阳起，都需要王十一用更多的时间进行练习和领悟，才可以使古纹创造出远超于评级的价值。这也是为什么关舒箐告诉王十一，记载着目前大多数古纹能力的纹书上，扉页上写着一句话，决定自己强大与否的，永远不是自己拥有能力的强大与否，而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这一场复盘进行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在关舒箐带着一丝勉强的神色中结束了。王十一看她的脸色，仿佛在说要不是今天还要继续进行训练，还得继续骂你。
王十一头大如斗。终于听到关舒箐说道：“先这样吧，一会继续，你把我之前说的消化一下。”
他逃也似地离去，但是走前听到她说了一句：“最后与肖哥的对峙气势不错。”
竟然表扬了自己？
终于又听到了关舒箐对自己的夸奖，他转头看向教练，发现关舒箐已经转身对着操作台，看着记录的各项数据了。
这个姐姐，夸人就好像挤牙膏一样，非得一点一点挤。王十一摇了摇头，转身向着柯诡宁他们一圈走去，准备发挥自己的特长，和队员们交流一下感情。
这些大佬，以后可都是自己战斗中保命的依仗啊，不打好关系怎么行！
没一会，他就和柯诡宁他们有说有笑了起来。其实，刚才肖子奇安慰自己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就算是远古种，那也只是加了异能的人类罢了，况且看着也不怎么老，都挺年轻的。那其他年轻人类喜欢什么，他们自然也喜欢什么。那就投其所好地聊呗。
虽然王十一一向自命不凡，觉得自己心态早已不是愣头青了，而是一个成熟的社会人士。但是他也是个年轻人，也喜欢玩游戏，看动漫，追小说，偶尔下班之后还和同事们蹦会迪啥的，啥都喜欢啥都沾点。谈资这种东西他王十一一向是不缺的。
但聊得没一会，关舒箐就开始让他下场准备下一场比试。这时候柯诡宁勾住他的肩膀，对着关舒箐笑道：“小关！这次让我和小王一起练会行不？”
关舒箐点点头，自然不无不可。
……
楼上，就差被王十一扎小人的玉兰报社战斗小队队长，沈一清坐在真皮老板椅上，看着坐在桌子那头的中年女性，叹了口气。
“我说樊姐，你们这是何必呢？他又不是十几岁的小伙子，上班都好几年了，你们还要这样隐瞒教育？”沈一清听语气仿佛和对面的中年女性很熟悉一样。
虽然一直说是中年女性，但是被称为樊姐的女人，打扮却是十分清爽干净。樊姐一头及肩黑发，今天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裙子，白皙的脸庞仅仅是眼角存留的几丝皱纹可以看出她已经步入中年。
她笑了一下，说道：“小沈你没有孩子，不知道养育孩子的辛苦和无措。我们也是第一次，自然也不知道对待孩子才能让他有一个好的结局。但我们，能做到全力自然是不会留下一分。”
沈一清皱了一下眉毛，觉得樊姐这一句带着一丝让他都恐惧的绝望意味。
他像是要转移话题般说道：“他这两天的特训还是不错的，他的教练说他对于古纹的适应速度出乎意料的迅速，这下子我估计是不用担心他之后参加正式任务时的安全问题。毕竟，我们的队员都很可靠，他的安全你大可以放心。”
樊姐闻言一哂，抬手拢了一下耳边的乱发：“小沈，在外家这些年也学会了城府啊。你是不是忘记告诉我些什么事情了，比如，九道古纹？”
沈一清立刻站起身：“是他告诉你的？我明明不让他对任何人说的！”
对面的女人伸手在空中虚压了几下，平静说道：“放心，我的儿子至少还知道什么轻重。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这件事他都没有通过任何渠道告诉我。况且，从他进队那一天起，我就不接他的电话了。”
沈一清稍微平静了一下，但还是皱紧了眉毛：“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在外家里还是绝密。老李不会说，负责检测他古纹的几个队员也是信得过的，我不相信他们会泄密。”
樊姐一直保持挺立的肩膀向下塌陷了几分，她低沉说道：“这件事你就不要问了。你只要知道，我和你王哥要比你们还要早知道这件事。”
沈一清心里的疑惑已经积蓄到了极点，但是脸上还是保持之前的表情，他表示理解地说到：“既然樊姐这么说，那我就不问了。只是……”
“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虽然我们夫妻脱离外家已经数年，但是外家的其他规矩我们还是一丝不苟地遵守着。”樊姐目不转睛地看着沈一清说着。
“毕竟，这一身血脉既是天命馈赠，亦是上天诅咒，让我们这辈子都无法摆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