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沈一清听见这句话，低头叹息了一声。他知晓樊姐说的诅咒，不单单是指天劫这种横亘在每一个远古种心头的梦魇。
外家不同于本家，自从多年前从本家分裂出去以后，外家就以一种积极的态度融合进人类族群中。但是，不同种族就是不同种族，哪怕拥有一样的外貌，和除了古纹灵力以外近乎一致的身体条件，就单单远比普通人类强大这一点，外家至今没有获得全体人类的信任。
至于比人类强大得多的异能种族为什么要如此殚精竭虑地获得弱小人类的信任，甚至豁出性命来保护对方，那就是另外一个复杂得多的原因了。
不是一族还非要强行融合，自然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就是缠绕在外家身上的，和天劫不同的诅咒了。
樊姐和他的丈夫，据说当年就是因为类似的原因，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以至于当年外家内部实力数一数二的这一对璧人，在和外家家主辞行之后，黯然远去，数十年都没有人可以得知他们的下落。
直到数月前，他们主动联系了沈一清，这个在当年还算是他们下属兼学生的人。在电话里，他们给他提出了一个不算是过分的请求。
那就是在未来的某一个任务中，沈一清会遇到一个突然觉醒的野生远古种，他们希望沈一清可以将他纳入到外家体系之中。这个野生远古种，自然就是樊姐的儿子，此时还在楼下进行特训的王十一了。
“其实，我还是不明白这件事情的前后原因。”沈一清想了一会，终于还是决定说了出来。
虽然因为当年的情谊，加上身为外家在魔都分部的代理人，他有这个权力自行收纳新人。但是为什么樊姐会如此笃定他的儿子会和他们的任务有关系，并且一定会在任务中觉醒，最后甚至堪称绝密的九道古纹他们都如此清楚？
王十一到底是谁？他的父亲和樊姐到底隐瞒了什么？
樊姐叹了一口气，她有些疲惫地说道：“小沈，这个原因涉及到我们这一支的隐秘，我虽然不想瞒你，但是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无论是对谁。”
只是她又正色道：“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可以保证，他的九道古纹是绝对不可能引发天劫的，因此你们的安全不会因为他受到威胁。这件事情如果李青玄来确认过的话，你们自然是知晓的。”
沈一清点点头：“如果涉及到你们这一支的隐秘，那我就不会继续为难你们。只是，樊姐，我一个人答应了你们没关系，但我手底下还有这么一群队员，我希望你们所谋划的事情不会影响到他们。否则，即使是这么多年的情谊，那也是不太好用的。”
“小沈长大了啊，懂得担责任了。”樊姐欣慰地笑笑，“放心，我们自然不会让你难做。”
沈一清有些尴尬。想他如今已经是负责一个城市安危的战斗小队队长，在外家里也属于可以说上几句话的人物了，结果在樊姐的嘴里，终究还是一个突然发现他长大的“小沈”。
但是他偏偏对这些没什么脾气。莫说是他了，就是李清玄过来，在樊姐身前也只是个小辈。和樊姐与王哥一个时代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在外家内部身居高位，是可以和外家族长共同商讨外家事务的大人物。
在他们面前，他的确是一个“小沈”。
樊姐又和他唠了几句家长，可能是当家庭主妇久了吧，樊姐倒是很关心沈一清的婚事，老是想要给他张罗几个相亲对象。沈一清只能手忙脚乱地婉拒了。
搞得樊姐一脸尴尬。
聊完该聊的不该聊的之后，她站起身，准备离去。沈一清见状准备起身送客，但是站起来之后又想到了什么：“我说樊姐，你们来都来了，不去下面见他一面？他正在楼下被我的队友训练。”
樊姐听见这句话，沉吟了一下，抬头笑道：“不了吧，刚来到魔都，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家里那个还在准备工作的面试，我还得赶快回去给他准备晚饭。”
沈一清说道：“这样啊，那樊姐我就不留你了，我送送你。”
在路上他想着，刚才樊姐拒绝他下去看望王十一时的语气，与之前他询问李青玄要不要和魏顾打招呼时李清玄的语气一模一样。
一路上，两人自然无言。
……
同时，在报社一楼的那个注定会给王十一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训练室，他正在痛并快乐着。
不对，痛并快乐着只是魏顾嘴里讽刺的描述。此时的王十一只有痛。
在临时补习了柯诡宁，谢洵，和苏小溶的古纹能力之后，关舒箐临时分组，王十一和谢洵一组，柯诡宁和苏小溶一组，彼此两两对战。
当然，与冯瑰一样，关舒箐也让谢洵只听王十一的命令进行战斗，不能提出任何意见。
结果自然也和之前那一场战斗没什么区别，或者说更惨。第一场训练三人之中尚且还有一个王十一深刻见识过其能力的魏顾，这一场的三人他可是刚才才说上话！
谢洵这种不是工作时间比肖子奇还沉默寡言的人，王十一询问他对战策略时他只会微翘嘴角说着：“是的。”“好的。”“都依你。”，完全不见他之前在祝器山谷时的游刃有余。
而一旦开战，他就对古纹这种能力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在这之前他虽然对于古纹的活用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对于古纹本身他还是简单地以为每个人都只会拥有某一种风格的数道古纹，就像他的古纹都是攻击类能力，肖子奇的都是辅助类能力，冯瑰的都是防御类能力，以此类推。
但是真的见多了，他就开始觉得自己之前想的未免有些太过离谱。说到底他还是将游戏类的观念带入到了这些前文明的后裔，以为某个英雄拥有的能力都是某个固定的职责。但这是不符合现实情况的。
就像此时一脸跃跃欲试准备对他进行下一轮攻击的柯诡宁。
这货，之前还和他聊得很开心的样子，但真开始训练了，他下手下得比魏顾还黑。他拥有的古纹“库内埃”，可以让他彻底隐去身形，配合他的S级古纹“耿”，手握着无形锋利的灵力利刃，连他如今越发纯熟的风盾都可以轻松划破，就和划破一张纸没有什么区别。这简直就是一个刺客，完全不符合他之前在王十一面前热情人来疯的形象。
好在他还知道什么轻重，没有真的下死手。
他无奈，只能使用风元素掌控将自己和谢洵的身体四周都布满电弧，想要借此提前发现柯诡宁的身形。
但是这样的应对完全无视了远处的苏小溶。所以在下一秒王十一就吞下了苦涩的败果。
这位腼腆的姑娘，他依稀记得拥有的是火焰相关的能力。可是在下一秒，苏小溶双手在身前伸开，轻叱一声：“喝！”
只见一团明亮到极点的光团从小至大地出现在她的怀中，因为太过明亮苏小溶甚至还可爱得闭上了双眼。这个光团待到塞满了她的怀抱，便从中向前射出数道光线，杀伐果断地向王十一射去！
王十一大惊失色，他慌乱得问向旁边的谢洵：“谢哥，哥，你的百器里有没有防御类的祝器？快拿出来保个命！”
谢洵拥有的古纹之一“百器”，可以将自己所拥有的祝器放于自己身体内进行温养，用自身灵力改造祝器，甚至出现不同于本身的特质和能力。这是一道聆听者大多数都拥有的古纹。
谢洵被这一幕也吓得脸色发白，快速说道：“有是有，但今天又没什么‘鬼’相关的任务，我就只带了一件，还是个人使用的。”
王十一心凉了半截，他带着一丝不甘心地说道：“所以？”
谢洵面带怜悯地说道：“自求多福。”
说罢他右手一扬，从胸中迸射出一道光芒，将他全身包围起来。
王十一心丧若死，面对着下一秒就要射进自己身体的光束，只能绝望地闭上双眼。
谁知道他所想象的自己下一秒会被无数光线射穿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没有感受到料想中疼痛的王十一微微张开一丝双眼，却是直接惊讶地张开双眼，双目欲裂。
眼前哪还有杀气腾腾的漫天光线？
他看着神色中带着一丝担心意味的苏小溶站在远处，双腿一软，眼见着就要跌倒在地，左右却各有一个人扶住了他。
转头一看，自然是柯诡宁和谢洵。
柯诡宁自然是一如既往地笑着，谢洵脸上的笑容稍微明显了一些。王十一咽了一口唾沫，声音中竟然沙哑了起来：“你们早就知道这些光线会消失？”
柯诡宁嘿嘿一笑，谢洵依然笑着，没有说什么，只是把他扶正了之后把手放开了。
王十一彻底看清了，这谢洵哪是什么沉默寡言，分明就是腹黑！
关舒箐这次嫌让他们上上下下的麻烦，直接是跳了下来要来给他复盘。只是她刚落到地面，便严厉地大声说道：“你刚才在干什么！那么大一个人你没看到？只顾着防范身旁的宁哥，忘了远处还有一个小溶？”
他嘴张了又张，本来想说苏小溶看着这样一个容易脸红的小姑娘，谁知道她一出手就是如此大的杀招？
但是跟了关舒箐两天，王十一学精了，他直接闭嘴不严，躺平任嘲。
关舒箐又吵了他几句，又专门强调了一些其他三人古纹的重点，然后就直接转身上平台准备下一场比试了。
王十一耸耸肩，这些喝骂对他来说自然不算是什么，他的脸皮早就比这间训练室久经考验的墙壁还要厚了。他上班数年，早就熟悉了上司的喝骂。他只在乎喝骂之间，对方有没有让自己学习到什么。好在，关舒箐骂过之后，还是会告诉他应该要注意的知识和经验之谈。
这样一看，关舒箐倒是一个好上司，比他之前遇到的最好的上司还要好一点。
王十一趁关舒箐返回平台的时间内，不计前嫌地问谢洵道：“我说谢哥，这个苏小溶的能力看起来和她本身真的太不相符了点吧？”
谢洵听见这话苦笑道：“别看小溶平时如此乖，她的灵力波动却是我们之间最为暴烈的。她拥有的古纹还是业狱与玲珑这样具有强大攻击力的能力，偏偏她还能控制的如此之好，能放能收。所以在刚才我并没有打算出手救你，一方面是因为小关的嘱托，另一方面则是我知道小溶这姑娘心里是有数的。”
王十一笑了笑，笑得跟哭似的，分明是不太想回忆起刚才的窘况。
他转头看向对面开始准备的柯诡宁与苏小溶，尤其是站在高大的柯诡宁旁边的苏小溶，穿着一身白裙子，脸上还怯生生的。她注意到他的视线，脸上还红了一点，扭过了头。分明是因为刚才把他吓到了而害羞起来。
看到这一幕，王十一的嘴角抽动了起来。
这还能不能让自己遇到一个正常人。能不能？能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