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长廊,每个教室的门前都挂着班牌,踱步其中,脚步声清晰可闻,透过窗户可以清楚地看见每一个教室的黑板报。
这样的环境,说死气沉沉并不为过,近半的学生选择了转学,还有一部分也在准备着,本应充满朝气的“鸟窝”冷清了不止一星半点。不管是人还是教室,“人气”少了,便总觉得有些孤单。
“走了吗?”寻晏喃喃道。
杨清帆垂下了圆滚滚的脑袋,说:“还有一半人没走,想走也走不了,政府这边拦着呢。”
“你清楚?”
“当然,我爸前几天去帮我办转学证,没办成。这些当官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的儿子孙子挪出去了,偏不让我们转,这是个什么道理!”
“你也想走吗?”
“是啊,这破地方这么危险,指不定哪天倒霉事就砸到我头上了,再说了,你看看这破地方,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人去楼空!这么大个学校,学生都快没老师多了。老师也有好多想走呢,我爸都看见了。再说现在静海市乱成什么样子,昨天还有家长在市政府门前游行示威……”
杨清帆絮絮叨叨了半天,见花谦泽不理会他,也识趣地闭上了嘴,谈话声渐渐消失,周围又冷清下来。有时候,房子远比人落寂。
走进熟悉的教室,空荡荡的,没有人。花谦泽摸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随意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闲书看起来。
杨清帆摆弄了几下,弄出一个布满刮痕的杠铃,开始他漫漫无期的减肥之旅。
太阳的光辉愈发明亮,阵阵光束从窗户外面投射进来,洒满光辉的桌面像是被镀上金了一样。
两位勤奋又好学的假学霸在如此美景里共进早餐。时间尚早,为消化腹中食物,他们开始了艰苦而又复杂的早操运动,该运动名为第八套中小学广播体操趴桌睡运动。
二位大人悠悠转醒,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不开眼的混球们吵着两位爷闭目养神了。而身为“不开眼的人”之一的张晓鑫同志早已捧起一本历史书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丝毫不理会来自某个角落里投射而来的幽怨目光。
小个子女孩左手一袋零食,右手一本闲书,旁若无人地走进教室,精致的脸顿时引起一阵男同胞的注目礼。
颇为胆大的男生,已经迎过去搭话:“小妹妹,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你爸爸妈妈呢?”说完自以为很酷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好事者们纷纷吹起了口哨。
沐疏瑶瞥了他一眼,直接绕开他走到寻晏的旁边,朝着无辜的杨清帆勾了勾指头,小胖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乖乖的收拾东西灰溜溜地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很多人的离开,现在大量的位置都空着。
沐疏瑶满意地点点头,毫不客气地坐到花谦泽的旁边,丝毫没有因为抢夺杨大皇帝的龙椅而感到不妥。
她撕开一袋零食的包装袋,旁若无人地吃起来,又顺手给花谦泽和杨清帆递过去一袋。
平时搭妹无往不利的许光辉顿时感觉脸面尽失,脸皱成了苦瓜,他摸着脑门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没道理,放着他这样的帅哥不理,去找一个呆子和一个胖子——非常不讲道理。
“同学们,由于大量同学转学离校,经校领导商议决定,我们将对在校学生进行分班重组,以下是暂时的分班名单,念到名字的同学请尽快前往新的班级报道。学校将在明天举行摸底考试,并根据此次考试的成绩进行正式分班,通知再播送一遍……”
突如其来的广播恰到好处地化解了许光辉的尴尬,他趁此良机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座位上,其他人也安静下来,静静听着广播上播报的名单。
待到广播结束,教室再一次躁动起来。男男女女开始询问对方的班级,几个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动身离开,却又装作三步一回头,脸上洋溢着悲伤之色,更有甚者吟诵起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而后三步并作两步往新的班级去了。
寻晏、杨清帆和张晓凡都分在了八班——缘分妙不可言,万万岁。沐疏瑶分在一班。
沐疏瑶慢悠悠地站起来,拢了拢耳畔的长发,朝着寻晏随意挥了挥手,提着一袋子零食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廊上热闹起来,雏鸡们纷纷开始寻找自己的新巢穴。由于人员的重新组合,有些教室空了,有些则坐满了人。好动是未成年人的天性,已经坐定的人开始想方设法和新环境的同学熟络起来,过惯了枯燥无味的学习生活,分班也算一件稀奇事。
寻晏随便找到一个位置坐下,杨清帆紧跟其后。
两人刚刚坐下,许光辉和张晓凡就出现在班门口,许光辉把在坐的诸多道友扫视一遍,轻而易举地在人群中找到了杨清帆,那胖出艺术感的肉山形象每每能让他想到功夫熊猫。
许光辉顿时生出他乡遇故知的无限亲切感。
“阿宝,老寻,你们也在!我们一个班,哈哈哈!”
喧闹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随后是哄堂大笑。原本陌生的学生因为这一场小闹剧倒是融洽了不少。
杨清帆大怒,以猛虎扑食之势按倒了许光辉。两人打打闹闹,在逗比的登峰造极上继续出类拔萃,时间晃得飞快,像从云端坠落的雨线。
教室里的人差不多来齐了,一天的课也安安稳稳上完了。
夜幕张开,灯一盏一盏亮起来。花谦泽告别阿宝,独自回家。
小巷子是联通学校和暗香书屋的捷径,这个时间段少有人经过这里,昨天下雨留下的积水在地上形成水洼,像极了地理课本里的海陆图,更似印象画派的精致艺术品。
一盏路灯孤零零地站在转角处,灯光在尽头处忽闪忽灭,滋滋的声响间歇传来。灯杆下,有一个影子萎缩成一团,像夏夜的蛙声一样不断颤抖。
蛙声却远不如这番景象骇人。
回想起杨清帆讲过的鬼故事,寻晏本能地想要绕过他。渐渐逼近的脚步声却让黑影突然站了起来。
李伟白剧烈的反应让寻晏稍微后退了几步,他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一个在酒店消遣的醉汉。
寻晏皱着眉头,厌恶地扫了一眼这个古怪的陌生人:新潮的牛仔裤,印着骷髅头图案的宽大的衬衫,还有脸上燃烧着的狼面具。
寻晏不可置信地后退,八年前的一幕幕再一次在脑海里重现,时隔八年,这张让他在无数次噩梦里惊醒的面具,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早已经意识不清的李伟白眼睛里喷洒出愤怒。
“老子跟你拼了!”
他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冲向了寻晏。
匕首上寒芒闪烁,陷入痛苦回忆的寻晏来不及躲避,剧烈的疼痛从腹部蔓延瞬间至全身。
李伟白抽出匕首,一脚把花谦泽踢倒在地,又挥舞着手臂,匕首再一次朝寻晏削过来。
一个学生的力气根本无法摆脱一个混混的钳制,更何况他现在身上被捅了一刀。望着逼近的匕首,寻晏不断挣扎却无可奈何。
到此为止了吗?
寻晏绝望地闭上眼睛,恍恍惚惚间,一些奇怪的画面不断在他的眼前变换。
他看见婴儿出生,长大,走进学校,毕业,看见一个醉酒的中年男人,看见男孩的抽泣——这是这个手持凶器的人的生平经历!
这个男孩渐渐对生活失望,整天和一群社会青年混在一起,打架,喝酒闹事,敲诈勒索,干过的坏事触目惊心。
画面切换,寻晏看见李伟白和一群大汉一起绑架学生,并把学生们押送到一个破旧的老式医院里面,在那群被关押的学生里花谦泽猛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苏烟!
寻晏看到了这个杀他的人的记忆!眼前这个人不是醉汉,他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环绑架案的歹徒之一。
寻晏想要看清苏烟被带到了哪里,画面却在此时瞬间破碎。
“不要!”
他想要抓住苏烟,可惜只抓到李伟白的的骷髅体恤衫。
腹部传来的剧痛让寻晏咬牙咧嘴,冷汗像雾珠一样布满他的额头。
李伟白惊恐地瞪着胸前的淡蓝色箭矢,最终不甘地向后倒去。
一道白色的影子立在灯下,羊灵收起了手中的银弓,狼灵灰蛇般守护在羊灵的身侧,不离不弃。
寻晏的意识渐渐模糊,暗淡的夜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埋伏在不远处的老房子灰白的墙壁上爬满密密麻麻的斑痕,只剩下半边的寻人启事孤零零的睡在墙的一角,一枝老叶探出头来,凝视着地上幽暗色的水洼。
他望着愈来愈近的双子,疲惫的眼睛再也无力张开。
“我也就到此为止了吗?”他喃喃道。
“这个人身上的气味好熟悉,像是……”
“是他!快要苏醒了?”
“也许如此,期待吧,狼,接下来的时光我们也许不会太寂寞。”
“那就更有乐子了!”
……
声音越来越模糊,他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