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快十个月了,一件令人惊奇的事情也发生了。村里人都认为,女人十月怀胎得贵子。但张金花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村里人纷纷开始怀疑张金花是不是没有怀孕,可张金花的肚子的确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了啊。即使张金花怀孕了,也肯定是个怪胎。随后,村里人开始私下议论起来,连看张金花的眼神也变了。金花出门,若被几个妇女看见,人们多半不是看张金花的脸,而是用手指来指去,看着张金花的肚子嘀咕起来。张金花也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干脆不出门了。
这是村子里普遍存在的现象。哪个女人要是结了婚不怀孕,或者是十月怀胎不生娃崽,人们都会说是怪胎。在村里人的眼里,这一点是最忌讳的。村里人最高兴的是,就是自己能生个男娃崽。如果生的是男娃崽,便说是自己积了阴德,感动了菩萨。并要大摆酒宴,即使家里再穷,就算没有米下锅了,也得庆祝。这时,全村人都来庆贺,大家聚集在一起吃饭,好生热闹啊。这不算什么,村长还要请道士来作法,为孩子驱逐鬼魔,保佑孩子一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这天才叫热闹,无论男女老少,都聚集在一起,点燃火把,看道士驱逐鬼魔。道士要花整整一夜的功夫,才能把绝招表演完。大家也跟着看到天亮,才红肿着个熊猫大眼睛散去。如果生的是女娃崽,村里人最多只是庆贺,没有必要请道士来驱逐鬼魔。这并不是什么怪事,村里人都认为,嫁出去的女,如泼出去的水;是给别人养着的,是白养着的。
村里念过书的人特别少,简直少得让人可怜。偶尔有个把识字的,那人肯定是男的。谁都知道,家穷,没钱,怎么可能念书呢。即使家庭较好的人家,也只是送男娃崽念书,女娃崽就呆在家里,大家聚在一起学点缝缝补补的活儿,将来嫁个好人家。就算家庭特别好的人家,女的也只能念完小学,父母就不送了。总之,在重男轻女的父母眼里,女孩生来就是做缝缝补补的活,书念多了没用。所以,男娃崽成了家里的“小祖宗”,家里好吃好玩好穿的,都是男娃崽优先享受。
张金花怀孕十六个月,最终还是生了娃崽。那天晚上,天黑沉沉的,差点儿把人们都压得传不过气来了。这些日子,姜银花早已看出张金花最近几天就要生娃崽了,更加照顾好张金花。姜银花叫狗娃这些天不要出远门,守候在张金花的身边,说张金花随时有可能要生娃崽了。
村子里有四个接生的人,一个是村口的刘大妈,另一个是上村的张大嫂,还有一个是西村的杨大妈,最后一个就是姜银花。谁都晓得,老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抱孙子。在孙子还没有出世之前,老人就先给自己的孙子做好了一件小小的礼物。姜银花早盼望着抱孙子了,现在看着张金花要给自己添孙子,更是高兴。当然,也早早地为这个迟到的小宝宝准备好了一件精美的礼物。这是一面小鼓,圆形,两面是平的,像古代先人发明的石钟。小鼓两圆边挂着小小的勾子,用两条细线各穿着一个小球,一摇摆,两个小球不停地在鼓的平面上跳动,“咚咚”地响起来了。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山村里,能给娃崽做这么一个小鼓,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但是,也就是这种上等的礼物,也只配男娃崽拥有,女娃崽绝对是不可能有的,简直不配拥有。
村里人都非常害怕这个怪物再给村里带来灾难,都建议张金花把怪胎扔掉。刚开始,女人听到这句话时,沉默着不说话走了。
有一次,杨大嫂和刘大妈来她家玩,又和张金花说到了扔掉这个怪物的事情。张金花看看大家期待的目光,笑着说:“我也是这么认为,谁家愿意养个怪物啊。”
杨大嫂担心地说:”那你还不把那个怪物扔掉,要是村里又发生灾难,那你可是个罪人了。”
张金花似乎有点委屈地说:“你们都不知道,其实,我和狗娃早就想把那个怪物丢了……”
“那为什么还不丢掉呢?”没等张金花把话说完,刘大妈忽然问道。
张金花看看大家,神秘地说:“你们不知道,在我生娃崽之前的那个晚上,观音菩萨托梦给我,说我们不能把怪物丢掉,不然,会给村里带来更大的灾难。”
听了这话,大家惊奇地把椅子靠在一起,围坐在张金花身边,惊奇地问:“她是个怪物,观音菩萨为什么不让你们丢掉啊?”
张金花说:“你们有所不知,菩萨说她就是当初天使种在人间的那只蝴蝶蛹投胎转世,叫我们好好照顾,将来天使会来带她回天堂去的。菩萨说等我们积了德,就赐给我们一个白白胖胖,聪明可爱的男娃崽,以后为村里人造福。”
这话听起来虽然有点像神话,但村里人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菩萨是神圣的,是决对不能怀疑的。谁要是敢得罪神灵,得罪菩萨,一定会受到残酷的惩罚。大家听了张金花这么一说,还决定去看看这个怪物,或许应该说是去拜望这个怪物。不,现在应该说是她是个“宝物”了。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村子里的人也不害怕了,大家都纷纷提着礼物来拜望这个怪物,像拜菩萨似的。而且,村长和几个重要干部还专门从外地请来了鼎鼎有名的杨道士为她作法,驱鬼逐魔,保佑她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