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天怎么那么暗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荣娇装作酒醉的样子,醉眼彷徨,酒壶顺着屋檐滑下,碎了一地的清响;沈朝暮看着滚到自己脚下的酒壶,沉默不语。
沈朝暮很清楚荣娇不会将事情说出去,装作醉酒的样子,定然是一种伪装。
但荣娇,灭口的话反而会造成不利影响,况且南河的十殿下与徐家并没有关系,不必冒着身死的风险来告发沈家。沈朝暮心想道,四处衡量利害,发现杀掉荣娇反而有跟不利的影响,方才将刀鞘收起来。
“想什么呢,放心放心,我不会说的,切,这地方也看不清啊。”
荣娇呓语,身姿在屋檐上伸展成大字形,沈朝暮苦笑,这丫头绝对不是在说醉话,看语言也知道她在暗示着什么。
“在这地方,十殿下就不怕我手下的将士不小心看见身披半缕的你?”沈朝暮戏谑道,歪着头,口中带着一点酒气,“要不我背你?”
而荣娇的目光闪过一丝狡诈,“什么?背?我荣娇像是那种弱女子吗,总有天,我会把你们全杀光——”之后接着一个隔,让沈朝暮哭笑不得,只得道:“十殿下的隔可真是不同凡响啊。”
荣娇顺着屋檐滑下来,沈朝暮顺势将荣娇背起来,荣娇微微一笑,在沈朝暮的背上,一路徘徊在回宫的路径上。
路径之上落下清光,照亮了半边路途,荣娇的睫毛在沈朝暮的背上颤动,沈朝暮想自己作为一个王爷,居然背着一个女子,属实有些可笑。
但倘若这人是南河的十殿下的话,沈朝暮就没有什么话了,他很清楚荣娇不会说出去,作为玲珑女,她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实权,也并没有什么灭口的必要。
一个将军背着一个弱女子,的确很有古文中的气氛,但沈朝暮并不知道这到底浪漫在那里,荣娇在自己背后微微睁开眼,好似酒醒了一般,揉揉眼睛道:“我在那里啊。”
“你在我的背上,是我新娘子,回到家要洞房的那种。”
“洞房?可想得美,你能在床上打得过我再说。”荣娇一句话差点让沈朝暮吐血,沈朝暮只得笑道,吐出酒气:“你这女人......”
“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背我,快放我下来。”荣娇在沈朝暮的背上挣扎道,而此时,远离宫中的布兵了。
不远便是荣娇的住处,荣娇从沈朝暮的背上下来,身影在月光中似乎描摹在画卷,荣娇回过头,淡淡道:“今晚的事情,我不会说出的。”
“我也相信你不会说出。”沈朝暮背过身,说道。
沈朝暮就看着荣娇走进了自己的宫里,树影松柏在月光下,泼洒出淡淡的阴影,将素白的背影吞噬,直至彻底不见。
沈朝暮看着,随即连夜前往了北珏夕的住处,在马车停下的一刻,他看见了北珏夕的住处仍旧闪烁着灯光,证明他并没有就寝,不禁心中大喜,随即提起裤腿,踏着阶梯,连夜拜访。
“殿下,就寝了吗?”沈朝暮叩门,清脆的响声在寂然的夜里响彻,不久浑浊的火光荡漾,似乎残烛在风中飘荡,北珏夕打开房门,一身淡蓝色缎袍,束发为髻,眼眸里流露出一丝诧异,但随即便被冰冷的表情淹没,只是淡淡道:“进来吧。”
沈朝暮进了房门,不禁道真不愧是北珏的皇族,装潢富丽堂皇,书房的熏香,笔墨的高贵,书架上存着几十叠书。
北珏夕引着沈朝暮坐在椅子上,示意下人端茶倒水上来,过了一会后,飘荡着浓烈茶香的龙井茶,茶水倒在旁边的瓷杯上,散发出氤氲的热气,北珏夕的目光就沉淀在热气上,就差问何事了。
沈朝暮拿起茶,饮了一口,惊喜道:“好茶好茶,殿下是从何处取得的。”
“在大茶商里买的,卖得挺贵的。”北珏夕和沈朝暮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着,他也能看出沈朝暮在心中组织词汇,眉头深锁,虽说看似放松。
“殿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北珏夕做了一个手伸出的动作,沈朝暮随即道:“奉皇后的旨意,在宫里布下人手,想来殿下也应该知道吧。”
“嗯,皇后已经和我说了,这件事不会透漏出去的,毕竟知道的,只有你我,皇后二人。”
北珏夕饮了一口茶,淡淡道。
“不,现在已经有第四人了。”沈朝暮注视着北珏夕的眼睛,认真道。
“谁?”北珏夕警觉道。
“荣娇。”
两个字,让北珏夕的目光顿时浓重起来。
“将来龙去脉跟我讲一讲。”北珏夕凑上前,对着沈朝暮道。
窗外轻盈的月光投射下来,气氛霎时宁静,浓重的月色盖在北珏夕的肩膀上,似乎鹅毛般的大雪。
“我在路上遇见了荣娇,那时候荣娇装作酒醉的样子,嘴中一直在呓语,但我能看得出她其实在掩埋,之后我将她背起,送她回了宫,最后在回身的时候,还对我说,‘今晚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沈朝暮将事情浓缩成几句话,但却让北珏夕的目光顿时沉重起来,他立起身,望向窗外,踌躇了片刻。“我相信她暂时不会说出去的。”
“为何?”
“荣娇毕竟要利用皇后来牵制住徐家,此事若是曝光,皇上知道定然大怒,皇后的党派也会被清洗,到时候徐家凭借着皇上对于徐婉的宠幸,一家独大也对她不利。”北珏夕断言道,而沈朝暮也跟着颔首,不过也问道,“就一定那么肯定吗?”
“其实最好的情况,就是在那时候灭口。”北珏夕道,但两人都沉默了,因为两人明白,自己都下不了手。
“罢了。”北珏夕摆手道,回过身,对着沈朝暮道,“昭王,你先回去吧,至于此事如何,明日再见分晓。”
沈朝暮也觉得可以,于是作揖道:“告辞。”
“告辞。”北珏夕挥手道。
门关上了,关上了一地的火光,门外清冷的月光打落在地板上,马车的啼声顺着浅光离去,消失在北珏夕透着纸窗的目光。
他摩挲着下颔,忽然叹息了一声,脑海里回荡着那个在屋檐上,让自己披着棉袄的女子,一笑一颦。皆令人为之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