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东西看起来诡异得不行,在场的几个人无论是谁,只要是对上了那一对邪异的眸子都会没来由的恐惧,一时还真没人敢动弹,只是都在一动不动地望着树梢,任凭越来越活跃的山风像海浪一般来来回回地往身上蹭,动也不动,像是几尊塑像。
三叔公这边几个人正在紧张地宁静着,而前方的山腰的小松林里面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在这越来越静谧的山上却能随风跑出老远,自然也就传到了三叔公等人的耳朵里,三叔公等人还没来得及回头探视,就听树梢上面的小东西“喵呜”一声,从树头腾空窜起,四肢和尾巴大大地张开,形状像一只风筝,带着两眼的余光像流星一样向另一侧的山下坠去。
石岩和喜子长舒了一口气,两人有些不放心地望了一眼那小东西落下去的方向,山脚下却已经黑的让人有些头晕了,这才发现太阳已经被一片墓沉沉的黑暗按下了地平线,石岩心有余悸地擦了一把汗,拉着喜子又转头望向了小松林。
而罗琦赶紧跳了一步蹦到三叔公身边,紧张兮兮地盯着方才松林里传来的悉悉索索之声,扯了扯三叔公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会是人熊和大虫吧?”
三叔公摇了摇头说道:“要是人熊和大虫的话,应该早就能发现我们了,既然能发现我们,当然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恐怕是”
三叔公话音还未落,那边就冒出来一个畏畏缩缩的小脑袋,脑袋上还有两个一搾来长的羊角辫子,这个小姑娘一出松林就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似乎很害怕,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边弱弱地喊道:“来福,来福。。”嘴里还发出农村唤猫时发出的“黼黻”声,竟然没有看见山顶上立着的三叔公等人。
石岩一见是一个小姑娘,年纪还似乎跟自己差不多大,当然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一扬手张嘴就准备喊她,却被三叔公连人带嘴一块捞了过去,三叔公瞪着眼对着还在挣扎的石岩摇了摇头,然后招了招手示意罗琦和喜子跟他往另一边的山腰下了去,罗琦和喜子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三叔公的这个样子,肯定是有原因的,当即也很聪明地闭嘴收了声,一言不发地跟着三叔公往山腰走去,几人就似在躲着这个小姑娘似地。
距离远了些,三叔公才把石岩从自己的手里放掉,石岩觉得很委屈,但是也压低了声音嘟囔道:“三叔公你这是干嘛?难不成那个女孩是鬼怪不成?”
三叔公伸手敲了石岩一记骂道:“你懂个屁,你没看出来这孩子很害怕么,我跟你讲,人一害怕的时候心神不宁,在这个时候魂魄是很脆弱的,尤其是还没真正成年的小孩子,她刚才已经战战兢兢了,而且根本没有发现我们,你要是突然冒出一句话来,非得把她给吓坏了,吓丢了魂魄事小,还能找回来,但是要是惊伤了魂魄留下了隐患我看你怎么办,你回头就娶一个傻闺女自己照顾人家一辈子吧!”
听三叔公这么一说,其余三人都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也理解了三叔公此举的用意了。
相信小时候住在农村的朋友们都会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些很小的孩子在晚上出门的时候或是被一些恶作剧的大孩子给吓到,或是被一些突然窜出来的野猫野狗给惊到,这些小孩回家以后明显就会显得有些痴痴呆呆的,首先是双目无神,而且特别容易睡着,就算醒着也是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这种情况不可小看,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有可能会成就一名傻子,所以这个时候家中的长辈就会在天刚黑的时候,打一个鸡蛋倒在碗里,用一只红筷子在孩子的耳边敲碗,敲一下就对着黑漆漆的门外喊一声孩子的乳名,而且必须是乳名才行,乳名是人的魂魄还在混沌状态中就不断地被灌输的,所以只有乳名才能映在魂魄的记忆当中。
喊一声,孩子就得答应一声,然后大人会接一句“回家喽”,孩子再答应一声。如此反复多次,等到孩子回答得越来越利索了,而且显得不耐烦的时候,孩子的症状也就差不多好了,再睡一觉就能痊愈。当然,严重的时候孩子不会答应,那就得大人起身先到村子里喊一圈,走得不能快,怕小孩的魂跟不上,也不能慢,怕小孩的魂又溜掉,总之是迈着方步叫一句迈一步,慢慢地回到自己家门口,然后再对着孩子喊魂。其实这也算是一种小型的法事,农村俗称叫魂,我小时候有一次被喝醉酒的老爸撵出去给他老人家买烟,但由于那晚下雨,走到半路突然闪了一个闪电,吓得我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就被惊着了,好像还尿了裤子,之后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听说也被我奶奶绕着村子叫过一回魂,折腾了大半夜,这事不论信与不信,权且就当做是一种趣闻吧。(不好意思,又扯远了。)
言归正传,虽然说不能突然开口吓着这小姑娘,但是就这么躲着也不是回事,三叔公的做法也很简单,故意板起脸大声地说道:”快快快快,你们几个磨蹭个什么劲,天都黑透了,再到不了前面的村子晚上就在这伺候闪身吧”
罗琦,石岩,喜子三人心领神会,立刻七嘴八舌地抢着大声回道:“晓得啦晓得啦,催毛啊”
说话虽然声音很大,但是由于离得比较远,声音又是一波一波地传过去的,那小姑娘此时也刚刚好爬到山顶上,一开始就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还很紧张,但是听清楚了像是有人在吵架,心理的紧张感也就渐渐的消失了,甚至还有点兴奋,想想也是,在这个时候的这个鬼地方能遇上人总比一个人在这里怕怕要强啊。
声音越来越近,小姑娘就勾着头往有声音的地方瞄,这一看之下果然有四个人正从山腰上慢腾腾地往这边的山顶上爬,吵架吵得挺凶,就是动作上丝毫没有提速,当然这是三叔公的故意为之,为的就是不给人突兀的感觉,小姑娘的心里只是疑惑怎么突然出来几个人,并没有被吓着,而石岩就比较会演戏,靠得近一点的时候,一仰头喊了一声“妈呀有人”就一向后跌去,刚好跌在喜子的怀里,把喜子跌的一个趔趄险些滚了下山去,两人手忙脚乱地抱在一起比橡皮筋勒得都紧,这一下子就把那小女孩给逗乐了。
到这个时候小姑娘才真正的放下心来,甚至一路溜了下去迎上了三叔公等人。
“你给我放开,差点把我勒死”喜子恨恨地推开了石岩抱怨道。
“哎~你这小女娃子怎么这个时候还在这个地方?你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三叔公迎着小姑娘问道、“你们是外乡路过的吧?我家就在这个前面的山脚下,龙井村的,我来找我的猫,一下子忘了时间,没留神天都黑了,一个人在这挺害怕的,幸好遇见了你们。”小姑娘倒是不怕生,自来熟,说完这话还对着呆头呆脑的石岩浅浅笑了一下,夏天的月亮在太阳还没完全下山的时候就老早挂上天了,等到太阳一下去,月亮立刻就亮了起来,站在低处的石岩在月光下看见小姑娘笑的时候圆圆的脸上露出两个明显的酒窝,明净的大眼睛也弯成了跟月亮一样的形状,很漂亮很漂亮,石岩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嘿嘿”笑了一声,就把头扭向了别处。
“找你的猫?”一听小姑娘要找猫,三叔公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在树梢上面的那只疑似猫咪的动物,但也没有多问什么。
“恩,它叫来福,我看着它跑过来的,一路跟过来却跟不见了,你们有看见吗?就是这么大的肚皮底下有这样的花纹”小姑娘边说边用手开始比划。
三叔公挥手打断了小姑娘的描述,说道:“猫倒是见过一只,但是太黑了,没怎么看清楚,可看不清楚身上哪里有花纹,现在这么晚了,也别找了,赶紧回家吧,害怕的话我们几个送你们回去。”
小姑娘闻言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甘心,但是还是点了点头道:“那也正好,你们今晚要不就住在我家吧,反正你们也会去村里借宿的对不?”
“哎好哎好哎,这下就好了”石岩插嘴大声地嚷嚷道。
“边儿玩去”三叔公敲了石岩一把骂道。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跟着小姑娘走去,小姑娘姓卓,名叫文君,报出名字的时候,三叔公竟然一愣,这可太巧了,这个名字就是三叔公给取的!
算起来也有不少时日了,早年因为这个村里闹了怪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村里很多人突然之间迷上了香油味,而且闻了就上瘾,甚至废寝忘食,像吸鸦片一样,夸张的人行走坐卧都离不了香油味,尤其是卓方,他更狠,把自己的袖子放在香油里面浸泡,然后就用袖子捂住鼻子,打死也不肯放下来。
“得病”的人一天到晚茶饭不思,就想着闻香油,短时间看问题不大,但是日子久了难免精神恍惚,形销骨立,村里有见识的老人就觉得不对劲了,就开始请大夫来看,但是不管是哪个大夫,愣是诊断不出来什么毛病,当时的老章也在这些医生的行列中,以他的能耐也没有查出病因,却把自己的老友三叔公给拐了过来。
三叔公一来就明白了,这哪是病啊,根本就是中了蛊术啊,当即叫村子里的人拿出全村所有的香油来,在村口摆了满满一大锅,三叔公点了一道符纸仍在锅里,召集了所有中蛊的人趴在锅旁边甩开腮帮子使劲闻。
村里中蛊的人都表示很开心啊,这么大一锅闻起来该有多过瘾啊,都兴冲冲地提溜着板凳椅子一窝蜂地赶了过来,有的竟然还拖家带口一起来的,场面很是壮观。
这次的香油味道不一样,被投了符纸之后香味特别浓郁,味道传出村子好几百米,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锅里的香油毫无动静的一点一点减少,趴在锅边的这些人闻着闻着就醉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见这些人的鼻子里缓缓爬出了貌似蚯蚓的长条状黑虫,一条一条的也都喝醉了一般,爬都爬不稳当,一个接着一个的掉进了锅里,密密麻麻的铺了慢慢一锅底,虫子一出来,所有人的“病”自然是不治而愈了,但是每个人却恶心的几天没吃下饭去。
卓方的妻子那个时候已经有了身孕,三叔公救了卓方,卓方当然是感激不尽,为了讨个彩头,请求三叔公给尚未出世的孩子取个名字,可是这不知道是男是女三叔公也很为难,于是就取了个“文君”男女皆可得名字。
这便是三叔公取名字的经历,至于这个蛊是什么蛊,是什么人下的蛊,暂时就不多做解释了,后文会有详细章节。
下了山,沿着两山之间形成的山沟子绕了一圈,就到了龙井村,老远就听到一男一女在村子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喊着“小君”,声音已经沙哑,微微还有点颤抖,卓文君蹦蹦跳跳地朝声音迎了过去答道:“爹娘,我回来啦。”
那边喊叫的声音戛然而止,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卓文君的身边,结果一见面卓文君就挨了一耳光,一下子把卓文君给打傻了,愣愣地捂着脸忘了疼也忘了哭,连一起赶来的卓文君的妈妈也愣住了。
“你还蹦得挺欢实,你跑哪里去了?啊?你说说你一声招呼都不打究竟是想怎么样?啊?”打人的当然是卓文君的老爹卓方,卓文君的老爹很激动,看来也确实担心的够呛。竟然越说越气,扬手似乎又要给卓文君一下子,可是手抬了起来手腕却被人握住了,卓方吼道:“孩子他妈,别拦我,谁拦我揍谁!”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了,孩子妈明明站在自己的左边的,可是自己的右手腕怎么被握住了?一抬头吓了一跳,面前突然多了一个老头子。
“您是?”卓方抽回了手腕疑惑地问道。
“卓方,你不认识我了?”三叔公假装生气地哼了一声提高音量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