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寻菡直直地盯着不远处那张病床。
病床上的患者很是消瘦,在阳光下,脸色显得尤为苍白。
他脸上还罩着一个氧气面罩,手臂上更是插满了各种管子,让人看着就能感觉到极其的痛苦。
温寻菡有些难以置信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
疼!这不是做梦。
她一直以为那个患者回家之后,会……会很快离开这个人世。
毕竟他脑中的瘤极大,压迫到了许多神经。
步子在不知觉地情况下朝着那个病人靠近,温寻菡心里拧巴的不行。
突然,她耳边又传来刚才的质问声。
“你是谁?是医生么?”
温寻菡猛地回神,下意识朝着声音的来源转头看去。
这个老婆婆估计是整个病房中,最健康的一个。
她看着温寻菡,眼神中也算是疑惑,但更多是心切。
“你是医生的话,先给那老头看看,他……”
“疼啊……”
老婆婆的话还没说完,之前那个宛如鬼魅一般的痛苦声音再次出现。
温寻菡这才发现,那是个年纪将近八十岁的老人。
他的五官已经疼得要皱起来,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自己脑袋,另一只手抓着病床护栏。
“怎么回事?”
按照往常的经验,头疼能疼成这样,她基本能判定是肿瘤对血管的压迫。
一边问着,温寻菡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老人身上倒是没有插上任何一起,只是皮肤枯黄的厉害,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得到良好的营养支持。
在她走过去的那点时间,老人痛苦的哀嚎声一直没有停下。
甚至,有逐渐加剧的驱使!
白大褂的口袋里只有一只小手电,她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老人的瞳孔后,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爷爷,你是不是……是不是看不见?”
“是啊,他早就看不见了。”
回答的不是老大爷本人,而是在他隔壁病床的。
同样是一位老年患者,抬起的手上有着滞留针,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更换。
在有些微弱的阳关下看着,似乎已经和皮肉长在了一块!
温寻菡整个人都被这样的现象看得紧绷起来,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心跳逐渐加快。
“这……你们……”
“温医生!你怎么在这?”
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温寻菡转身,入目,是她还算熟悉的一个小护士。
护士姓余,之前经常跟着她做手术。
余护士看上去有些惊慌,赶紧进到病房,又把房门关上,急急走到哀嚎的患者身边。
很是熟练的,她从一旁的小抽屉中拿出了两瓶药剂,配制后打算开始给患者输液。
而其中有一种药物,分明是药典上严令禁止使用的!
温寻菡瞳孔微缩,伸手一把扣住余护士的手腕。
“这药物……这种止疼的药物怎么可以随便给患者使用!”
余护士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甩开她的手,把药物快速注入患者体内。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患者的疼痛明显有了好转。
见状,余护士这才拉住她的手,大步往病房外走去。
“温医生,你如果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去问问院长吧。以后这个病房!”
余护士说着,竟然从外面将病房门锁上了!
温寻菡一怔,眼底倏然闪过一抹怒意。
“你怎么可以……”
“院长也正找你呢,你可以一并向院长提问。”
话落,余护士也不再做任何的停留,大步离开了。
温寻菡懵。
她完全不能理解小护士在担心什么,又或者说,这个病房中藏着怎样的秘密!
而此时的脑科重症楼层,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安静,该亮起来的灯光,已将昏暗的楼道彻底点亮。
她深吸了一口气,快步朝着专用电梯走去。
看来有些事,确实是该问一问院长了。
第一医院的院长和温家也有不浅的交情,主心脏科。
温寻菡小时候,还是他帮忙彻底给她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医生要有医德,哪怕是再棘手的病人,哪怕患者没有钱看病,也不能轻易放手。
更不能让无辜的人变成科学发展的试验品!
这句话,温寻菡记了十八年。
就是亲爱的杨院长伯伯说的!
所以这一次,杨伯伯又怎么能违背自己说的话?
刚才在那个特殊病房看到的一幕幕,不断搅动着她的负面情绪。
但即便是这样,温寻菡也不敢贸然下定论。
走出电梯后,她的步子反倒慢了下来。
人心就是如此,自己笃定的事情一旦有了质疑的缺口,害怕便会油然而生。
此时,院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离着三五步的距离,就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声音挺大,但是每个字说出口,都让人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这些病人千里迢迢,甚至是背负着巨债来大城市治病,我们又怎么能因为病情棘手,或者说他们千辛万苦积攒的钱不够,而把人拒之千里!”
杨院长的情绪很激动。
“我虽然已经多年没有执刀进入手术室,也清楚现在医疗所承受的压力,但我也是个医生!医生,就该是救死扶伤的存在!”
说着,他好像还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巨大的响声在院长室中回荡,和院长的说话混在了一起。
“可是如果现在把这些病人收入,最后的费用又是谁来承担?是杨院长你呢?还是再次下调医护的……如何是好啊。”
然而随之回应的,是和杨院长形成鲜明对比的慵懒声音。
温寻菡听不出是什么人,也不敢就这么推门进入。
想了想,还是头一遭当了听墙角的,把耳朵贴在门上,弯着身子瞄院长室中的情况。
见到的是一个穿西装的青年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上的烟虽然没有点着,但一直在把玩。
面对站在他面前,几乎是暴怒的杨院长,那人不过始终是勾唇浅笑。
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见杨院长说不出话来,男人笑容更是嘲弄。
双手在两旁一撑,男人起身整了整西装,眼神一下锐利起来。
“杨院长,您今天能做到这个位置,其中艰难和立场大约是清楚的,医生该做什么,你比我清楚,但是医院能做什么,我比你清楚!患者接收与否,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男人的话音落下,那种极其寒冷的气息瞬间铺散。
似乎,要把整个院长室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