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怀龙醒来的时候,已经如日中天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似乎一下子想不起来身在何处。直到门帘掀开,闪进来一个窈窕身影,他才恍然知觉。敲着宿醉未醒的脑袋,他骂道:“你这娘们在作甚!天大亮了都不知道喊你家汉子起来上工,误了工没钱养活你,可别去学狐媚子勾引别人!”
菱凤捂着唇儿一笑。她已经换了普通的家常衣服,头发松松挽起,插了一只荆钗,口唇终于没有涂得那么红惨惨的,“夫君不必焦急,管家大人说了,您新婚劳累,准您今日一上午的假。夫君若是还累,可以再睡一会儿,无大碍的。”
“昨晚……”他若有所思地检查着身上,发现自己并非一丝不挂,反而穿着整齐。
菱凤倒抽了口气,不自觉地捂住嘴,贼眉鼠眼笑嘻嘻地道:“哎呀,我忘了!”
蒋怀龙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听她嬉笑着说:“我就给你脱了外衣,忘记把你的里衣脱光了!”
蒋怀龙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襟,突然又觉得自己是爷们没什么可怕的,只愤愤道:“你这娘们昨天给我喝了什么?”
菱凤委屈地撇撇嘴:“合欢酒,你们准备的合欢酒啊。”
“酒里下了蒙汗药?”
菱凤抹了把眼睛,娇娇娆娆地走过去:“夫君冤枉!奴家哪里敢呢?是夫君昨夜不胜酒力,自个儿睡着的,害奴家独守空床,寂寞得紧呢……罢了罢了,奴家服侍夫君起身吧。”人家哪有下药,菱凤低声嘀咕了句,怪你自己睡得太死。要不是自己背负誓言,不能破你的童男身,你现在还能是清清白白的?一面想着,一面拎起靴子从他脚底往上塞。
“你这女人到底会不会服侍人啊!”蒋怀龙气急败坏地夺过靴子,却见菱凤叉腰转了个身儿:“穿鞋子还要人服侍,我又不是你丫鬟!”
“蠢得可以,当丫鬟都没人要!”
“你再嫌弃也没用,我已经是你娘子了。”她回过头去,朝他眨眼一笑,他自小被辗转卖做奴才,还从没见过美人儿对自己笑,整个身体都有些飘飘然。竭力忍住自己的口水,看到桌子上的一大盘糕点果品,他正经地道:“这是什么?”
“这是豆蕊送来的。”菱凤想了想,道:“厨房的那个豆蕊。”也是她在府里做‘凤小姐’时的贴身丫鬟。
蒋怀想了一想,恍然道:“就是那个长得比你白,声音比你甜,姿容比你好的那个豆蕊?”
菱凤楞了一下,好看的嘴角立刻就撇了下去,看了看桌上的糕点:“就算你说的是实话,也不能这么……”
蒋怀龙不理她,自顾自地嘿嘿笑:“我见过,那小娘皮生得不错,等赵二把欠我的赌债还了,我就替她赎身,教她给我做小。”
菱凤再次撇嘴,就你那熊样,又馋又懒,还娶小老婆?老娘能嫁了你就是你修来的了。心里如此想,嘴上还是卖个乖:“夫君说的是,敢问夫君现在身家如何,不知要娶小的还要攒多少时日的工钱呢?”
蒋怀龙摸着自己的破被子,看着纸糊的墙壁,又抬眼望了望,一只蜘蛛垂着丝儿挂在横梁上悠悠地打着秋千。拥有单独房间的小厮在柳府中算是有些资历的,然而想到自己的房间还不及柳府的厨房精致,他恨恨地一拍床板:“娘的,老子要有钱!从今儿起,你每天只准吃一个馒头,首饰衣服啥的都不准买,不要误了老子攒钱娶小的,听到没有?”
他龇牙咧嘴恶狠狠地凑上前来,菱凤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看着这副恶形恶状的样子,虽然面上有些害怕,却还是忍不住小声辩驳:“可是,可是府上吃饭又不要钱,人家吃那么少会营养不良的呀。”
蒋怀龙哼道:“败家娘们,你不会把饭省下来不吃吗?府里的馒头又大又甜,在外面两个就能卖一文钱,长此以往,总会有有钱的一天!你们女人家就会花钱,不干活还要靠男人养,老子的钱不是白给你花的,赔钱货!”
菱凤想了想,抓了抓他的袖子,讨好地道:“好的好的,夫君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家听你的就是。”看着被他拍裂的床板,她以无比羡慕的语气娇声道,“夫君真是神勇无比啊!夫君有了奴家,还有工作和房子,还愁什么呢?”
蒋怀龙看了她一眼,不觉沾沾自喜。想自己不过一介平民,竟也娶到一位大小姐。虽然这小姐不甚受宠,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高攀到的不是?由此可见,夫人对自己还是比较器重的嘛。可是为什么把自己派到那人迹罕至的东院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觉又把恼恨加到新娶的小娘子身上:“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你家汉子要出去干活了,要是敢乱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菱凤嘿嘿傻笑:“夫君大人说话好有气势哦,以后一定能当大官,办大事!奴家什么都听夫君的!”
蒋怀龙平时没有被人灌过这等剂量的迷魂汤,浑忘了自己昨天的誓言,只当自己天生魅力无穷,啥都不用干自有漂亮女孩倒贴,而且还倒贴得理所当然。
“你这小娘皮!”蒋怀龙受用无比,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看你长得瘦干干的,别人都说你没旺夫相,爷看你可怜收留了你,敢不听话爷还不打断你的腿!”
啥啊,什么叫瘦干干的,你知道别人有多羡慕我的身材么?默默地将他鄙视了把,菱凤从腰带上解下来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在他面前晃了晃,甜甜腻腻地道:“夫君呀,你娘子我可不是一般人呢,你看我那么美,手工活儿又那么棒,今后你也不用辛苦劳作,单靠我做做针线就能衣食无忧,你说好不好呀?”
蒋怀龙眼睛一亮,伸着鼻子随着她的手绕圈儿,笑着一把将那纤纤玉指握住凑到嘴边:“你说的是认真的?小娘子你真是个宝!来,让爷尝一口!”
二人光天化日里调着情,冷不防响起了敲门声。菱凤纵身一跃跳着去开了门,进来的人是豆蕊。她先开始小心翼翼的,因为没有看见躺在床上的蒋怀,便以为屋里没人,一下子就放松了警惕,半哭半笑地望着菱凤:“小姐,糕点吃了么?你太委屈了……没干什么错事,却被配给一个低贱的养马小厮,清清白白的大小姐,却被人说成是那个样子。夫人也不帮忙说句话,什么都要你一个人扛着……”
“别哭别哭啊。”菱凤不知怎么解释,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着眼泪,心底哭笑不得。自己被绑着逼嫁都没哭,这个小丫头嚎个什么劲儿。
“你说啥呢!”床边传来一声暴怒的喝骂,伴随着嘎嘣一声的床板断裂声。那人充耳不闻,气冲冲地跳下床来,指着豆蕊恶狠狠地道,“你个小娘皮懂个屁,菱凤嫁给我是她的福气!什么小姐不小姐,不都是要嫁人的,老子肯收留她,是老子看得上她!”
好不容易哄好的人动了怒,菱凤暗叹了声,连忙转过身去哄他。又是一番甜言蜜语,听得豆蕊面红耳赤,恨铁不成钢地斥道:“小姐,谁像你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