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有归巢的本性,因此人类利用鸽子这点来寄送信息。虞人在高盛城的据点,那座“虞美人”酒家,曾经养了许多信鸽。不同的鸽子对应了在不同地点的鸽巢。钟庆菊通过选择不同的鸽子,实现向不同的据点寄送信息之目的。金逸伟端掉“虞美人”的那天,钟庆菊将戎人六国联合造反的消息写了很多份,分别绑在那些信鸽的腿上,并在最后时刻放飞了它们,意图将消息通知尽可能多的人。只是,大部分信鸽都被戎人的弓箭射落,仅剩下一只信鸽飞了出去。
这只信鸽对应的鸽巢在虞国驻西海国大使馆内。大使胡克飞拿到鸽子腿上的信息卷轴,读过之后,心里陷入了恐慌之中。西海国与虞国并不接壤,现在两国即将处于交战状态,自己是肯定逃无可逃了。
“万一西海国士兵来抓我或者别的大使馆人员,我只能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说辞来搪塞了。希望能换得全使馆人员的安全。”思忖半天,胡克飞拿定了主意。
大使馆有来自虞国的数十名文职人员和一百多护卫武士。如果西海国要抓捕或扣押虞国大使馆的人员,这点武装力量是微不足道的,完全没法反抗。
胡克飞在惴惴不安中过了十余天,西海国方面却迟迟没有动静。他决定主动出击,向与自己关系较好的西海国大臣打听一下信息。
才出大使馆的门,胡克飞又犹豫了:两国即将开战或者已经开战,那些之前看似不错的私人关系,此刻还可靠吗?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给出了答案:自己与那些人的良好关系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了。
他想重新回到大使馆去,但一个清晰的人物相貌从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西海国的王太弟夏国昌。
说实在的,这人一直以来对虞人使节都不太友好,当然也谈不上充满敌意。但最近几天胡克飞见到他总共两次,每一次他都微笑着向胡克飞打招呼。这种亲切友好的态度,让胡克飞感觉王太弟与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胡克飞决定去夏国昌那里去碰碰运气。反正自己之前与此人关系冷淡,就算这次去拜访会在彼此之间造成一些不愉快也没什么可惜的。
他这么想着,第二天就备了厚礼亲自到夏国昌府上拜访。夏国昌的府邸很大,门房通报之后,夏国昌竟然亲自到门口迎接,这让胡克飞感觉到一阵惊喜。
“怎敢劳动殿下亲自迎接......”胡克飞故作受宠若惊。
“里面请!”夏国昌抬臂指向府内,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两人并肩走向客厅,说着一些客套话。下人们则抬着礼盒跟随管家去了。
在客厅坐定,丫鬟们送上茶水,两人又谈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胡克飞先切入了正题:“殿下,近几日街坊上流言纷纷,说贵国已与我国处于战争状态,这是真的吗?”
夏国昌冷笑一声:“胡先生,您是贵国驻本国的使节。如果我们两国之间发生了战争,国王陛下至少会给您一张对贵国宣战的国书吧?您有收到这份宣战书么?”
胡克飞连忙说道:“没有!”
夏国昌喝了口茶,微笑道:“那就证明我们两国之间仍然和平,没有战争嘛!”
“那就好!和平最好,战火一起,百姓遭殃啊!我想,贵国王上一贯英明,又体恤百姓,断然不会选择与我国开战的。我国与贵国并不接壤,历来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我国并非小国,与我国开战也并非明智之举啊。”关于战争与和平,夏国昌给出了明确的信息,胡克飞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夏国昌看了一下胡克飞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我们两国此刻处于和平状态,但接下来会否发生战争,也是实难逆料啊......”
胡克飞方才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殿下此话怎讲?”
夏国昌道:“高盛国已经与贵国处于战争状态,且士兵已经攻入了贵国境内。实不相瞒,高盛国的使臣已经到了京城,意图说服王上对贵国出兵。戎人诸国每年都要向虞国提供那么多人牲,大家都觉得这是一种耻辱,所以早有举兵对抗虞国争取民族平等的意图。只是,朝堂上另有一股反对出兵的臣子。他们认为高盛国秘密训练法师部队,违背了戎人的传统,背弃了战神的教诲,故而不能与他们进行军事合作!”
胡克飞试探着问:“那王上的意思是......”
“王上尚在犹豫之中。”夏国昌忽然身子靠近了胡克飞,盯着他的眼睛,“但我的意思是:我们西海国不光不能与高盛国合作,反而应该与贵国合作,共同向高盛国宣战......”
胡克飞的眼里充满了疑惑:“殿下此言,恕胡某不懂。西海国与高盛国同为戎人国家,现在高盛国与我们虞国发生了战争,贵国最多也就是保持中立,怎么可能站在我国一边与高盛国作战呢?”
夏国昌正色道:“原因当然有。高盛国是这次军事行动的盟主,如果他们赢了贵国,高炽在戎人中的威望将大增,他的那些诸如让民众修炼法术的主张将会得到更多人的谅解和支持,届时受大势所迫,我们西海国也只怕再难坚持传统。那样的话,无法坚持传统的戎人将不复存在,戎人还是戎人吗?所以我不想高盛国打赢这场战争。”
胡克飞点点头。
夏国昌接着说道:“其实哪怕每年向贵国输送人牲,但我国输送的人牲数目是小于监狱中的人数的。换句话说,输送人牲只是面子上有些不光彩,实质上是在帮我国惩处罪犯!有些罪行是不足以被判死刑的,但一想到被关进监狱就有可能被送去虞国做人牲,潜在的犯罪者就打消了犯罪的念头,这种输送人牲的行为难道不是在帮我国降低犯罪率吗?而且,虞国尊重我们戎人的信仰,在这方面从不干涉我们。”
胡克飞连忙说道:“殿下果然英明!其实在我们虞国,奉献给地灵神的人牲也包括监狱里的虞人罪犯!在这点,我们对各民族是平等的!”
听了胡克飞的话,夏国昌面无表情地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我之所以期盼高盛国战败,还有一个私人原因。我和骁骑国的王子共同向高盛国公主求婚,国王高炽也说了,将在我们两个之间选择一位将公主嫁过去。谁知道最后高炽却谁也没选,反而让公主搞了一出抛绣球选驸马的闹剧!最后选中的驸马竟然是高盛国南部乡野间的一个出身卑贱的猎户!这不是摆明了在羞辱我吗?如果高炽最后选择骁骑国王子做他的女婿,我虽然输了却还可以接受,可是我真的不能接受输给一位卑贱的猎户!我都成了西海国的笑柄了!虽然高炽最后派人来向我道歉,说那是公主任性不懂事!你听听,这算哪门子道歉,是赤裸裸的羞辱!公主任性?你做父母的还管不了吗?分明是没把我和骁骑国王子当回事儿......这次高盛国来劝说王上一起出兵的使臣我也见了,牙尖嘴利趾高气昂的,一副上邦贵国人员驾临的样子。要知道戎人六国都是平等的!看着这使臣的嘴脸,我真想杀了他们!我希望西海国加入虞国一边对高盛国作战,最后打败他们!我要让高炽亲手将女儿奉送给我!”
说到这里,夏国昌已经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胡克飞向夏国昌致谢:“还望殿下多在王上面前言明利害。如果贵国加入我们虞国阵营,我一定秉明皇上,对贵国必有重谢!”
夏国昌脸上的担忧一闪而过,建议道:“你们也该到王上面前劝说一下,不能让王上仅听高盛国使臣一面之词啊!王上的态度现在是处于摇摆之中,随时可能倒向哪一边......”
傍晚时分,胡克飞才从夏国昌的府里出来。走回大使馆之后,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从他的心里闪现。他的父亲胡顶是资深谍报人员,时下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情报组织“黑衣司”的头目。从小,父亲就讲给他很多谍报人员在龙潭虎穴中出生入死的故事,这培养了他冒险求生的精神。他决定把这个大胆的想法付诸实施。
半夜子时,胡克飞亲率一百名虞国武士突袭了高盛国使臣驻地。他们在暗夜中放了几处大火,然后趁乱杀入。毫无防备的高盛国使臣及数十名随从全被斩杀,胡克飞只有两名手下受了轻伤。
第二日,西海国王的朝堂上,胡克飞一身盛装,带着一个精致的漆盒拜见国王。漆盒打开,里面赫然是高盛国使臣的头颅。
西海国大臣们大惊,国王暴怒。昨晚已经有人向国王汇报了高盛国使臣被杀的消息,国王已经命令京城治安官封闭城门查找凶手。现在,凶手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朝堂上,还带着受害人的头颅!
国王用手一拍桌案:“你们虞国人也太大胆了!竟敢在我西海国境内杀死外国使节!你们也太没把我们西海国放在眼里了!来人,将虞国大使押下去,同时派兵围住虞国使馆,将所有人抓捕!”
“王兄且慢!”夏国昌走出班列,来到国王面前,低声帮他分析道,“王兄,高盛国使臣在我国被人杀死了,以高炽的性格,会善罢甘休吗?如果我们再杀了虞国的使臣,那真是两边都得罪光了!现在,我们不妨站在虞国一边向高盛国宣战。至于高盛国,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国王略一沉思,问夏国昌:“万一,高盛国赢了战争怎么办?高炽仍然会找我们秋后算账的!”
夏国昌胸有成竹:“高盛国不会赢的!高炽本来计划的是戎人六国共同出兵,这样才堪堪与虞国匹敌。但据我所知,甘泉国和骁骑国都没有出兵,所以高炽的兵力仅有预期的一半。虞国国力强大,他们根本就没有赢的可能!反而是我们,此刻站到了虞国一边,倒可以与这位使臣商谈一下,战胜敌人之后,虞国将给我国什么酬劳!”
国王点点头,然后下旨,通报与高盛国处于战争状态,并开始调兵遣将,攻打与高盛国结盟的黑杉国,因为西海国与高盛国并不直接接壤,中间隔着甘泉国和黑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