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莲子羹已经备好了!”随行避讳地站得远远的小丫鬟,轻步上前,停在吕小姐身边,恭敬地说道。
“好,端上来吧!”吕小姐淡淡笑着,温和地说道。
小丫鬟后面站着个稍年长些、很是战战兢兢的丫鬟,她的十指纤纤、肤若凝脂几乎可把吕小姐比下去。简单的发髻、淡妆素颜,她一直低沉着头,捧着精致的汤碗慢慢走向萧蒙。
“将~将军,请~请用!”丫鬟紧张地捧着托盘,很是生疏地跪了下来,或许她不仅是生疏,还有些不情愿,头更低,颤抖着将汤碗高举过头,恭敬地吞吐道。
“嗯!”萧蒙不在意地伸手去接过汤碗,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着,真希望喝完这一碗甜腻腻、粘糊糊的东西后能快些离开,于是大口大口地咽下了吕小姐精心准备的汤羹,当然是食不知其味。
“真儿,你先退下吧!”又是冷场,见萧蒙毫不上心地咽下了汤羹,吕小姐有些失落,见仍跪倒在萧蒙身边的乔榛手更抖了,冷淡地叫了声。
乔榛有些迟疑,因为她生怕让萧蒙认出自己,而且这种情况下,别人的良好姻缘,怎能草率插足呢。更何况吕小姐是那种追求完美的脾气,若自己的鲁莽破坏了这次相亲会面,她很难再在吕府立足了。
听到吕小姐的吩咐后,乔榛惯性地匆忙半蹲着起身,正要快步离开。萧蒙却不为意地要将汤碗放回托盘上,一个错身,汤碗‘砰’的一声在乔榛的脚下摔个粉碎。
完了,终于知晓和尝试到下人贫贱生活的乔榛心一战,这只碗比她现时的身价高几百倍呢,回去后难免要受老妈子那刻薄的打骂。乔榛颤抖地连忙跪下,小心翼翼地收拾着,纤柔细嫩的手指在零碎的瓦片上划下了点点鲜红。
“你没事吧!”萧蒙的思绪被破碎的声音惊扰了,他知道他那不经意地一个动作将要害得一个无辜的丫鬟受罚,看着战战兢兢的她纤指被划破,有些愧意地问道。
“我-奴婢没事!”乔榛犹豫地仍旧下不定决心抬起头来,她继续低沉着头,慌乱地去捡瓦片,不顾手指被划破,只想着赶紧逃离。
“你?”这丫头出奇的慌张,还一直低着脸而且恨不得马上逃走,萧蒙有些好奇,可此人出逃的速度比他反应的速度快多了,萧蒙只看见了个背面还有渗着血的手指。
“时候不早了,我说你上轿吧!”在茶楼虚耗了两个时辰,天色也渐暗,萧蒙有些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冷淡说了句。
“婉清谢将军!”吕小姐也缓了下神,见萧蒙并没有厌恶的神色,心中暗喜,恭敬地福身行了个礼。
萧蒙只是很君子地伸手引路,一点要亲近的意思都没有。
小丫鬟和乔榛在楼下静静地等候着,吕小姐却依依不舍边时不时回头看着身后的萧蒙微笑,边慢慢地迈着小步走下楼梯。吕小姐明显是对萧蒙有意的,弄得萧蒙很不自在,一失神经踩上了吕小姐的裙摆。
按理说以萧蒙的身手,只要向前搂过她的腰身往自己怀里送,不仅转危为安,而且让两人更能亲近。可惜萧蒙犹豫了,吕小姐期盼的眼神顿时换成了惊恐,她狼狈地向楼梯滚下。
“小姐!”如上次在许愿树下般,小丫鬟先声夺人,可出手的仍是乔榛。
乔榛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将吕小姐紧紧地护在自己的怀里,两人沿着陡峭的楼梯滚了下来。萧蒙这下真的惭愧了,连忙跃了下来跪倒在楼梯前,用自己的胸膛和双臂挡住了两人,三人狼狈地叠在了一起。
“小姐!”
“吕小姐!”
不管是吕府的人还是萧府的人,都一拥而上,从乔榛的怀里将吕小姐抱出,照样地将救人的乔榛丢在一边。
“丫头,你没事吧~”人都退到一边照护吕小姐,萧蒙方稍动弹了身子,可奋身救人的乔榛却久久一动不动,萧蒙轻轻地推了推她,问道。
“萧蒙,你是不是男人啊,眼睁睁地看吕小姐掉下来而不顾~”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乔榛居然二话不说狠狠地捶了萧蒙的胸膛几下,头仍旧低沉着,有些恼怒地低声叫道。
“我~你是?!”萧蒙故意轻咳了两声,他的确是见死不救,顿时无言以对,不过此人的声音怎么那么的熟悉,还有她怎么一直低着头。
“我不是!”没等萧蒙说完,乔榛就急冲冲地应了声,然后手忙脚乱地从衣袖中掏出一块丝帕,掩住了萧蒙的脸,然后挣脱着要起来。
“乔榛?”这次萧蒙的反应很快,连忙一手抓住了乔榛的手,一手拨开了眼前的丝帕。乔榛的一亮相,萧蒙震惊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转眼间变成了震怒,低声叫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应该在山村平平安安地生活着的。”
“我!”乔榛猛地低下头去,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办,万一萧蒙就执意带走自己,会大不妥,毕竟自己已卖身尚书府,而萧蒙正与吕小姐谈婚论嫁,更何况她还没有参透为什么月荣要她到吕府。
不过乔榛没有意识到,萧蒙这次强调的是‘平平安安’而不是如往日的‘平平淡淡’。萧蒙终于为刚才的不近人情感到愧疚了,或许吕小姐受伤不至于让他感觉如此,但这次是乔榛,而且是她不顾自身安危、奋身而出。
“真儿!”缓过神来的吕小姐,记起是乔榛再一次救了自己,轻声地呼唤道。
“是,小姐!”等到吕小姐的呼唤,乔榛毫不犹豫地应了声,便立马要站起来赶过去。这一幕让萧蒙看得揪心,昔日的高贵公主竟沦落成了‘呼之则来’的丫鬟,他牢牢地将乔榛扣在了自己的怀里,一声不吭。
“放手吧,弄疼我了。”乔榛生怕让别人看见自己正和萧蒙纠缠,会惹不必要的误会,一边奋力地挣脱,一边稍温和地劝说道。
萧蒙的手一松开,乔榛就立马跑到了吕小姐身边,看来吕小姐对乔榛是很依赖和关照的。不过当看到乔榛擦破了的衣袖和膝盖,萧蒙再也无法冷静,但也无可奈何。
本来萧蒙是打算把吕小姐送上轿就当做见面的结束,不再联系的。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骑着马伴在了吕小姐的轿子旁护送着,实际上是为了确认在一边走着的乔榛的伤势,还得确保她安全回到吕府。而不顾吕府和萧府的长辈会误会他和吕小姐情投意合,为了乔榛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吕府的人已欢送了萧蒙上马,可转眼间萧蒙又潜入了吕府,从窗户跃进了乔榛的房间。
“谁?”闯入者的动作很轻很小心,本睡不安稳的乔榛连忙坐了起来,披上了外衣,小心翼翼地走向了纱帐,谨慎地低声叫唤了声。
“乔榛!是我,萧蒙。你不要过来,我只是想来确认一下你可好!”萧蒙也知道自己很莫名其妙,立即慌张地摆着手不让乔榛走近,吞吐地小声问候道。
“真儿已无大碍,谢谢萧将军关心!”乔榛试探地恭敬地客套说道。
“你不是真儿,你是乔榛!而且你过得不好,卑躬屈膝、战战兢兢的,你不应该这样!”萧蒙再也不能忍受乔榛的恭敬,他颇为激动地低声叫嚷起来。
“那我又该如何,还能当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吗?!现在的我不过是寄人篱下,苟延喘息!那风光无忧的生活不会再回来了,永远不会。”乔榛犹豫地低下头,内心挣扎着深呼吸了一口气,故作气冲冲地冲出了纱帐,正正地直视着萧蒙的双眼。
“跟我走!”萧蒙情不自禁地拉过了乔榛的手,把她拉近了自己的身边。
“是你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人生!”乔榛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怒火竟不自觉地迸发了出来。乔榛慌乱地转过身去,紧闭上了双眼,好不容易平静了些,冷淡地说了句,“你三番四次地救我,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说过面对你我说不出感激。即使你能再救我一次,却不能再救我两、三次,放手吧!”
“对不起!”萧蒙愧疚地松开了手,正要转身离开,手却情不自禁地握紧了从乔榛曾用来阻止两人相认的丝帕。乔榛只是无言地慢慢走回了床帏中,而萧蒙的道歉是为了亲手杀害宪宗一家还是仅仅为了夜闯闺房,乔榛已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