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墨余又把合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签了名。“爱装”已经事先盖好了章,乔墨余自己留了一份,把另一份交回给秦飞鸟。
秦飞鸟接过合同,“刚才做手工皂的男生和这里的服务员好像都停特别的啊?”
“嗯。都是些心智障碍的孩子。自闭症或者唐氏综合征。”乔墨余点点头。“虽然还是会有些不同,但还是把他们都当做普通人就好。”
“你在刚才那个工作室是做志愿者?”
“对啊。那个工作室的创始人本身就是一个自闭症患者的母亲,她的孩子已经过世了。痛过的人才更能体会别人的痛吧。不过如果你看到她本人的话,就会觉得很安心,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温和却很有力量,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这么想。她是手工皂的专家,开了这间工作室,想给这些特殊的孩子一个就业的机会。”
“就业?”
“嗯,如果你有一个孩子,他会长高,变老,但是心智却一直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你最担心的是什么?”
秦飞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回答说,“应该是会担心有一天我照顾不了他了,他会怎么办吧?”
“没错。父母总有一天会老、会病、会死,没办法照顾他们一辈子的。但是他们却无法满足社会对成年人的期待,他们身上是‘智障’、‘自闭’的标签,现实不会因为他们的不幸而优待他们的,社会对他们来说只会更加残酷。而且你别看他们好像什么都不懂,他们也会希望得到其他人的尊重的。当然,这些都是针对情况比较好的人来说的,他们可以通过别人的帮助学会一些工作技能,获取一份收入。”
“是吗?我一直以为自闭症的孩子都是很聪明的,只是不善于交流呢。”
“你说的是有学者症候群的那些吧,在自闭症的孩子里比例也不会超过百分之十的。你看刚才给我们拉门的那个男生,他对数字就很敏感,每天都会把实时到店人数记录在那块小黑板上。还有你看那边的装饰画,很多都是他画的。但是大概四分三的自闭症患者都伴有明显的精神发育迟滞,基本上三分之二的患儿在成年后无法独立生活,需要终生照顾和养护的。只有在早期就进行医疗和矫治教育,并长期坚持才能有助于预后的。”
“哥哥姐姐好,这是你们点的咖啡。”一个微胖的女孩子一板一眼的将两杯咖啡放在乔墨余他们前面,又掏出一个二维码,“如果可以的话请扫一扫关注我们的咖啡店。”
乔墨余微笑着告诉女孩自己已经关注过了,女孩道谢后转向秦飞鸟。秦飞鸟也打开微信关注了咖啡店的公众号,女孩再次道谢后转身离开了。
“原来你会笑啊?”秦飞鸟调侃道。
“啊?我之前见你的时候也有笑吧?”乔墨余被秦飞鸟问得猝不及防,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大概吧,隔了太久,不怎么记得了。反正上次在你家的时候你没有笑过。”秦飞鸟用揶揄的眼神看着乔墨余。
乔墨余略微避开她的眼神,想办法转换话题,“刚才说到哪儿了?啊,旁边就是辅读学校,就是专门招收有心智障碍的孩子的学校。这咖啡店里除了店长,其他人都是辅读学校的毕业生,都是经过系统培训的。虽然孩子们忘得快学得慢,但是一旦学会了就能做到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做起来还格外认真呢。听说他们家咖啡的味道不输外面欧美咖啡馆的呢,你喝喝看。”
“确实挺不错的,你没喝过啊?那还了解得这么清楚。”秦飞鸟喝了一口咖啡后说道。
“我......平时不怎么喝饮料嘛,但是经常来做志愿者,就比较了解。这家店也没有开很久。”
“对对,你平时只喝水的,我记起来了。那你怎么会来做志愿者的啊?感觉不像是你会做的事啊。”
“我们老板是这所辅读学校的法律顾问,有一次让我来给他们做法律讲座。知道都是些自闭症和唐氏综合征还有脑瘫的孩子,我就很紧张,不知道要说点什么。他们教导主任让我放心,主题还是以自我防护为主,说得简单点。他们会安排教育程度最高,情况最好的高年级学生来礼堂听讲座。但是当天我坐在讲台上,孩子们进来经过我会凑得很近来看我,还是搞得我很紧张。甚至我说到一半的时候,有个孩子站起来开始脱衣服裤子,吓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他妈妈陪他上课的,老师也反应及时,马上让他穿好衣裤坐下了。”
“哈哈哈哈。”秦飞鸟笑出了声,“不好意思,虽然好像不应该笑,但是我能想象你当时惊慌失措的画面,有点忍不住。”
乔墨余深吸一口气,不为所动地继续说,“后来中午他们教导主任陪我在食堂里吃饭,就聊了聊。吃完饭我要走的时候,一个学生看到我后跑过来跟我说‘乔律师再见’,后面一溜儿孩子都跟着和我说再见,我就觉得还挺可爱的。再后来看到那个教导主任发了一篇星空工作室的文章,我就有点想更多了解这些像闪烁的星星一般的孩子,就主动联系工作室做志愿者去了。”
秦飞鸟正认真听着乔墨余说关于自闭症孩子的事情,谁知乔墨余突然来了一句,“你刚才说这感觉不像我会做的事?我应该做什么样的事?”
听到这话,秦飞鸟一口咖啡差点没呛到气管里去,尴尬地笑了两声说,“不是啦,我是觉得你很有爱心,很乐于助人,我......”
乔墨余听着秦飞鸟的解释,一脸地我看你怎么圆下去。
“好啦,我说错话啦,我道歉。”秦飞鸟自觉圆不回来,主动认错。”
“接受道歉。不过我也不是什么乐于助人吧,我就是想了解他们,和他们相处还让我挺放松的,还培养了耐心。”乔墨余边说边用手指拨弄着玻璃杯面上的结露。
“觉得他们简单单纯,率性而为,毫不作伪,更能懂你?”
乔墨余抬起头看着秦飞鸟清澈的眼睛,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