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青丝,余晖映照脸颊,花香沁入心扉。她静坐着,陪在他的身旁,双目远望落日,心中若有所思。此刻,她已换上了新的衣裙,目光之中再也不见昔日之忧愁。
百年之中,她无时不在盼望着此刻的来临。而今,她置身于夕阳之下,欣赏着落日之景,身边还有花香缭绕,心中的那份压抑此刻倾然释放。
她回过头,看着身旁之人,心中的欣喜又逐渐消散。她知道,若非眼前之人,她可能永远也无法欣赏到世间之景,只能孤独地待在密室之中,承受着无尽的凄凉。
看着他眼上的白绫,她的心中感到一丝愧疚。即便这是他自己所做出的决定,但他所行之事也是为了换取她的自由。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能陪在他的身旁,默默地自责。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身旁的异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何必自责,这本就是我所做出的决定,其后果理应由我一人承担。”
虽与他相处的时日不久,但熙悦心中知道,他是一个宁愿承担一切罪责,也不愿意违背心性的人。无论世人如何看待,只要是他认定之事,他皆义无反顾。
“话虽如此,但你所承担的,却是你一生也无法洗掉的罪责。”
白若辰微扬嘴角,笑道:“罪责?那是世人的看法,并非我行事的准则。世上诸事,谁又能断定何为对,何为错?所谓对错,不过是世人的立场罢了。既如此,又何必在意于是非,只要心怀光明,那所行之事自然也为正义。所谓置身黑暗,心怀光明,便是如此矣!”
“举世皆浊,众人皆醉,谁又能看得清楚?他们只会认定你所做之事乃为天下之所不容,为众人之所共愤。你依旧难逃众人的谴责。”
白若辰摇了摇头,叹息道:“唉,若世人皆为你所言,又有谁愿意行明义之事?不畏言辞,不惧谴责,方能固守本心,行以明义。所谓行义之事,匹议之言,便是如此矣!”
听其言,熙悦不禁笑道:“不愧为齐桓洛氏的大弟子,所言之语亦为其训矣!”
“纵有家规数千条,唯有家训不可违。此乃吾之责也!”
“难道你真的不怕众人的谴责?”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嘴长在别人的身上,我又能做些什么?即便我真能封住某人的嘴,也会有别人站出来,继续谴责我。既如此,我又何必要白费力气呢?默默忍受,不是挺好吗?再者说,谁又知道闻名宇内的浮尘剑会在我手中?”
“话虽如此,但你能保证不会有人察觉吗?可别忘了,现在的你可是连一点法力都施展不出。如此,你作为世家弟子之首,又怎不让人怀疑呢?”熙悦警醒道。
“灵根已毁,修为尽散。现在的我的确如同寻常之人一般,再也配不上世家弟子之首的称谓了!但即便如此,又能怎样?难道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称谓,便要违心而为?”白若辰摇了摇头,笑道。
见其如此,熙悦疑惑道:“难道你真的不在乎吗?”
“有的人在意于功名,有的人则在意于品行。而我既非前者,亦非后者。我所行之事皆出于本心,非旁人所得扰也,但有一人除外。”
“你说的是雨昔吧!”熙悦不假思索道。
白若辰笑了笑,感慨道:“知我者,谓我心也!”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回答方才的问题。”
“有些事终归躲不掉,既如此,又何必要在意这么多呢?”说完,他便回过头去,继续遥望落日。见其如此,熙悦也不再追问,叹了一口气后,便又继续欣赏落日之景。
少顷,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沉浸于其中的二人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拉回了现实。
白若辰回过身,问曰:“何人也?”
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哥哥,是我。”
方闻其声,白若辰便立刻认出了门外之人,问道:“雨昔,你有什么事吗?”
“雨昔有一些问题想请教哥哥,不知哥哥可有时间?”
白若辰面对着熙悦,一脸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见他如此,熙悦笑道:“你不必为难,反正我今日也欣赏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休息了。”说完,她便消失在白若辰的眼前。
白若辰摇了摇头,长叹一气,致歉道:“抱歉,只能下次再陪你好好地欣赏落日之景。”
话音刚落,他的耳边便传来一阵声音:“好了,调整下情绪,别让她怀疑。”
白若辰长舒一气,又回到往昔的样子,说道:“进来吧!”
洛雨昔推开门,便见白若辰正独自一人“欣赏”落日之景。她走到他的身旁,倚靠栏杆,远望落日,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许多画面。这并非是二人第一次欣赏落日之景,可在雨昔的心中总感到一丝陌生,也许是因为如今欣赏落日的人,只有她自己。
雨昔看着他眼上的白绫,心中不禁感到一丝悲痛。她想要问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默不作声。白若辰自然察觉到了身旁的异动,笑着说:“想问什么,便问吧!”
“哥哥,你的双目为何会这样?”
“一个代价罢了!”
“究竟是何等大事,需要你以舍弃双目为代价?”
白若辰指着自己的心,说道:“为了这!”
雨昔自然知道他所言何意,也知道他的心性,可即便如此,她仍为他感到不值,说道:“为了自己的本心,便舍弃双目,值得吗?”
“或许他人认为不值得,但于我而言,它便是我的珍宝。”
“那我呢?难道雨昔在哥哥的心中连珍宝都不算上?难道哥哥为了本心也可以舍弃雨昔?”说着,几滴眼泪便从眼眶之中流了出来。
白若辰摇了摇头,笑着说:“不!你是我的全部。”此话方一入耳,雨昔顿感一惊。
“本心固然重要,但与你相比,它又显得微乎其微。若把它比作珍宝,那你便是我的所有,相比下,孰重孰轻,一目了然。我不奢求太多,只希望能够陪在你的身旁,无论代价如何,我皆欣然接受。”雨昔望着他,陷入沉寂。
白若辰伸出手,凭借神识,为她掸去眼角的眼泪,将她拥入怀中,柔声说:“无论世道如何,我都会陪在你的身旁。”
雨昔抬起头,看着他,问道:“若有一日,哥哥要在本心与雨昔之间做一个选择,哥哥也会舍弃本心而选择雨昔?”
“我说过,本心固然重要,但与你相比,它又显得微乎其微。”
“哥哥说的都是真的?”
“你见我何时骗过你?再者说,我所做之事,有哪一件是你不知道的?”
“有,哥哥还没告诉雨昔,你手中的那把剑是从何处得到的。”被雨昔这么一说,白若辰顿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有一些难言之隐,实在不好明说。”
雨昔从他的怀中起身,双手抱在胸前,撇过头去,不悦道:“哼,有什么不好明说的,哥哥就是不想告诉雨昔。”
“雨昔,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正当白若辰不知该如何解释时,他却发现雨昔在掩面偷笑。顿时,他就明白了些什么。
“拿你哥开玩笑,好玩吗?”
见他反应过来,雨昔收起了嗤笑的面容,拉着他的衣袂,一脸真诚地看着他,央求道:“好了,哥哥别生气了,雨昔给你道歉。”
白若辰将她的手从衣袂拿下,向后退了几步,说道:“大可不必,我怕你耍我。”
“难道哥哥不相信雨昔?”
“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啊!”白若辰一脸无奈。
“说到底,哥哥还是不相信雨昔。亏得我诚心诚意地向你道歉。哼,不理哥哥了!”
闻其言,白若辰哭笑不得,仿佛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雨昔看着他左右为难的样子,心中默念道:“真是个傻瓜!”
白若辰满脸沮丧地说:“雨昔,哥哥错了,你就原谅哥哥吧!”
“哼,一点诚意都没有!”
白若辰顿时有所领悟,拍着胸脯,说道:“雨昔,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皆在所不辞。”
雨昔指着天空,说道:“那我要天上的星星,你也能摘给我?”
若非雨昔这么一提醒,白若辰可能还未意识到,此刻已是黄昏。夜市之中,皆是车水马龙,灯火繁华之景,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前夕。
白若辰凭借神识布界,感受着夜市的繁华,心中不免感到一丝无奈,叹道:“昨夜远观繁华景,今夕惟听喧嚣声。”
“哥哥后悔了?”
“所行之事乃于本心,怎叹悔欤?再者说,已行的事,终不能改变;已做出的抉择,终不能收回。我所能做的,不过是坚持自己的选择罢了!”
“无论对错,你都不后悔吗?”
“有人说过一句话:‘你所追求的东西,无论对错,都要毫不犹豫地坚持下去。或许,你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但在追求的过程中,你已得到许多。’本心便是我所追求的东西,即便我一生也无法得到,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在追求的过程中,已收获了许多。”
看着他说话的样子,雨昔的眼前仿佛出现一人影,与他极为相似。待到他说完,雨昔方才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哥哥是从哪里听到这句话的?”她的眼神中带有一丝焦虑。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只是仿佛自己在哪里听过,但又想不起来。”
“或许是旁人随口一说,你碰巧听到了,所以就记住了。”
“真就这么简单?”白若辰一脸不信地问道。
“不然,还会是什么?”雨昔回道,神情之中带有些许忧虑。
“但我似乎记得所说之人的名字,与你幻境中那人的名字极为相似,只是字不同罢了。”
“这怎么可能,兴许是哥哥记错了。”
“雨昔,你是不是向我隐瞒了一些事?比如,幻境中的一切,还有你胸前的玉佩。”
被他这么一说,雨昔望了望自己胸前的玉佩,脑海之中,又涌现出许多画面。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身前之人解释,也不想向他解释。她所希望的,不过是像现在一样罢了。
见她沉默不语,白若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想说,那便不说,你有你的道理,我自然不会强求。哥哥只希望你不要将任何事憋在心中,若有需求尽管向我提便是。”雨昔望着他,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白若辰方一转身,便被雨昔拉住。
“哥哥真的知道他是谁?”
“我所记得的,不过是他的名字罢了,其余的我一概不知。好了,别想这么多了。方才我不是答应你一个请求吗?既然天上的星星我摘不了,但人间的美味我们倒是可以品尝一番。我听闻,城北处的一家酒楼还不错,不如由我做东,叫上他们一起去试试?”
雨昔点了点头,脸上又出现了欣然的面容。白若辰拉着她,一起向门外走去。二人的身影便逐渐消散在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