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辰伸出手,握住诹訾剑,奋力一拔。一股鲜血伴便随着诹訾剑,喷涌而出。韩煜连忙向后退了几步。此刻,白若辰已无力站立,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站在洛尘身后的雨昔,看着跪在地上的白若辰,思绪蓦然一片空白。她紧握玉佩的手垂落下来,整个人仿佛失了魂。她不敢相信,昔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白若辰,今日竟会陨落于此。可事实如此,任她如何欺骗自己,也不过是竹篮打水。
洛尘回头,看了一眼雨昔,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不忍。他知道她与白若辰的关系,也知道白若辰的陨落将对她造成多大的打击。而今,他的心中已是懊悔万分,如果他没有带白若辰参加百日围猎,事情或许就不会发展至此,白若辰也不会陨落。可如今,一切皆已太晚。
雨昔漠视众人,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来到白若辰的身旁。她跪在白若辰的身旁,任凭地上的鲜血染红她的白裙。她颤抖着,伸出手,轻抚他的脸庞,眼角不知何时涌出几滴泪珠。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于地,与鲜血融合在一起。看着奄奄一息的白若辰,她的心宛如刀绞。她想要开口,却又欲言而止。
白若辰费力地举起手,握住她的纤纤玉手,轻声细语道:“不必为我伤心,这是我做的决定,自然也应由我承担。”
“为何不一早告诉我,为何要一个人承担?”
面对雨昔的质问,白若辰摇了摇头。他不想再多说什么,也不想让她知道。他只想在最后的时刻,好好地陪着她。
“你还是一如既往,什么都不肯说。即便是对于我,你也选择默不作声。也罢,如今即便知道了,也无何用。”白若辰的沉默,并未出乎她的意料。
“对不起,我不能再伴你左右,也不能在你危难之时,帮你解围。”白若辰致歉道。
“你没有对不起我,反倒是我对你有亏欠之意。如今即便我想要偿还,也为时已晚,不如来世,你再长伴我左右,你依旧是我的哥哥,我也依旧是你的妹妹。”她看了一眼白若辰手中的望舒剑,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坚定。
“或许来世有缘,我们再会相遇;或许来世无缘,我们永隔一方。缘起惜缘,缘灭随缘。原有缘,缘无圆,愿圆缘,缘已远,缘可远。若说无缘,缘何相聚?若说有缘,缘尽何生?”伴随着最后一句话,白若辰垂下了头。他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亦“停止”了生命。
席台一片沉寂,唯有雨昔一人紧紧地抱着白若辰的身躯,流着眼泪,哭诉道:“你相信时间会抚平一切,可时过境迁,你已不复醒。”
“哈哈哈!”人群之中突然响起一阵笑声。
众人望向笑声的来处,只见一位门派弟子从人群之中走出。他身着黑衣劲装,脸戴面具,仅凭笑声只能推断他是一位男子。他走上席台,看着已无气息的白若辰,笑声越加狂放。仿佛白若辰的死,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喜事。
“你是何人,为何大笑?”见黑衣男子欣喜若狂,韩煜极为不满地问道。白若辰虽犯下大错,可他仍是诸弟子心中的世家弟子之首。韩煜身为五大家主之首,秉公处事是他行事的准则,可他也是一位惜才之人。面对此等英才卓砾之人,韩煜的心中也不免感到一丝惋惜。而今,有人公然挑衅,韩煜自然会站在白若辰这边。
黑衣男子仿佛没听见韩煜说话似的,根本不理睬韩煜。他走到白若辰的“尸体”旁,仰天长笑,狂妄道:“没想到你也有今日,真是天助我也!”
听到黑衣男子的话,众人一头雾水,他们不知道黑衣男子与白若辰是何关系,但他们肯定二人之间必有仇恨,否则白若辰的死怎会让他如此高兴,说不定,白若辰的死就是他借刀杀人,刻意而为之。
“出言不逊,辱吾弟子,真当不怕死吗?”洛尘拂袖一挥,一阵强风掠起,黑衣男子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洛宗主好大的脾气,不过这威胁不了我。连他都丧命于我的手中,我又岂会怕你们?”黑衣男子指着白若辰,狂笑道,根本没把洛尘等人放在眼中。
他们一开始只是猜测白若辰的死与黑衣男子有关,没想到,他竟毫不避讳地承认了他借刀杀人的举措,这点倒是让洛尘等人颇为震惊。
“狂妄之徒,真当我仙门无人?”叶辰拔剑而起,星纪一挥,一道剑气便向黑衣男子袭来。
正当剑气将要击中黑衣男子之时,突然从人群之中窜出一人,挡在黑衣男子的身前。他头戴斗笠,脸带面具,身着粗衣,瞧身形应是一位男子。只见他仅凭双手,轻易地挡下了剑气。
“这怎么可能?”叶辰难以置信地看着斗笠男子。
寻常之人若想接住此一击,必定要动用周身灵力,强行抵挡。但他却仅凭双手,便可接下自己的一击,而且毫发无损。这让叶辰不禁感到担忧,恐怕斗笠男子的修为不简单。韩煜等人在看到叶辰的剑气被斗笠男子轻易抵挡后,心里也不禁发出与叶辰的同样的感慨。
“话都还没说上两句,便动起手来,仙门百家还真讲理啊!”黑衣男子嘲讽道。
“你来此处是何目的,白逸的死与你又有何关系?”叶辰漠视黑衣男子的嘲讽,质问道。
黑衣男子挥一挥手,斗笠男子便退到了一旁。他看着叶辰,哂笑道:“仙督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适才,我还在说白若辰便是命丧我手,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你都给忘了。”
“你!”被黑衣男子这么一说,叶辰的怒火又一次窜上了心头。
“难道我说错了吗?”黑衣男子讽刺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仙督大人。白若辰之所以能命丧我手,还得多亏令千金相助。”
“我?”玉璃一脸疑惑地看着黑衣男子。
“不错,正是你!若非你身上的浊心香,白若辰又岂会发疯?若不发疯,他身上的以太又怎会出现在你们的眼中?如此说来,反倒是你害了白若辰。”黑衣男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是你,在我所用的熏香中下了毒?”被黑衣男子这么一提醒,玉璃突然想到自己平日里所用的熏香。她今日出席盛会,自然需要好好地梳妆打扮一番。可没想到,就是这个普普通通的熏香,却害白若辰丢了性命。
“恐怕白若辰至死也没想到,他竟会为亲近之人所害。不过,这也怪不了你,要怪就怪他夺走了属于别人的东西。”黑衣男子的语气逐渐变得沉重。
“你撒谎!若辰哥哥绝对不会夺人所好。”玉璃反驳道。
“不会?”黑衣男子仰天长笑,似乎对玉璃所说的一点也不赞同。
“你笑什么?”面对黑衣男子的大笑,玉璃的脸色变得凝重。她拔起插在地上的正则剑,紧握在手中。
“我笑你太无知,就连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不知道。”黑衣男子指着玉璃,怒吼道。
黑衣男子叹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说道:“曾经,我也相信过他,可到最后,我才发现,我对他的信任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明明说过自己不爱她,可到头来,他却夺走了我的唯一挚爱。不过这也没什么,当我接到他的死讯时,仿佛有一道希望之光向我照来,我重新拾起了信心。正当我准备向她吐露心意之时,我却得到了一句话。”
“他从未夺走属于你的东西,只因她不属于你。”雨昔打断黑衣男子的话。她拂去眼角的泪珠,拿起白若辰手中的望舒剑,拔剑而出,指着黑衣男子。
“我为她倾尽所有,可到最后,她却选择了他。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黑衣男子的情绪变得越发激动。
“要怪就只能怪你们相遇太晚,她的心已完全属于他。”面对黑衣男子激动的情绪,雨昔依旧表现得平静。
“说得不错,相见恨晚,心已他属。可如今他命星已陨,又有何人能从我手中夺走她?”黑衣男子得意道。
“执迷不悟,终伤自身。”雨昔叹息道。
叶辰等人站在一旁,看着二人说来说去,却始终不明白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执迷不悟如何?伤及自身又如何?若得不到她,我的一生又有何意?”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便得到了,也会立刻失去。”雨昔之言似乎是在劝说黑衣男子。
“我已失去过一次,如今我好不容易再次得到机会,又怎会轻易放弃?纵使会失去,但我也曾拥有过,亦可无悔矣。”
“难道你还不明白那句话吗?”
“我怎会不明白?就是那句话,带走了我仅剩的一丝希望,带走了我的全部!”黑衣男子的情绪彻底爆发。
究竟是什么话,能带走一个人的所有,能让一个人的情绪变得如此激动。叶辰等人不禁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
“我本以为他的离去,能为我带来机会。我可趁此机会,向她表明心意。可到最后,我却只得到了那句话……”话还未说完,便听见雨昔的身后传来一句话:“终身一跃入辰海,但寻故人不归来。”当听到这句话,黑衣男子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震撼,雨昔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
还未等众人弄清是怎么一回事,白若辰突然抬起头来,仿佛起死回生一般。众人见此,不禁吓了一跳,就连黑衣男子的目光之中也透露着惊异。
“你没死?”黑衣男子调整思绪,冷静下来。
白若辰并未回答黑衣男子的问题,而是嘴角微扬,化作一道黑气,消失于众人眼中。
“何为生,何为死?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人向死而生,鬼向生而亡。二者之间,不过一念。生死一念,善恶一念,一念三千,始于精微而跨越天地。”席台四周响起一阵声音。
“装神弄鬼,算何本事!”看不见白若辰的身影,黑衣男子心中的担忧越发加重。为了逼迫白若辰现身,他不得不用激将法。
“何必大呼小叫,我不就在你身后吗?”白若辰拍了下黑衣男子的肩。
黑衣男子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被白若辰一掌击飞。他一手接地,一手捂住后背,双腿费力地站着。白若辰的这一掌,可谓突如其来,他根本没做任何防备。
“你诈死?”黑衣男子强忍着剧痛,问道。
“不,我的确死了。可我没说过,我不能起死回生啊!”白若辰得意地笑着。
此刻,黑衣男子方才明白,自己原来一直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白若辰之死,便是引诱自己露面的一个诱饵。可笑的是,他算计了所有人,却没有想到白若辰已看破了他的诡计。
“你真的是白若辰?”黑衣男子怀疑道。
“不是我,还能是谁?”白若辰反问道。
面对白若辰的回答,黑衣男子将信将疑。眼前的白若辰,无论是外貌还是神情,都与之前一模一样。可人死不能复生,除非有外物相助,方可逆转乾坤,颠倒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