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不知王上情况好些了吗?”
眼见医师出来,诸胜立刻就迎了上去,向区、向菽等人也立刻围了上去。
“回禀大人,我刚刚为网上号过脉了。王上的脉象举之有余,按之不足,如微风吹鸟背上毛,厌厌聂聂,如循榆荚,如水漂木,如捻葱叶,却是浮脉的迹象。浮脉法天,有轻清在上之象,在卦为干,在时为秋,在人为肺,又谓之毛。太过则中坚旁虚,如循鸡羽,病在外也。不及则气来毛微,病在中也。”
“别说这些了,你就说王上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能不能恢复就行了。”
“大人……”
听了诸胜的话,那医师,唤做巫柬的,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不碍事的,你直说便是。”
看了巫柬的神色,诸胜面色一沉,心里又了不好的预感。抱着一丝侥幸,他对着巫柬挥一挥手让他继续说下去。
“大人,依王上这脉象来看,只怕是救不回来了。”
“啊,这……”
“大胆,王上自由天神相护,自会逢凶化吉,是不是你没有尽心……”
“不要说了。”
听闻巫柬的话,姜国在此处的一众大夫、卿士俱皆惊呼失色。而向邑大夫向菽立刻便大声呵斥他,却被诸胜一摆手给阻止了。
“你且回去继续照看着君上吧,尽力施为,能做到什么程度便去做吧,有什么事我担着。”
“……喏,司寇大人。”
巫柬被向菽呵斥,正慌张无措,一拜在地,这会儿听了诸胜的话,连起身感激地对诸胜躬身一礼,然后便转身回到了龙云的病房之中。
“不曾想,我姜国如此多艰,好不容易击退杨贼,王上便遭此厄难。”
眼见着巫柬的身影被关闭的大门隔绝,向区仰头看着屋檐,喟然长叹。
“如今,太子年纪尚轻,不知道能不能调和阴阳,总理纲常。”
“慎言,向大夫,你在说什么。”
“鄙人无状,还请司寇大人恕罪。”
听了向区的话,诸胜板起脸训诫向区,向区也立刻明白自己失言了。他环视了身边的这些人,暗自侥幸这里没什么外人,而诸胜看起来也不是想要追究的样子。
诸胜在训斥了向区之后,虽然面上面上神色不显,心中却满是忧思。
一众人在庭院中无言以对,或来回走动,或唉声叹气。
不知过了多久,巫柬忽然打开了房门,对着众人说道:
“诸位大人,王上醒了。你们进来看看吧。”
骤闻此讯,诸人现实一惊,随后俱是大喜,纷纷起身向屋内疾走。
而走在最前的诸胜却看见巫柬的脸上不见什么喜色,反而带有一抹悲凉,心下觉得有几分奇怪,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走了屋内,他们只见龙云已经在侍女的扶侍下坐起身来,脸上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拜见大王。”
“你们来了,快起来吧。咳咳。”
眼见着他们进来,龙云脸上笑眼盈盈,抬抬手让他们站起来了。
“这是哪?如今什么情况了?”
诸胜连忙出众回应:
“齐侯设计,引杨军攻破我等空寨,随后以火烧之,尽灭其军。公子和、公子清仅以身免。如今纪鄣已下,我等正在城中。”
“这样么,如此也好,去了我心中一大垒石。
“我子龙阳,虽然稍有天资,却少经世事,以后的日子你们要好好辅助于他,莫要让他胡作非为,坏了我姜国的江山。”
听到这句话,众人都心下诧异,诸胜更是急忙回道:
“大王这是在说什么?”
龙云低垂着眼,一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杨国经此一败,几年内不会再犯我姜国土地。而齐国可引以援,几年之内,我姜国当不再有刀兵之乱。不过尔等还是要沉心经营,杨国虽实力大损,待其日后,必有再犯之意。齐国虽亲厚,未必没有吞姜之心,尔等慎之。”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龙云的话,众人心里跟泼了盆冷水似的,逐渐冷了下来。之前的喜悦渐消,一抹阴影浮现在他们的心底,越来越大,像是乌云般压在他们心上。
乌云压城城欲催。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一句的意思,他们的心里却有了类似的感觉。
而龙云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把未来的事,自己的一些安排,一件一件拿出来,说个不停,似乎总担心自己说的话说不完,自己想的事忘了说。
他说得飞快,站在最前面的诸胜只见他的面上逐渐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唉,不能回到王宫,和秀女再相约于葵花从前,不能再见阳儿、葵儿、树儿一面,苍天青青,何薄于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道最后,龙云的声音陡然增大,喟然长叹。
随后,头一歪,他便溘然长逝了。
“大王!”
“大王!”
“王上!”
“哇——”
站在最前面的诸胜连冲了过去,一把扶住了龙云的身体,大呼大王。
而他身后的群臣也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围到了床前,有的人已经哀号了起来。
随着他们哭起,整个庭院里都响起了痛哭之声。
“嗯?姜王去了?”
刚刚走到院门口的杵臼听见了满院悲恸不已的哀号,心下思虑万千,脸上神色莫名。
旁边的弦施也是一怔,懵然地回道:
“应该是了。”
“进去看看吧。”
一路走了进去,众人都纷纷伏地,哀号痛哭,不能自已。
而有的人见了他们,连进屋向诸胜他们通报去了,接了通报的诸胜、向菽、向区等人也连忙迎了出来。
“吾王魂归九幽,我等哀思难抑,未曾远迎,还望齐侯恕罪。”
杵臼只见他眼眶通红,眼白血丝分明,衣袖上有一大片湿迹。
“如今姜王薨去,诸位大夫情难自已,却是忠贞君子,我怎么会怪罪呢?今日且为姜王唁。”
对诸胜深深一揖,杵臼郑重说道。
“多谢齐侯海涵,还请入内。”
诸胜便把他迎了进去,到了屋中。
此时,龙云的遗躯已经被众人穿上了衣服,扶回了床上躺好,只等一会儿来人为他装殓。
杵臼看着他的尸体神色平静,一动不动,心中忽然升起了一抹莫名的心思。
肃立看了一会儿,他哀叹着:
“前日还曾并肩作战,不想今日阴阳相隔。望姜王魂灵安歇。”
说着,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