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有好事,看戏不怕台子高的人上前拉着要看王太太的袖子。王太太这次再没咒念了,羞愧难当的低着头,使劲把袖子往胸前衣襟里藏。
“好啦!闹够了没有?好好的一个年全让你们给搅啦。真没想到,我刘氏子孙竟然败落到这步田地。真是丢八辈祖宗的脸。”,
刘忠祥怒火冲天的叫嚣道。
刘瑞章直气得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忿闷的想道:这个婆娘竟然这么愚蠢!这不是摆明往人家怀里送材料,人家不羞辱你羞辱谁去?太蠢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越想越气,跳起来,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王太太的右脸上,当下就把她给打懵了。捂住脸愣怔半响才恍过神来。刚一恍过神来,就凶神恶煞般,咬牙切齿的吼道:
“好啊!刘瑞章你敢打我?我跟你拚了!”
说着扑过去一爪子就捯在刘瑞章的脸上。刘瑞章躲闪不急,脸上立马出现好几道手指印,眼见着往外渗血。刘瑞章惊愕不已。
“好啊!这个蠢婆娘下手这么狠?把老子的脸抓破还怎么出去见人?”
这次是真正的火起。“啪”的一声脆响,刘瑞章的巴掌结结实实的扇在了王太太的左脸上。五条鲜红的指印在王太太的脸上凸现。把王太太打得一个趔趄,被傍边的人一把扶住,才免于摔倒在地。这还了得,这是惹得母老虎炸窝了。王太太挣脱别人的挽扶就往前扑,被人们再次拉住。刘忠祥怒吼一声道:
“放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太爷,咹!要打你两口子回家去打,谁打死谁都算!不要在我面前丢人现眼。”
刘瑞章两口子吓得一哆嗦,乖乖的垂下头,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听老太爷训斥。
“你们这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想怎么着?有能耐跳河去!那大河又没盖盖。真是不像话!不像话!几十岁的人了,竟然当众出丑,动手动脚打起架来了!太不像话了!要不是看在大过年的份上,抬出家法,各打你们五十大板!看你们还有没有劲气干仗!真是气死老子啰!”
刘老太爷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呼呼直喘粗气。巧姐儿赶紧上前安抚说:
“爹!您消消气,大过年的再把您老人家气出个好歹,可就事大了。”
刘忠祥抬头看她一眼,目光立即柔和了许多。心气也平复了许多。长叹一口气道:“呃!子孙不孝,弄得老头子年都过不好。”又抬头看看巧姐儿道:“今天这事就到这里为止吧。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起。本想今年新媳妇做了这么多的好菜,可以安心过个好年,结果还是被你们这些败类给搅了。真扫兴啦!”
长叹一声,“唉!都散了吧!各自回家守睡去!这酒也没喝好,饭也没吃好。我只求菩萨保佑,千万千万别把这霉气带到下年去,弄得一年都不得安身。”
刘忠祥唉声叹气很是不爽,很是扫兴。巧姐儿立刻上前,娇声细气,温柔体贴的说:“爹!我再弄几个您爱吃的菜,送您屋里,让大哥和炳章再陪您喝几盅。”
刘忠祥笑眯眯的看着巧姐儿。“还是你懂事,孝顺,好吧!你看着弄,不要太多,弄几个下酒菜就成。”
春雨夹着丝丝缕缕的春风,细细、密密、灰蒙蒙无声的下起来。似线非线,似雾非雾,有形又无形,飘飘渺渺将山峦、大树、房屋和大地沐浴在淡灰色颤抖着的濛濛细雨中。干渴了一冬的稻田、麦田,萎缩的叶子,树木和大地张开绿色的大嘴,贪婪的吮吸着甜润的雨水,默默的结出答谢的硕果。
因下雨,巧姐儿和刘炳章都没有出门,各自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中间隔着一个茶桌,有一搭无一搭的扯着闲篇。
“唉!真没想到,那两口子竟然蠢成那样?以前在爷的印象中,刘瑞章还是一个蛮厉害,很能挑事的角色。原来也是个羊质虎皮,色厉内荏的家伙。有这一回爷就看清他的本质了,就是一个势力小人!”狠厉的,十分解恨的样子。“三十晚上,好好的一顿年夜饭,爷还想好好品偿一下爱妻的厨艺,没想到让那两口子搅了个乱七八糟。族里人个个都在背后开骂,说这俩口子霉气,好运都让霉运冲了,这一年都得倒霉!丢人现眼,威风扫地,里子面子全没啦!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耍横刁蛮!”
十分解气的样子,似乎这二年多来的憋屈,所受的窝囊气,在那一刻都得到了肆放,心里那个畅快,全都流露在了脸上。眼神炯炯的看着爱妻,兴奋不已的哈哈笑两声,得意洋洋的说:
“哈哈!巧!你这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呀!初次亮相就把全族人的眼都亮瞎了!那叫个争脸!爷都感觉扬眉吐气,腰杆硬梆梆的直起来了!真的好爽气!”
巧姐儿不以为然的看他一眼。“爷别高兴得太早了。狗改不了吃屎,那两口子,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哪里会在乎脸面?看着吧,他们不会甘心,早晚得想法子翻盘。”
刘炳章忿闷的,嗤之以鼻的道:
“翻盘又能咋样?全族人都晓得他们是什么样的货色,谁还会跟他去丢人现眼。”
巧姐儿淡然一笑。
“这爷就错了,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爷别急!等着瞧吧,好戏刚开始,他们绝不会轻饶了爷,也不会放过我。跟他们之间早晚还有一场好戏呢。”
刘炳章含笑,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的说:
“不用怕!凡事有你夫君大人顶着,爱妻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你想做的事。”
巧姐儿淡然一笑,满不在乎的岔开话题道:“咱们家的作坊店铺十来处,爷晓得哪一处做得最好,最赚钱不?”
刘炳章皱着眉头,惊愕不已的看着巧姐儿,愣怔半响才很是不解的问:
“这些事情有必要知道吗?下面管事的人晓得,报上来一个数就行了,还问哪么多事情干嘛?好多心爷都操不过来。”
巧姐儿同样以惊愕的眼神看着他。她是为他的惊愕而惊愕。看得刘炳章心里直发毛,窘迫道:
“爷没说对吗?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爷?看得爷心里直发毛。”
“当然不对啦!对家里的财产出入一概不知,爷这当的是哪门子的家?管的什么中馈,难怪会赔钱啦。”巧姐儿略有醒悟的神情。
刘炳章很不服气,郁闷的看着巧姐儿,理直气壮的说:
“这赔钱关爷什么事!?那是下面管事的偷懒,不好好做事,那肯定得赔钱啦!”
巧姐儿一头雾水,看起来很是吃惊,声调不由的往上拔得老高的看着他问:
“爷是管家,管整个刘氏财产的当家人,他们不好好做事,爷都干什么啦?问过原由吗?”
“不用问,他们自己就会来说。”莫名其妙的自大傲骄。
“他们跟爷怎么说的?爷又是如何处理的?”耐着性子问。
“爷管他们说什么,都是些你长我短扯皮的事。爷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根本没往心里去。”一脸的得意,优哉游哉的晃着二郎腿。
“爷……爷这是当家吗?”巧姐儿无语得再不能无语了。
“嘿嘿!压根就没想当这个家。出力不讨好,是老爷子赶着鸭子上架,硬把这个当家的事安到爷头上。这下好了,爷娶了你,今年秋分一过,这个劳什子中馈打死爷也得推出去。又累又麻烦,受气不说还不落好。爷当它干嘛?”
刘炳章很是委屈的报怨道。巧姐儿很是无奈的看着他。心里明白,跟不上套的人说上套的话,那就是对牛弹琴。你都晓得他是牛了,你还弹什么琴呀。再弹说明你比牛还蠢。于是,转换话题问:
“爷晓不晓得咱们家哪项营生最赚钱?”
“哈哈!这个爷晓得,咱们家最赚钱的生意是烧锅老窖,咱家的烧锅老窖啊,香气浓郁、酒味醇厚、入口绵柔、回味爽净、余香不绝、声名远扬。卖的价钱高,要的人还多,总是供不应求。可是,不晓得他们咋整的?这两年酒没少卖,就是不赚钱,爷还贴了好几千两银子在里头了。以前烧锅老窖的获利,基本上占家业收入的一半还多,这里面有啥鬼而毛道的事情,爷就搞不清楚了。”皱着眉头很是苦恼郁闷的样子。“其次是酱坊和酱源,这桩生意本小利大,就是人手用得多些,也累人得很,它的盈利占了咱家收入的三成;还有榨油作坊,柑橘园加起来占二成。地里的粮食基本上是自给自足,少有剩余。不用到市场里买粮,买也是一些自家不种的稀有豆类杂粮。”
巧姐儿惊诧的看着他。“这说起来爷知道的也不少嘛,怎么说不知道呢?”
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尴尬的勉强扯出个笑脸道:“呵呵!这些都不是爷知道的,全是娘亲在世时,跟父亲唠叨,爷偷听来的。”
巧姐儿看看他,无语得再不能无语了。独自在心里盘算开了。这个家不能任其这样败下去,以后的生活还要靠它,她的命运跟刘氏家族的命运,从她踏进龙凤阁的那天起,就已经绑在了一起,她不能把自己的命交到他们的手里,眼见着它衰败垮塌下去!
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刚进门的新媳妇,既无权无势又无钱,更无支撑和依靠,要改变这种衰败的态势,谈何容易?
喔!忘了,刘炳章是她的夫君,也是她最可爱最可靠的人。何不把他利用起来呢?
另外,看老太爷的态度,似乎对她很是欣赏,他一定不希望看见家业衰败,家业衰败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如果自己能提出切实可行的措施和建议,他一定会支持。在这家里,就有两个完全可以依靠的权威人物可以利用。前景还是满乐观的。
还有大哥刘元章和大嫂周氏,据说人很好,很明道理,即使不是能够完全依靠的对象,也是可以争取的人,而且他们都是直系血亲的关系,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刘氏家族的实权完全掌握在他们大房的手里。这样行起事来可就方便多了。
眼下关键的问题是要弄清楚家业衰落的根本原因,才能有的放矢想出办法来解决。巧姐儿想事想出了神。刘炳章灵精怪眼的看她好一会儿,她竟然毫无知觉。刘炳章耐不住性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几晃,她一把将他的手抓在手里,娇嗔的道:
“搞什么鬼?”
“爷看你痴迷愣眼的样子,好像魂飞天外了,爷给你招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