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泽向贺县衙门,移交了刘颂疆等疑犯,以及相关书信、锦衣卫私卖弩机等罪证。
肖不归让县衙账房,支付200两赏银给沈瑞泽。
肖不归夸奖了沈瑞泽一番,说要上表朝廷,表彰沈瑞泽的义举,并推荐他为今年的免试武举人。沈瑞泽婉拒了肖不归的好意,直言自己还是在江湖飘,来得自在。肖不归表示理解,答应只表彰他的事迹,推荐免试武举人另选他人。
肖不归将两个黑厮留在捕头陈哲手下当差,乌合之众里边,选了张发生,李来喜两人,俱跟随两黑厮,一起当差。
捕头邢锐属下捕快杨铁铮,负责带沈瑞泽去迎来客栈住宿,由贺县衙门支付费用,时间期限是三天。
沈瑞泽牵着马,驮着赖秋煌尸体,跟随杨铁铮到衙前路的迎来客栈住下。
夜幕降临,晚饭就由杨铁铮负责款待。
杨铁铮的父亲,是纵横南七省的剧盗杨邪真,被六扇门传奇、广州府刑名通判属下总捕头陈久龄抓获,并正法。
陈久龄黑了杨邪真所有钱财,将离别钩送还杨家,并在杨邪真临死前,答应放过孤儿寡母。
大家都知道杨铁铮的身世,他生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感觉鸭梨巨大。
杨铁铮有些酒意了,说道:“我爹爹是人人痛恨的大盗,我却做了捕快,当真可笑。”
沈瑞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必顺着父母的意思。”
杨铁铮自嘲道:“难道我爹爹会想我当大盗吗,不会!”
“是啊,父母都想孩子好,不要走他的老路。”沈瑞泽赞同道。
杨铁铮说:“但人们看我的眼光,仍然当我是贼。”
他捏紧了拳头,眼光通红。
“这是事实。”沈瑞泽心想道。
“我要改变人们的看法,我要做一件大事给他们看看。”杨铁铮斩钉截铁道。
沈瑞泽说:“应该的,我支持你。”
杨铁铮说:“我有件放心不下的事,需要你帮忙。”
沈瑞泽说:“尽管说。”
杨铁铮说:“她叫吕素素,是我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我担心她的安危。所以,请你去看望她。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请替我代为照顾她。”
沈瑞泽心想:“世上的男人总是很傻很天真,总觉得没了自己,有个女人就活不下去。却不知道,最能生存的,就是女人。”看破不说破,沈瑞泽当然不能在他将要做大事时,扰乱了他的心神。
沈瑞泽隐隐约约猜出,他要做的事,就是去对付狄小侯,狄小侯的死期到了。
像狄小侯这样的人,多少人巴不得他死。
正好他走错路。
这件事要是让沈瑞泽去做,恐怕他就做不到,他岂非也学会了世俗中的狡黠生存法则,拣自己能够承受之重,避让自己不能承受之重。
侯门深似海。
但这儿不是临贺侯府,这儿是临贺侯府的一处产业,位于贺县温泉的附近。
狄小侯受了神秘人的蛊惑,替青龙会杀人抢钱,洗钱。他来贺县,正好有一笔一万两的黑钱,需要洗干净。
夜已深,狄小侯毫无睡意。他心头有熊熊火焰在燃烧。他又想到了陈好儿曼妙的身影。但她说得很明白,不会跟他长久。
这些天他忙着青龙会的事,一直没时间,去打理夫人离家出走的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吧。有了家庭,今后,岂非更有理由甩女人?
王嘉颖,就是他的挡箭牌,那些不识好歹的女人,想嫁进临贺侯府,先问问王嘉颖答不答应。要她答应,先找到她再说吧。想到这事,他觉得有趣,禁不住得意的笑了。
如同他出现在钟铿锵指挥中枢时无声无息那样,杨铁铮也是无声无息地就潜入了他这处毫不设防的宅邸。
他就是最好的防御,设防是多余的。谁有胆进来,就别想走出去,也别想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
他的薄刀,是天下闻名的。
他的左手剑,如同他现在做的事,永远见不得光。
但却可怕。
狄小侯放下手中的银票,对着藏在阴影里的杨铁铮说:“你真是一个刺头啊。”
杨铁铮从容地走了除了,悠然道,“我已经掌握了你杀害城南寄卖行徐老板的罪证了。”
狄小侯说:“我知道你家里穷,当捕快有什么出息呢?加入青龙会,跟着我干,你很快就会飞黄腾达。”
杨铁铮说:“虽然当捕快也没什么好,但有一点却是好的,就是能够将你捉拿归案,绳之以法。”
狄小侯哼了一声道:“你们王斌总捕头,还有知县肖大人,都不敢管我的事,就你不知天高地厚。”
杨铁铮说:“凭什么你这样的人就可以锦衣玉食,为所欲为。”
狄小侯说:“凭我爹,你明不明白!你不觉得这世界不公平吗!那就跟着我来,重新换一个新世界。”
杨铁铮恍然大悟道:“原来你的野心很大呀。”
“你不也是,不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会敢跟我过不去。”
杨铁铮说:“说多了无益,我已经拿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将你法办。”
“但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呢。”狄小侯缓缓拿起桌上的薄刀,这把刀如纸一般薄,如同少女的柔情,都刺入你心脏了,你还浑然不觉。等清醒的时候,已经伤了心。
杨铁铮亮出了他的离别钩。
据说本朝铸剑大师萧大师,一生铸剑无数,却铸造了两件失败的作品,一件是带泪痕的泪痕剑,一把就是出了偏差,奇形怪状的离别钩。
泪痕剑是心理残,而离别钩就是典型的身体残了。
杨铁铮自己本身就有羊癫疯的宿疾,发作起来很可怕,配上这把离别钩,当真是活阎王。
泪痕剑现在洛阳大镖局幕后老板卓飞花的手中。而卓飞花,有一个秘密,作为男人,他有一个方面,不行。一个男人,某个方面不行,那么他的心理,就彻底的残了。
这世上最想狄小侯死的,当然包括那方面不行的卓飞花。
杨铁铮想,自己要是干掉了狄小侯,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该额手称庆。
如此想着他很激动,手上青筋暴涨。
狄小侯此刻身边没有剑,他只好将就着用薄刀了。
实际上的情形是,狄小侯109级,而杨铁铮才99级。
两人是有差距的。因此,在第一百二十招过后,杨铁铮全身被汗湿透,露出败相。
狄小侯打心底看不起杨铁铮这种像倔驴般犟的人,荤素不吃,水土难服,很难以常理度之。
但狄小侯太忙了,他居然没有发觉,他其中的一个女朋友吕素素是杨铁铮的初恋情人。如果他知道就好了,直接利舌如枪,就能将杨铁铮刺得浑身是伤,体无完肤。
杨铁铮完全蒙在鼓里,他视如圣女的吕素素,也曾经在小侯爷的密室里扭曲自己。
但天生骄傲的狄小侯,决定要玩死他,他太恨了,杨铁铮居然不上路,不被自己的巧舌所打动。
他的薄刀刺上他的左隔壁,他半边身体就麻木了。狄小侯以悲天悯人的姿态看着将要被自己玩弄于掌股之上的杨铁铮,感觉他就是死人了。
这时候的杨铁铮做出了疯狂之举,他的离别钩削断了自己的左臂,斜斜飞起,割上了狄小侯的咽喉。
本来狄小侯还有很多话要对杨铁铮说,但他已经跟世界离别。
黯然销魂掌者,为别离!
杨铁铮搜到了更多他勾结青龙会的罪证。而且还发现了他的一本随手携带的日记。
在这本日记里,记载了他的困惑。
他觉得世界不该是这样的,他恨他所处食物链的顶端。他看不起自己,包括他的好朋友朱瞻基。
有啥了不起的,不过是因为自己是狄朝生的儿子,朱瞻基是朱高炽的儿子。
打破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就是狄小侯的理想。
后来这本日记本被呈送给皇帝。朱瞻基大发雷霆。他不是因为狄庆云的所思所想而生气,他觉得杨铁铮过分了。要杀他,也轮不到你,你算老几!
是呀,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处置他,有皇帝嘛,有各级有司。这是他们自己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默默无闻的捕快来插手了。
杨铁铮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自作多情,对吕素素的感情,还有他深信不疑的大明朝律法。
无论如何,狄小侯死了,江湖中少了一个谈资,他那些永远都说不完的故事,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