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哪一种人要处心积虑改头换面,要费尽心机制造曾经的档案,要抛家弃子在一个地方潜伏十多年,十年之后又十年,等不到和故人天台再见。
柳下河对这些事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沉吟道:“线人、卧底、奸细?死者到底是何等身份,又为了谁心甘情愿十年如一日在异乡漂泊,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北海不夜城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巨大的秘密,让各色人马趋之若鹜?
事情虽然尚未有定论,陈保和隐约觉得这些推论或许是对的,说道:“如果真是如此,自然能解释为何有这样神通的高人要对他们下手,或许数年来,他们在这不夜城中,知道了太多秘密,引起了杀身之祸。”
柳下河忽然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行凶者煞费苦心的隐藏行踪和目的,只能说明他的目的是见不得光的,和我们和大炎国处于对立面,必然不安好心,是我们的敌人。”
陈保和自然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孽,想到那些关在地牢中如同行尸走肉的人们,恨恨道:“处于大炎国的对立面,难道是哪个敌国派来的,或许那些中了邪术的人,就是他们捣的鬼。”
柳下河摸着下巴道:“当务之急就是查清这几个死者的真实身份,你去他们的住处以及经常往来的场所,好好的搜查,或许会有蛛丝马迹,这些人潜伏这么多年,到底在找些什么?”
找到这些人潜伏在不夜城探访的事物,自然就离真相又进了一步,陈保和道:“这些人必然有某种方法将探访到的消息透漏出去,之前已经对他们生活轨迹做了详细的调查,这一次我回去再好好搜寻一番。”
陈保和想着一大堆头绪,踌躇满志,起身告辞,对于他来说,抓紧时间找出新的线索,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乐事。
柳下河将其送走后,宋青青悠然的踱步下楼,换上平日里的装扮,一张鹅脸不施粉黛,乌黑的秀发披在双肩上,简洁靓丽,别有一番少女的魅力。
柳下河笑道:“大小姐,你这样才好看嘛。”
宋青青站在他跟前,玉手一挥,道:“嘻嘻,小柳子,请你吃饭。”
柳下河听到此话,想起晚上终于不用自己再掏钱了,不禁身心舒畅,腆着脸跟在她身旁,说不出有多惬意。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两人见时候尚早,便在一家点心铺坐了下来,宋青青点了碗绿豆烧仙草,问道:“小柳子,你想吃什么甜点?”
柳下河摇摇头,道:“太甜了,我还是点壶茶水解解渴吧,反正大餐还在后头。”想着今晚要好好敲一下宋青青的竹杠。
宋青青哼了一声骂道:“守财奴。”
青瓷碗里盛着碧玉般的烧仙草,加上颜色不一的葡萄干、芋圆、绿豆,白色的牛奶茶汁,混合着鲜香之气,令人垂涎欲滴。
宋青青修长的玉指握着勺子,轻轻的剜着,柳下河嘬了口茶水,不免看着鲜嫩欲滴的烧仙草,舔了舔嘴唇。
宋青青摇头浅笑,剜着一小块仙草冻,对他道:“很好吃哒,你尝尝吧。”
柳下河看着她的玉手不避嫌的将勺子递了过来,微微一笑,俯首将仙草冻吃下,清香扑鼻,软糯的仙草冻入口即化,直入腹中,透心凉爽,令饮者浑身舒畅。
柳下河点头道:“好吃。”抬起下巴示意还想让她喂过来。
宋青青嫌弃道:“你要吃自己点啊,这一次又不花你的钱,干嘛吃我点的仙草。”嘴上虽这么说,手中倒是又剜了块大的仙草冻,递了过去。
柳下河以手支颐,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用双眼仔细瞧着宋青青,看了良久,见她脸颊不知何时浮起了一抹绯红,调笑道:“青青,你怎么这么好看!”
宋青青蹙着秀眉,站起身来,盯着他道:“走啦,死家丁。”脸上不知怎的,越发红彤彤的火辣。
千门万户,彩灯缤纷,照的四周流光溢彩,熙然的人群开始在各处摩肩擦踵起来,各类店铺的空座位渐渐被人们占据,炊烟袅袅飘入街衢,泛着米饭的香味。
今夜的月儿高高挂起,清亮明丽,团团圆圆,比往常更加透澈光洁。
宋青青指着一家汤圆铺,道:“今天吃些家常些的饭吧,好不好?”
柳下河看着天上的圆月,知道她离家许久,想念家人,便轻抚着她额前的细发,笑道:“好吧,谁让大小姐请客呢。”
两人走入店内,在一个方桌旁坐了下来,店小二拿来菜单,逐一介绍着,说道:“本店的汤圆、饺子、粽子俱是一绝,二位要不要都来点。”
宋青青点点头,便让小二将店内最为招牌馅料上桌,随即看着柳下河,悄声道:“小柳子,我想阿娘阿爹还有橙弟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
柳下河安慰道:“没事啦,等不夜城的事情一了,你要是那么想家,我就陪你回去吧。”
宋青青颔首道:“你可不许再骗我,不然我真的会割你的舌头。”
柳下河摇头笑道:“我的舌头可有大用……”
宋青青“呸”了一声,以示不想理他。
片刻后,一盘金黄色的汤圆端了上来,原来是以黄米做成汤圆表皮,色泽鲜丽,犹如十五的月亮般被人摘下放入盘中。
汤圆馅料是入口柔滑甜口紫薯红豆馅,宋青青吹气如兰,继而细嚼慢咽起来,柳下河虽然不太喜吃甜食,不过这汤圆确为一绝,口感香醇,甜而不腻,令人回味无穷。
汤圆铺内没人饮酒,都是一家数口人慢慢吃着,聊着家长里短。不知为何,两人就这样在宁静祥和的店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陪伴吧。
两人出了汤圆铺后,又在四处悠闲的漫步着,看灯火阑珊,一城繁华,时光流逝,转眼竟过了凌晨,街衢比之前寥落些许。
柳下河对宋青青道:“青青,回去吧,天这么晚了。”
宋青青打了个呵欠,眨着眼睛默然点头,便往“海市蜃楼”的方向走去。
夜风阵阵,带着些许凄厉,前方的十字路口不知何时聚满了人,影影幢幢,速度缓慢的踅来。
柳下河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心下有些奇怪,随即眼皮一跳,定睛细看时,拦住宋青青,倒吸一口凉气道:“青青,魂卒——”
宋青青也是一凛,幸好平时一直佩剑在身,就要抽出宝剑,柳下河摇头道:“这些魂卒一息尚存,只是受人控制,身不由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他们。”
宋青青这才收起长剑,不自觉和柳下河挨在一起,道:“从房顶上走吧,去‘海市蜃楼’通知长音宗的人。”她之前已经从柳下河口中得知长音宗人来不夜城的消息。
柳下河见这些魂卒突入城中,恐怕要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当下运起丹元元气,双手凌空画了两道金符,喝道:“画地为牢——”
双手一推,将符术砸向魂卒们,虽然知道符术困不住他们多长时间,死马当活马医,希冀经过的人们可以发现异常,及早躲避。
随即和宋青青纵身飞上屋顶,展开身法,迅速往“海市蜃楼”处跑去,不过几个起落,便听到前方箫声呜咽,夹杂着琴瑟古筝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在空中荡漾。
柳下河知道不妙,闪转腾挪在“海市蜃楼”前的一栋房顶停下,看到纵横的街道中,满满当当的停着一群又一群魂卒,贺不凡及众多门人,操持着拿手的乐器,将这些魂卒震慑原地。
他和宋青青相视一眼,跃入贺不凡身前,夜风凄凉,四周皆是面目狰狞、獠牙毕现的魂卒,使人心惊胆战。
柳下河惊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东门外安置魂卒的囚牢出问题了?”他想到城中地牢不过数个魂卒而已,数量庞大的魂卒只能是从东门外来。
贺不凡将玉箫放下,摇头道:“我已经命小师弟前去查看,可即使是东门外的囚牢,也不曾有这么多魂卒,看来不夜城中还有些地方,早就藏着许多炼制好的魂卒。”以这些魂卒的移动速度,想要忽然之间从东门遍布全城,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片阴云掠过圆月,月盈则亏,今夜过后,又是新的阴晴圆缺。
忽然间,周围风声大盛,贺不凡怀中发出圆形的光芒,他用手把“光芒”掏出,一片古镜射出强光,冲破天空,在空中划出一束圆柱的光辉。
贺不凡动容道:“不好,城中的邪阵要重新开启发动了——”
柳下河想到杨斋先前说的话,想必那古镜就是“探魔镜”,贺不凡催动镜子,飞入半空中,不住的嗡鸣旋转起来。
轰的一声,城中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那“探魔镜”似乎受到感应,四下里洒起水来,柳下河躲开水渍,心道:果然是宝贝,真的会喷水。
“探魔镜”缓缓落下,贺不凡看着清澈的镜面,浮现出一栋建筑,皱眉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