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齐蘅听闻了母国覆灭的消息,此后便茶饭不思、一蹶不振,人也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她并非没想过自尽,只是兖王在灭虞的第二天便下了“旨意”:给孤看住了这小子,若是敢教他寻了短见,你们这些人谁也别想好好活着!
符籍此举可不是什么善心大发,如今兖国灭虞已经惹得其余四国侧目,若再对这个倒霉催的质子痛下杀手,难免落人口实。他只是一时半会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齐蘅,于是索性将他软禁起来,以待日后图之。
“三角眼”得了兖王的旨意,忙不迭地带了几个爪牙,连夜将齐蘅所在的屋子上上下下搜刮了个遍,只留给她一卷破席并一床发了霉的褥子。齐蘅面无表情地蜷在房间一角,冷眼看着他们将屋内但凡值点钱的玩意儿纷纷收入囊中,自始至终没有丁点反抗。
直到那驿丞瞄上了她项间的寄名锁,不由分说地伸手欲夺时,齐蘅才好像被蝎子蛰了一般,反应激烈地推开了那双油腻腻的大手。
“你干什么?”她拼命向后瑟缩,一只手紧紧攥着那枚秀气精致的小锁,语气里尽是仓皇与愤怒。那是长姊在她满月宴上送给她的第一件贺礼。母妃在她出生当日难产而死,长姊大她七岁,自幼对一母同胞的妹妹疼爱得紧。
齐瑗早慧,听宫里老人说儿女满月时,为娘的都要亲手为孩儿佩上一把寄名锁,如此那个孩子才能长命百岁、福祚绵延。彼时,年仅七岁的齐瑗便央了乳母,拿着自己的金簪到宫外寻了匠人,将簪子化去之后制成了这把寄名锁,待到齐蘅满月时,偷偷塞进了她的襁褓中。
在齐蘅心中,旁的金银玉器都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身外之物,唯独这把寄名锁,她宁死不会教那群人的脏手沾惹分毫。
“三角眼”劈手给了齐蘅一记耳光,一把揪住她的衣裳前襟,朝她面上狠狠啐了一口:“王上有令,要留你这条贱命。你的随身之物,本官自然都要一一验过,这金锁瞧着分量不轻,若是哪日你小子趁人不备吞金自杀,驿站这些人岂非都要跟着倒霉?”
说着,那驿丞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阴阳怪气地笑了笑,露出一口令人作呕的黄牙,他伸手往齐蘅脸上摸了一把,嘴里不干不净道:“话说回来,瞧你这副细皮嫩肉的样子,留着给王上做个**也是好的。横竖你们这些丧家犬,甭管以前看着多高贵,到了这步田地,不也就这点用处了么?”
闻听这番淫靡之语,齐蘅双眼一下瞪得铜圆,不由惊呼出声:“你什么意思?”那些人顿时哄笑开来,“三角眼”凑近了向她脸上喷着臭气,口中暧昧道:“原来你还不知道?那日北府军攻破虞国皇城时,你那废物老爹带着女儿正准备从城下的狗洞蹿逃,刚好被郭将军的人逮住。北府军里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好多人一年到头也没碰过几回女人。于是郭将军就下令,举凡皇宫里能喘气儿的虞国女子,三日之内任由手下兵士取乐。虞国长公主生得花容月貌,自然也不能辜负了……”
听到这里,齐蘅已近乎崩溃,她尖叫一声,拼命推开“三角眼”,身子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禽兽,你们这群畜生……”齐蘅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伸手用力指向那群恶魔,嘶哑着嗓音绝望地宣泄内心滔天的怒火。
“三角眼”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得意地打了个呼哨,伸手又要去拽那金锁。谁知齐蘅这时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掌掴在他的脸上,“三角眼”没有防备,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他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地冲身旁小厮咆哮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把他给老子按住!”那几个小喽啰闻言,赶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齐蘅抵在了墙上。
齐蘅一介女流,哪里能拗得过这群凶神恶煞的衙役。更要命的是,在激烈的挣扎过程中,她那身粗麻布衣襟前的几粒铜扣竟然崩落,大片雪白滑腻的肌肤赫然暴露在众人眼前,玲珑纤细的美人骨似隐若现,半遮半掩的破碎布条下更有无边旖旎不禁使人想入非非。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那些登徒浪子的脸上仍旧挂着淫荡促狭的笑容,眼底却是实打实的震惊。齐蘅蓦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号,转眼却被一群男人铺天盖地的调笑声倏然淹没。“艹,你他妈居然真是个小娘们……”
渐渐地,齐蘅撕心裂肺的哭喊变成了低沉绝望的抽噎,她失去得已经够多了,贞洁以后再是性命,她再无什么可以迎合命运不知餍足的予取予求。
正在此时,一个浑厚响亮的嗓音突然自门外响起:“王上有旨,尔等速来跪迎。”以“三角眼”为首的驿站衙役们闻声望过去,待看清来人以后慌忙松开齐蘅,接二连三地匍倒在地,个个噤若寒蝉。其中还有几个胆小的,当场就被吓得浑身上下抖似筛糠。
“吵嚷什么?隔着老远就听见里头沸反盈天,官家院邸,岂容汝等这般放肆!”“三角眼”他们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听着来人训斥,素日里耀武扬威的轻狂派头早不知丢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齐蘅余惊未定地瑟缩在角落,神思昏聩间朦胧听见来人劈头盖脸地将那起小人一顿痛责。此时的她衣裳半褪、青丝散乱,两腮还有被人狠狠掌掴的淤青,眼尾更是掼满了怨毒和哀绝的暗红。
然而不论形容怎样狼狈,齐蘅的掌心始终牢牢攥着那枚寄名锁,不顾一切地将它紧贴在胸口的位置。
“虞国质子何在?”片刻,来人撇下驿站衙役,转过身来沉声道。齐蘅漠然地抬起头,隔着朦胧泪眼,依稀瞧见那是个身穿赤色蟒纹锦袍的年轻武官,身躯凛凛、气度森然,端正四方的国字脸,棱角处却不显刻薄嶙峋,两弯浓眉斜飞入髻,眼底则隐约闪动着摄人的寒芒。
“谁是虞国质子?”见半晌无人答话,于是那武官皱着眉头抬高声音又问了一遍道。
“这个,就是此人……”“三角眼”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善,连滚带爬地扑到武官跟前,谄笑着将齐蘅指给他。年轻武官看到地上衣不蔽体的齐蘅,不由得怔愣了一下,他的目光甫一触及少女曼妙温软的身子,就仿佛沾上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忙不迭地挪开了。
武官黝黑的面颊上不经意地浮起了两团酡红,幸而众人此时皆未察觉。“怎么回事?”武官缓缓回过神,面色冷峻地朝“三角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