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说她“狼心狗肺”,说她“忘恩负义”,那么她认了。如果这样可以换回自己的自由和快乐的话。
她只是极为疲惫地看着周居旭,不想反驳,竟还笑得出来。她说:“哥,我就是这样‘狼心狗肺’的。”
周居旭气得抬手似乎要打她,心萍只是笑看着他。
就好像那日父亲也是这样,抬手欲打。而他也确实打了她一巴掌。但是第两个巴掌却被瑾轩挡下了。
现在算是“剧情重演”吗?只不过“父亲”变成了“父亲的儿子”。
还真的是父子,发怒的样子都是这般像。
瑾轩已经站了起来,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
“你敢动她一根头发试试。”明明是平淡的语气,听着却让人不寒而栗。
周居旭看着瑾轩竟有一丝的战栗,他居然会有些害怕眼前这个文弱书生似的男人?!
“拿了钱赶快走!”
周居旭正是官司在身的时候,也不想在把事情搞大,只得讪讪地摸摸鼻子,伸手去拿桌上装了钱的纸袋。
那纸袋却被另一只手拿走。
“爸?!”瑾轩不禁叫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严肃只瞟了自己儿子一眼,而后举着那袋钱,似笑非笑地对着周心萍,“周小姐,我说过周家不会给你一分钱。”他看得很清楚,钱是严瑾轩拿来的。
“你的家人也不会得到一分一厘。”
周居旭见是严肃,立即换上一幅谄媚的嘴脸,“严教授,那个,我……”
严肃理也不理他,只对着心萍道:“还请周小姐自重,不要这么地,不知廉耻!”
“爸!”瑾轩慌忙叫住父亲,“爸,这事我回家给你解释好不好?现在……”
“不用解释,这事我看得很清楚。”严肃拉开瑾轩的手,“严瑾轩你的事咱们一会儿再算!”
心萍脸色一片惨白,站起来直视着严肃,半天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
严肃眼里闪过一丝不屑,掂了掂手里的纸袋,也不过三万块,并不是很厚的一叠钱,“没想到周小姐这么廉价啊!”
“严老先生,请你自重!”她终于开口。因为不想让瑾轩为难,她尽可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也知道‘自重’?”严肃的语气里满是显而易见的轻蔑。
心萍张嘴想争辩什么,却没有出声。停了一会儿才道:“我是不知‘自重’的女人,那请问跟我在一起的贵公子又是什么?”
一语打中严肃心里的怒气所在,“你?!”
“我?我怎样?”心萍重新坐下不再看他,还径自喝了一口咖啡。“看在瑾轩的面子上,请您老先回去,行吗?”再好的修养也有扛不住的时候,更何况心萍已经习惯了保护自己。
瑾轩上前半扶半拉着自己的父亲,“爸,我送你回家吧!”
严肃却一巴掌飞过去,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脸上,“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瑾轩只是垂着头任父亲打,心萍本想上前拉他,可是想到自己上前只会越闹越糟糕,这才忍了下来。
他向来敬重自己的父亲,这会儿心里肯定不好受了,她已经让他为难了,怎么可以再让他更痛苦呢?
严肃抬手第二个巴掌还没落下,人已经往后倒去,吓得瑾轩连忙抱住他。
“爸?你怎么了?药呢?你放哪儿了?”说着在严肃身上的口袋翻找着。
“心萍,叫救护车!”他便找药便喊道。心萍忙不迭地点头,然后打电话。
严肃只是瞪大了眼看着瑾轩,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瑾轩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了。
“爸,你撑住啊爸!”严肃的眼珠动了动,看向心萍,瑾轩便明白了。只低低地道,“我明白,爸!只要你好好的,我……”后面的话却还是说不出,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了。
医院离这儿并不算远,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医护人员忙着把严肃抬上了车,瑾轩紧跟着。
救护车上,护士要给严肃戴氧气罩,却被严肃拦住了,他道:“我……我……要你……为我……手术……”
瑾轩忙点头,这才让护士给戴上了氧气罩。可是严肃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人进入昏迷状态。
救护车的鸣叫声划破长空,瑾轩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手,不断念叨着,“只要您没事,只要您没事……”
心萍没有到手术室门口等,而是坐在瑾轩的办公室里。
手术室门口定然是瑾轩的母亲还有其他亲人,她此时去,显得太不合时宜,只怕再刺激到瑾轩的母亲。
她想,她真的没有颜面再见瑾轩的母亲,还有任何家人了。
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地黯淡下去,却没有去开灯。她也在等,等着手术室传来好消息。
天色很黑很黑了,窗外隐隐地是街上的灯火通明,可是天空却是黑得深沉,仿佛是妖怪的大嘴,随时可以吞掉人们的生命和希望。
竟没有半点星光月色。
心萍的心跟那漆黑的夜空一样,沉寂着沉寂着,仿佛已死千年。
门终于打开了,她却忽然没有了回头的勇气。
她知道是他回来了,可是,她不敢问。
身后的脚步沉沉,拖着的不是人,而是千万担重的石墩。她好像听着那脚步声又有了心跳一样,但又好像随着那沉重的脚步心跳一点点静止,直到消失。
瑾轩从后面抱着心萍,一言不发。头深深地埋在她的发间。
她也不说话,只是让他这么靠着。
就算这样立即死去也就罢了,至少是幸福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已经沙哑,“心萍,你走吧。”只有五个字,却好像道尽了一切。
心萍的身子微微一怔,而后转身拿起沙发上的包包。
“严瑾轩。”她唤他,他抬头看她。
其实这样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他们站在彼此的对面却只能看到对方的轮廓,唯一闪亮的,便只有那双眸眼了。
她就是喜欢连名带姓地唤他。
“严瑾轩,怎么是你啊?”
“严瑾轩,你开玩笑的吧?”
“严瑾轩,路上小心!”
“严瑾轩,你敢说我做的不好吃!”
“严瑾轩别闹了,我是真的来不及吃东西了!”
“严瑾轩,……”
……
他好像听到他们过去的时光,她站在那些美好的岁月里,或欢快或调皮或恼火地唤着他的名字。
可她却再也没有说话了,转身离开,还带上了门。
他跟她,终于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了。
她其实是想说“再见”的,可是看着黑暗中他映着窗外灯火而璀璨的眼眸,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不会再见了吧,说出来,恐怕便是再也不见了。
他说出那五个字的时候她心里便明白了,老爷子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到底是怎样的结果,她也不想深究了。这一次,是她付不起的责任。
她就只好逃掉了,这也是他能给的最后的纵容。
他始终是不想她自责难过。
就算到了如今这般的田地,他想着的还是她,顾念的还是她的感情。
那么她领这个情。她能要的,最后的,他给的情分了。
她一步一步离开医院,离开他。每一步都好像走在他们美好的时光里。他们也曾那么珍惜彼此,他们也曾那么幸福。
可是现在,过去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痛。
就算最后两个人都极力回避这个结局,都努力的用尽生命地去爱对方,还是逃不过命运。
命运爱开玩笑,他们只能承受。
她走在大街上,身边是飞驰而过的汽车。天色太暗,终于被台阶绊倒。心萍从地上站起来,抱抱自己。
这路上,只剩自己了。
腿上传来一阵阵火热地刺痛感,她弯腰去看,才知道原来膝盖蹭破了。
恍惚想起某个夏日的黄昏,她也是不小心跌倒摔破了腿,有个眉眼清秀笑容青涩的男生,恍如天降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对她说:“周心萍,原来真的是你!”
那语气满是欢欣雀跃,她怎么会看不出呢?他还变魔术一般掏出创可贴帮她处理伤口。
没人会随身携带创可贴的,即便是医生。
他从口袋掏出创可贴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一张超市小票,她看了看上面的字,认出那个超市离这里至少还有两站路。
他是特意回来找她的吧?
这个笨蛋!
可是还是装作不知道,那个时候真的不想再想这些。而且瑾轩在她心里一直是高不可攀的,而她周心萍,彼时已经过了小女生做梦的年龄。
最后他还是给了她一场梦,美得让她差不点想死在里面也不出来。
可惜,这梦不是她说了算的。她爱他,终于超过了爱自己。
忽然想起,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告诉过他一件事情。
抬头,依然是沉沉的夜色。
膝盖的疼痛似乎越来越明显了,只是她懒得理会。
严瑾轩,我爱你。
我终究还是想爱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