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琪一看,被拦下的人竟然是云祯,谁也想不到看上去十分不正经的云祯会急救。拦人的教官听他这么一说,犹豫了一下。云祯趁机绕过教官,直奔坠楼的战士身旁。
“他刚才是怎么着地的?我需要对他的伤势位置进行一个大致判断。”
“半蹲着地,几乎是非常标准的高空应急降落姿势,这科目我们之前训练过,不过那时的高度才
3米,不知道现在这高度还有没有救。”
“半蹲着地!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下肢关节能削弱大部分冲击,虽然下肢骨折,但总比死了好,刚刚看了下他的眼睛,对光源还有微弱反应,颅脑损伤我现在还没办法判断,只能针对目前所知伤口,先处理一点是一点了。”
云祯边说边试着把林一凡的安全带解掉,保险扣上还缠绕着主绳,上面还有一个结,罗中励看云祯对安全带结构不熟悉,主动上前帮忙剥除掉林一凡身上的硬物,以免后续搬运途中,这些硬质物体对林一凡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
安全带一拿,云祯第一件事就是先看腿,果然因为高空坠落巨大的冲击力,林一凡的腿呈现不自然的扭曲,一看就是粉碎性骨折。
“下肢,先给他拿夹板固定住,还有同时要固定两腿间的距离,这个高度,髋关节说不定也受伤了。”云祯边看边吩咐到林一凡的战友,两三人连忙去找寻绷带和木板。吩咐间,云祯又扒开林一凡的作训服上衣,胸侧有明显凹陷,想来肋骨应该也骨折了,不过好在没有可见的外伤,准备等材料找来之后稍微固定一下即可。
众人一看没有明显流血,心都稍稍放了一下,但云祯看着林一凡渐渐发白的脸色和嘴唇,心下越来越紧张,虽然没见外伤,但林一凡面部消失的血色和细微而快速跳动的脉搏都表明,身体内一定出现了大出血点,但云祯对出血点的具体位置一无所知。
“他体内还有大的出血点,必须立刻止血,但是我不知道在哪里,按照他面部血色消失的速度来看,如果不能在十分钟内控制出血量,他绝对撑不到救护车来的那一刻。”
云祯的一席话又让在场的众人的心悬起来,说完这番话,云祯突然加大音量,朝学生队伍里喊道:“景琪,在吗?你认得我背包吧,包里有一些东西,你帮我拿过来一下,急用!”
景琪跟教官对视了一下,取得教官同意后便撒腿向室内体育场跑去,才半分钟就把云祯的背包从他的床边提到高空训练楼,虽然不知道他背包里有什么,但人命关天的事,能早一秒是一秒。
看着气喘吁吁的景琪,云祯先从包里掏出一瓶水给他,伸手又进去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布卷出来。摊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排银针,最里面还卷着一个细细长长的不锈钢的小瓶子。将瓶子打开,瓶口露出一截灯芯,原来是一个小型酒精灯。
一旁的战士们见了好奇的问道:“你还会针灸吗?不过你来军训带着些玩意干嘛?”
“我爷爷是中医,带针是为了军训完能舒缓肌肉酸痛。”
只见云祯将酒精灯点燃,银针在上面加热一次又一次,却迟迟没有下针。
见状,景琪问道:“怎么了?”
“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出血点在哪儿,要是盲目下针,可能会导致情况更加严重。”
景琪看了一下林一凡的情况:“你看他肋骨骨折的地方,是在他身体的左侧,说明其左胸遭遇过强撞击,就概率学上而言,脾破裂出血的可能性最大,你就按脾出血下针。”
“好,你留下来帮我,把他鞋子脱了,我要开始施针了。注意脱鞋的时候不要动到他踝关节。”
脱下鞋,林一凡血肉模糊的脚掌便暴露在云祯眼前,经过如此大的冲击,筋骨大多已经错位,若是遇上医术不精的,恐怕连穴位也很难找到。众人倒不知道这些,只见云祯先在他的冲门穴扎了一针,随后另一只手顺着大腿往下,仿佛在感知什么,直到其足部大趾底部(正常应该在大脚趾内侧)扎下一针。随后向上行针地机、血海、三阴交三大穴位。又向下行针商丘、内庭两大穴位。再搭脉细细察看时,原本细弱的脉象变得稍稍平实了一些,血应该是暂时止住了。
这时,基地医务室的主任和医疗人员带着急救药箱跑过来,这主任年纪有点大了,腿脚不太方便,平常小伙子们到医务室走三四分钟的路他得走六分钟。得亏前去接应的战士们力气大,直接背着主任从半途中背到事发地。
主任一落地就从医疗箱中取出听诊器和血压计,先确认了林一凡的生命体征,而后指着林一凡身上的针问道:“这些针是怎么回事?谁扎的?”
“我扎的,他从高空跌落,脾出血,这几针可以暂时将血止住,你们用夹板固定的时候注意别碰到我的针。”
“小小年纪就能对症施针,后生可畏啊,小关,小方,你俩先把这人该包扎的地方弄了,到时候等救护车来了就直接上车。”吩咐罢又朝云祯说道:“你叫什么名字?针灸是谁教你的?竟有立竿见影之效?”
“我叫云祯,中医是跟我爷爷学的,以前跟他治疗过一起车祸的病患,也是内出血,扎这几处穴位便能止血了。”
“云祯,云?你爷爷莫非是云回春?啧啧啧,云梦八针果然名不虚传。”
一旁众人听得明白却不清楚云梦八针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医术,罗上尉忍不住好奇,问道:“吴老,啥是云梦八针啊?”
见众人一脸求知的样子,吴老解释道:“云梦八针是当年云回春自创的一门针法,但他本人说是做梦梦见的,所以取名云梦八针,八针是指下针所采用的八种手法,以八个卦象命名,即:乾、坤、离、坎、震、艮、兑、巽。哪怕是同一个穴位,只要扎的手法不一样,那其功效也是不一样的。这门针法以‘活死人,肉白骨’来形容都毫不夸张,只可惜在某个特殊时期,被批判为封建迷信,后来云回春就不知所踪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见到这么神奇的针法。”
云祯不知道这小小的武警基地竟有爷爷的旧相识,把他所用的针法抖露个干净,连忙偷偷扯了扯吴主任的白大褂,示意他别再说了,自从被迫害过后,云回春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很少再公开露面,诊疗时也不会弄出那种立竿见影的效果来,要不是看着要出人命,云祯也不想出这种风头。
吴老心领神会,话头引向林一凡的伤势:“包扎好了吗?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会从上面掉下来呢?你们没做好防护措施吗?”
罗上尉闻言说道:“之前有过坐降的经历的,所以今天只用一根绳下降,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规矩啊,先前这十七号人都平平安安下来了,谁想到他一上绳这根主绳就断了。”说罢还拿起绳段给吴老看。
“今天这属于训练事故了,你作为主教官,免不了要写一份检查,在座的参训人员,没有细心检查绳子的安全情况,你们也有责任,今天这事如果传出去,谁还敢来我们基地训练?保密条例大家应该都很清楚,不用我再多重复了吧?”
既然吴老定性了这事训练事故,不让提,那后续的治疗更是无从谈起了,也算解决了云祯担心的问题。
说话间,小方突然又说道:“吴老师,这战士的呼吸,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
“开始出现呼吸衰竭了?拿听诊器给我,我看看。也不知道这救护车多久能到,再不给氧,这小战士的命怕是保不住了啊。小云,你刚才救他的时候,有没有查看他口腔的情况?会不会是口鼻淤血堵住了气管?”
“没检查,当时情况太紧急我忘了。”
两人说话间,景琪突然上前,双手放在林一凡的胸前,对左侧凹陷区域又进行了重点排查。
“和我所料不错,他胸腔活动有异常,且明显异于肋骨骨折所造成的呼吸限制,也不同于气管阻塞所导致的呼吸不畅,应该是骨折的肋骨戳伤了肺从而导致张力性气胸。”
“气胸?”云祯、吴道全两人惊呼出声,两人虽然在中医领域造诣颇高,但面对气胸这样的症状却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云祯这下急了,林一凡现在已经开始出现呼吸衰竭的迹象,如果不及时排气,林一凡一定无法撑住到医院的那一刻。
“有办法的,我看看急救箱里有些什么东西。”景琪安慰道,随即在急救箱里翻找出几瓶酒精,一双手套、一根输血管、一把剪刀。
开胸就意味着见血,人们对于血液的鲜红都有种本能的敬畏。当人们意识到即将见到胸腔内的“景象”时,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下来,默默看着景琪有条不紊地操作。
蓝色的橡胶手套十分富有弹性,尽管景琪手指纤瘦,仍然能紧紧地包裹住它们。酒精从剪刀上淋下,不仅沾湿了双手,也沾湿了林一凡的胸膛。乙醇清甜的香气瞬间弥漫在空气中。景琪用剪刀将输血管剪断分成一长一短两节,将长的那节一端在酒精中沾湿后取出,一端直接插入剩下的半瓶酒精内。短的那节也插入向同一个瓶子,只微微伸进瓶口,并不没入酒精,再用黏绷带将瓶口封死,一系列操作下来,一个基本的气体单向阀就做好了。景琪用剪刀用力在林一凡左胸肋间划了道长一厘米左右的口子,力道精准,刚好划破胸腔内膜又没有伤害到肺,瞬间,有些许血水从伤口处喷了出来,景琪连忙将长管的一端插入林一凡的胸腔内,只见酒精瓶中咕嘟嘟的冒着气泡,林一凡的呼吸也通畅了起来。
在众人的努力下,林一凡总算是撑到救护车的来临,看见救护车一来,云祯立马将自己的银针收掉。随后专业的医生携带者专业的设备将林一凡抬上救护车,吴老随行向医院的医生介绍情况。目送完救护车离去,云祯景琪两人长舒一口气。想到在两人的默契配合下救治了一条生命,一种由衷的喜悦感和满足感从他们的内心涌现出来。两人相视一笑,互相给对方打上了“同伴”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