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音乐的节奏,唱起了让我感觉耳熟的歌。仔细一听,歌词并不是我以为的那首。
歌声,是从开在居民区的酒吧里传来的。
我听见那首歌又唱了一遍,歌词是黄庭坚的《水调歌头·游览》:
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无数,枝上有黄鹂。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
坐玉石,倚玉枕,拂金徽。谪仙何处?无人伴我白螺杯。我为灵芝仙草,不为朱唇丹脸,长啸亦何为?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归。
黄庭坚的这首词用苏东坡《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曲子来唱,最妥帖。
我好奇唱歌的人是不是黄庭坚的粉丝,古人的音乐以宫商角徵羽来记谱,这个方法只能记音高,不能记长度,导致后世的人对古代音乐非常陌生。尤其是宋词,若用今天的普通话念出来意境就差了许多,现在也仅有一些偏远地区的居民保留了一部分类似的发音。
如今,古诗词的唱法几近消失,究其原因,不仅缘于学术上的研究断层,还有语言和音韵的失去,方音的变化,古音的丧失,到最后,我们只能艰难地从残存的古人乐谱上“破译”出一些难得的旋律来。
北宋时期,盛行小唱,那时的李师师、徐婆惜、封宜奴、孙三四等都是当红的歌伎。
小唱在《都城纪胜》里被这样记载:执板唱慢曲、曲破,大率重起轻杀,故曰浅斟低唱,与四十大曲舞旋为一体,今瓦市中绝无。
我听到的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当然不是流传千年的古曲,而是现代作曲家梁弘志所谱的曲。
与李师师同时代的歌伎们如何清唱宋词,已不可知,而今,唯有在这阕词里遥想古人的意境,只是以为隔着纱,实则隔着的是千山万水,不知从何而起。
我想起当时听王菲的《但愿人长久》,每听一遍,便写一段文字,正如黄庭坚词里的这句“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仿佛抵达世外桃源,向着白云缭绕的山顶而去,过去的千年历史如幻雾般挨近又去离。
流年辗转,人世匆匆。若得今生今世,从此,在这北方风雪之地,纵然尘满面,鬓如霜,初衷亦不变。
眼看缘起缘落,故人散去。而今,杖朝之年,两人偶尔也会说起从前的事,戎马一生的他,也早已厌倦了世事。她怕有一天会忘记了他们的过去,所以他招来几个亲近的族人,静静地听她述说往昔。
洪州,分宁,童年。
小楚,楚家的男孩子。家住在分宁西边坡上,村里的人不论大人孩子都知道楚家这个俊俏的儿子。
师师从小认识他,视他为大哥哥。可是,小楚喜欢的是师师的表姐——倩娘,师师一直都知道。看着小楚在溪水河边拣了很多彩石,那都是送给倩娘的,师师偷偷哭了一整夜,暗暗发誓:再不会为别人这么伤心了!
春雨之后的天,更蓝更澄澈了,暖风荡漾着,孩子们一天天地长大。师师注意到倩娘一直没有把彩石戴在颈上,好奇但又不敢问。小楚常来找她们玩,到河里抓鱼虾。倩娘悄声告诉师师:“日子过得好漫长,好像永远不能长大。”师师看着正在大笑的小楚,默默点着头。
有一天,从城里来了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选美的官吏到了分宁,那矮胖的官吏一眼就看中了正从山坡上缓步而下的倩娘,便指着她告诉身旁的师爷:“山川秀美之地,果然连美貌女子也是出尘飘逸的。”
倩娘被带走的那天,小楚哭着跟着雕花木船跑,十五岁的男孩泪流满面,师师怔怔地看着他,心想:若是楚大哥能为了我这样,我便是跟了他们去也是欢喜的。小楚突然收住泪,下定决心,告诉她:“师师,我不会让别人带走你的。”她想他是为了倩娘才这么说的,但心里却受用得欢天喜地。
山水之中的木船缓缓消逝,一片薄雾弥漫了上来。
师师看到了小楚手上的一串彩石。
他说:“每年你生日的时候,我都会去河边拣几块最漂亮的玉石,在你绾发插簪前为你串成链。”妾发初覆额,两小无嫌猜。他将彩石戴上她的颈子,她低垂了脸,羞颜未尝开。
明月玉佩,一痕淡黄的月牙,晶莹璀璨地亮闪着。
师师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白衣女子,幽怨地告诉她:“你以为你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吗?你欠我的,今生你要还!你越喜欢的,我越要夺来!”
醒来,摸过脸颊,一手冷汗。
隔年,听说嫁人的倩娘疯了,然后死了。
倩娘的爹娘,默默地淌着泪。师师的母亲紧紧地将师师揉在怀中,下巴抖得厉害,惊颤得师师也跟着害怕。
溪水岸边,有清幽的女声在清唱:“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无数,枝上有黄鹂……”
小楚也在,他看到了师师,冲她不停地挥手,傻傻地笑着。师师小小地幸福着,心想:这以后,给我个皇后当我也不要。
突然,一个幽幽的怨恨声飘来:“哼,还由得了你来选吗?”她顿时清醒,四顾却是无人,脊梁上陡然升起一股阴寒。小楚一把扶住她,问:“怎么了,都快跌下河了!”她望着小楚想笑,却预感到不祥的征兆。
少年的日子悠远冗长,仲夏夜的灯下,小楚教她手执拍板唱《水调歌头》,他说苏东坡与黄庭坚亦师亦友,两人同被卷进政党争斗里,即使被贬后,环境再恶劣也没有改变他们的豁达,照样与友人郊游、赏月、饮酒,过得很开心。
师师笑说:“听起来哀伤的曲子,意境却是这样的美。”
小楚觑着她:“娘告诉我,太美的事物会让人心生胆怯,被认为是不祥的。”
师师心想着:若能辨其质,方才是喜欢的吧。
纷乱的时局里,人命如漂流的浮萍。
师师熟练地执拍板,一曲清唱,便是相送之时。
乱世里,哪里会有女子的容身之处?靠着男人的肩膀,最终,亦逃不过明日黄花的下场。若生得丑,连瘸腿的男人都会嫌弃。但若生得美,一般的美,容易讨了庸脂俗粉的嫌疑;超凡美,却是口诛笔伐的祸水。
花瓣飞舞满庭中,烟浪绕着夜露,师师将手中的一把落花揉搓得粉碎,想一切随风湮灭。
从今以后,她王师师便是京城的歌伎了,她的命运与在深宅中发疯而死的倩娘绝不同。世道对平民百姓是严酷的,才情出众的士大夫如黄庭坚也难逃一再被贬黜的命运,何况她一个小女子。
王师师十六岁离开分宁,远离父母,告别儿时伙伴,还有青梅竹马的楚大哥。分宁的彩石串成的项链,从此挂在颈间,成了与家乡、与楚大哥唯一的纪念。
当日张妈妈来王家,对师师的父母说让师师去京城卖唱补贴家用,至此已五个春秋,师师在京城酒楼、府邸看尽人世繁华。村里的女孩们哭着闹着不肯去,她们宁可匆匆信了媒人的话,嫁了人,以后再无音讯。听说,有的难产死了,有的被婆家虐待发疯的,好一点儿的是生了一个又一个,疲惫不堪。
王师师在这五年里受尽了白眼,尝尽了人情淡薄。然而她想,与其在村里贫苦终老,还不如孤身在京城卖唱养家,再过几年还能把家人接来。
离开分宁时,一个乡绅见到王师师时,讶然、失神、落寞……要媒人去王家说媒,劝她思量。师师躲开了,她不愿做这个脑满肠肥的乡绅的小妾,命中注定她绝不该如此苟且。生得再美的女人,便是坐上皇后的宝座,也不见得日子就此安稳,何况在小门小户人家,多的是勾心斗角,新进门的小妾,不过是多了个摆设罢了。
师师的心是坚定的,倩娘的脸在溪水里浮现,频频地回首在唱:“楚家的大哥哥呀,此生怕是就此别过了,我亦是再不能忆起你了……”
溪水桥上,一个灰衣少年从怀中取出拍板,幽幽地演奏了起来。师师听闻,却不动声色,因为倩娘的心早已飞出了窗框。
洪州衰柳增添了凄凉,溪水桥下的流水助长了惆怅。
一晃又五年。
师师掀起帘子的一角,京城街巷里的那个男子,竟是楚家大哥,他已是英气逼人,只是那眼神,还似那年海棠花开后的深邃灼热。
酒肆的歌伎悠然地把琵琶抱在怀中,轻轻地跟着曲子合,抚琴奏弦《水调歌头》一曲。一时间,乌云从西北方向涌起,霎时天地阴霾;再奏,雁儿低飞,哀声鸣叫,坠落田涧。随行婢女、轿夫见状一片尖叫,师师险些翻出车外,幸好情急之下抓住了车架。
小楚疾步靠近马车,告诉她:“天涯海角,这一次我决不会放手!”师师垂着眼帘未动,倩娘捏了师师一下,让师师把手伸向他,并将一包香囊递给他:“楚大哥……”
赶来的婢女发现小楚后,要把他赶走。小楚握紧香囊被赶离了车旁。
车尘滚滚而去,空留下鸟鸣乐悲。
倩娘没有死,也没有疯。
倩娘逃走了,跟上师师去京城的马车,离开了分宁。
那一日,倩娘清丽脱俗的娇躯倒映在溪水上,泛起了一波波的涟漪。对岸的小楚,寻着她的声音而来,问:“倩娘?”
倩娘把头转向英气逼人的小楚,笑着问:“什么事?”
小楚微微含着笑,倩娘羞涩地垂着眼睑,那双热灼的眼睛似要烫伤她。
妖娆垂柳后,粉黛暗愁的眉目,顷刻间一片波光粼粼。自溪涧右转的小楚,顿觉一股柔香随风飘来,急忙抬眼看去:她真美,一双美目凝动间连水中的鱼儿也沉了下去。倩娘将刚采下的一朵山茶花轻巧地遗落在石涧,绕过杏花园离去,小楚看得回不过神来。
湖面如镜,纠绕不明的情愫氤氲蔓延。
小楚将那香囊解开,山茶花的清香充盈鼻间。他想起了倩娘,想起她幽怨的眉目。忽而一道白影出现,如鬼魅怨恨地望着他。小楚惊问:“你是谁?”
女子说:“你我是命中注定的恋人,师师骗了你。”
小楚越听越惊,立即追着离去身影奔去:“你说什么,你究竟是谁?”
那女子深深地藏在一簇草丛后面,冷冷地笑着说:“你已经认不出我了吗?”她眼眸一转,流下泪来。
原来,倩娘出嫁后得知媒人收了钱,把她卖给了人,为了逃跑,她只能终日装疯卖傻。过了几年,熬死了公婆,她也被拖垮了。丈夫卖了祖业,终日喝酒、赌博,对她不闻不问。某日,她偷听到师师要去京城,便开始计划逃跑。师师出发的那天,倩娘发了一整天疯,夜里趁着族人都睡了,才逃了出来,连夜追赶上师师的车队。
倩娘经过细心的调养,渐渐恢复了健康,在师师身边安排打点。因为外表相似,外人都以为她俩是母女,两人谁也没有说破。表面上倩娘不在意被人当作师师的母亲,但心里却从未有一天平静过。她对着铜镜端详自己的面容,健康能恢复,容颜却不能。为了保护自己,倩娘曾将一锅热水浇在脸上和身上,她宁可死,也不认命。只是,白天,她戴着一张面纱,谁也不曾发觉她脸上藏着的苦痛。
“你为何会答应这门婚事?”小楚痛苦地问。
倩娘将面纱戴上,幽幽地说:“我不答应媒人,你会娶我吗?”
小楚望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仿佛又回到了分宁,她还是那个在溪水岸边嬉戏的小女子,他还是那个为她着迷的傻小子。
朝朝暮暮,几时收场才好?
拍板搁在案几上,春花秋月,河上桃花无数。师师知道歌伎这行干不长久,双亲来京城拿了银钱,对她说:“我们不来住了,你好自为之。”
贺妈前日来说,一位姓萧的公子很想见见她。
辽国贵族萧王爷,集英武与仁慈于一身,乍见师师的容貌后,魂牵梦绕。他的儿子萧正更是痴情,不由得开始为她担忧:北方严寒,这娇弱的宋人女子可受得住?这样想着,萧正还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裘,双手奉给她。
师师不由得脸上一红,萧王爷对儿子点头微笑。
倩娘听了贺妈的汇报,便将一对玉镯包裹在丝帕里送了贺妈。
夜半三更,北风卷起漫天白雪,远方一片孤城。
师师望着孤月,喃喃道:“我这是成全了他们吗?”
车队缓缓前行,雪花落满她的斗篷,她轻声哼唱起《水调歌头》: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
小楚震住了:“师师,你在哪儿?”他听到风雪之中传来的她的歌声。
倩娘望着他:“她这嗓子再这么唱下去,便要毁了。”
他问:“她在哪儿?”
一身素净白衣的倩娘,面纱后的眸子阴郁深幽,说:“年年花落无人知晓,泪湿罗巾,夜夜斜倚薰笼坐到天明。楚大哥,你早已在我心里住下,我当时是赌气答应了媒人,师师没告诉你吗?”
小楚望着她,摇头,说:“我要把师师找回来……倩娘,太晚了。”
倩娘大声哭泣:“为什么?你是喜欢我的,那彩石、曲子都是你应允我的!”
小楚默默无语。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一别经年,人情随物迁,而今思量,唯有一轮冰月牙。
马车上,师师喜极泪下。
倩娘带着师师所有的财物走了,怨恨地向着月光奔去,空留雪地上一排凌乱的脚印。小楚转过身,望见一双脉脉温情的眸子,师师俏生生地立在枯枝下,纵然穿着一身严实的长袄和狐裘,也掩不住一双藏在帽子下的清澈美目。
“我以为你去了辽国。”小楚拉着她的手,她才知道这不是做梦,更非幻觉。
凌晨,云漫天涯白,落空随风。她说:“来分宁的官吏那天看到的人是我,倩娘家里知道后,来我家商量说,她爹已无力耕种操劳,若倩娘嫁个殷实人家能救他们全家免于饥饿,我母亲便同意了。她母亲托人找了师爷帮忙遮掩,我和倩娘长得相似,确也看不出破绽。后来,倩娘家里答谢的财物给少了,师爷便狠心让人调包把倩娘给卖了。她逃出来以后跟我说过,她是为了赌气才答应嫁的,是气你不带她走。”
小楚的眼神暗了下来:“那时,我是想带你俩一起离开分宁的,还在京城找了份差事,但来不及告诉倩娘,便听到她家答应了媒人。”
“你为何一走了之?”
小楚看着她,沉吟了良久,说:“我去找过她的,找了很多地方,但是都没找到。我回来的时候,你也已经走了。”
师师的眼泪簌簌落下,问:“你找过我吗?”
“你看,这不是吗?”小楚想笑一下,逗她开心,却见她更是伤心。
日落,孤城,琵琶换上新声,汴京正是落花时节。
漫漫边疆,烽火狼烟一扫而光,昔日的硝烟化作日月光芒。
一骑白马卷起尘埃滚滚,萧正转眼就走到了倩娘的面前,百感交集地看着她。
她笑问:“怎么了?”
他把刚从山崖上采摘到的一簇红花送给她:“在你离京后不久,黄庭坚去世了,他也是洪州分宁人。”
倩娘心里一揪,垂着头不语。
他说:“别难过,父亲今日去林中打猎,没准能带回什么有趣的玩意。”
这时,下人慌忙来报,萧王爷在山林中被花豹抓伤,伤势严重!萧正大惊,跟着下人奔去,临走前别有用意地向倩娘望了望。
阴森的北风不停息地怒吼,屋子里的倩娘焦躁地看着萧正。她偷听到奴仆在议论,新来的宋人女子与萧正眉目传情。萧正和倩娘年龄相仿,萧正初见她时已对她朝思暮想。
一个清晨,萧王爷让人将他放在木轮车里,在雪原上静等天父的召唤,全族人轻声地抽泣着。
萧王爷去世,一切低调从简。
大礼后,萧王爷的长子继承父业,萧正是小儿子,分到的财产有限。流言蜚语传出小王爷看上了倩娘,要将她纳妾。
萧正焦急地赶来问倩娘:“愿意成为我的妻吗?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经年的孤寂,凄清的长夜,直至等到他,怨恨才自她眉宇间消失得无踪。
“我知道是你,倩娘。”萧正握着她颤抖的双手,“我一直都知道,我真心地希望是你,又怕真的是你。”
萧正不是长子,自幼不受束缚,在汴京时喜与友人踏青郊游,偶然的机遇,得以拜在黄庭坚门下。萧正会一口流利的官话,谁也没有怀疑他的身份来历。那日,他与同窗友人去歌馆喝酒,一眼便看见扮作师师母亲的倩娘。她眼神中的怨恨,引起他的好奇,跟贺妈打听,才知晓其间的破绽。
“所以,你即使看出破绽还替我隐瞒?”她问。
“分宁或汴京,已无你可去之处,我不愿你走投无路。”萧正深深地叹了口气,“师师将所有事都告诉了我,她相信我。我要尽力地帮你,不管你愿意留下,还是离开。”
倩娘流着泪点了点头,萧正轻轻地拥住她说:“我好像已经等了很久很久,有千百年那么久。”
无言的她,心道:我也是。
当初她等小楚的便是这样一句话,却迟迟未等到。
几许寒星,月满西山。
“我们离开这里,去任何地方。”萧正笑着说。
倩娘欣喜若狂地向着旷野跑去,说:“去任何地方,从今而后,天涯海角,我们相依相伴……”
“六弟,父亲去世才不久,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小王爷阴冷冷地从树林后走出,身后一排弓箭手。
倩娘惊呼出声,萧正镇定地看着长兄,长剑握在手上。
“你怎么能跟父亲一样,为了一个宋人女子,想背叛辽国?”小王爷声色俱厉地说道,一排弓箭手立马对准萧正。
萧正看向倩娘,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两人达成了默契。
箭矢齐发的一刹那,倩娘扑向萧正,他转身推开她,死死地挡在她身前,护住她。等到小王爷看清情形,为时已晚。
奄奄一息的萧正握着她的手,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的手渐渐冰凉,眼角的泪挂在脸颊。
小王爷冷冷地瞅着这一幕,夜风一袭一袭吹过,只是吹不走这悲凄一幕。
师师出神地望着远方的天际,幽幽地说:“上天真的会照顾好他们吗?”
“会的,他们只是累了,天父接了他们回去,有一天我们也会去找他们的。”小楚轻声说道。
她记得小楚曾说,有今生,没来世。
她垂着头,哀伤地说:“不要再自责了,你一个人闯入辽人的地方只为埋葬他们,他们会知道的。”
“是,是……”小楚失神地应着。
辽保大五年,北宋宣和七年,辽国为金国所灭,同年十二月宋钦宗继位,改年号为靖康。
而在我脑中不断回响的《水调歌头·游览》已停,旋律和歌声都消逝,在夜晚的静谧里悠悠扬扬如雪花般飞散、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