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的诗词影响力比起柳永的脍炙人口稍逊了些,但在北宋词人中的才气却不亚于柳永。
近代学者王国维对他的《汴都赋》的一席称赞,让他的名望陡增,被提升到王安石新党代表人物的位置。
一般来说,词人的作品会被认为有寻求仕途寄托之意,若是仕途不济,便更是呼应了这一说法。一首平常的香艳小词,也是可解读为仕途的落魄。
周邦彦前期的词作确有一种真性情,他在汴京的十几年里,与文人士大夫们的交游不少,更闹出了宋徽宗赵佶找李师师听曲、幽会,他躲在床底下偷听的风流闹剧。
我突发奇想地跑去咖啡馆喝热巧克力,一进店门,看到一盘刚烤好的曲奇饼干便走不动了,赶紧找了张桌子坐下。很快,店里的客人便多了起来,计无愁是住在我家附近的女孩,我与她时常在路上碰到。她一看我这张桌子还有空位,便过来打招呼,顺便带着朋友坐下来。我见她并不在意那个男孩,心想应该不是男朋友。
男孩一坐下,发现手机没电了,我就说我有一个同款的充电器。充电时便听到他俩在聊北宋词人。
“到底是不是真的?”计无愁问那男孩。
男孩收拾好书桌上的一堆参考书,准备回家,一转身,把手机充电器放在我的桌上说了声:“谢谢。”
她问的是周邦彦躲床底偷听的艳事,是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我搭话说道。
计无愁自从迷上古曲后,不单单在社交平台上给自己改了个很江湖气的名字,还收集了一堆古曲专辑,只要情绪来了,便在家里放古筝、琵琶曲来听。她母亲要她课余时间去找份兼职赚些零花钱,过了两天她找了份奶茶店的兼职,可每次领到钱都用来买古曲专辑,光这些还不够,还到处搜刮绝版的古曲专辑收藏。
男孩井井有条地放完书籍和闪存盘,背上背包,说:“今天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改天再来找你。”
计无愁眉毛都没抬一下,挥了下手当作回应。
咖啡店外的雨差不多停了,店里坐了一堆人在“吹牛皮”:一个说自己的公司最近正在上市,烦得不得了;另一个说上次坐的私人飞机太颠簸,不打算买了……
几个在玩自拍的女孩,挤眉弄眼地笑;一对像情侣的男女靠在沙发上几乎没说过话。
“要是现在突然大爆炸,咖啡店是唯一的希望,你觉得店里的这些人会怎么样?是参与拯救地球,还是协助毁灭地球呢?”计无愁笑得合不拢嘴地说着。
“你是不是超级英雄的电影看多了?”我好笑地问。
“哦不,我喜欢八卦,尤其是古人的八卦。”计无愁用手抓了抓乱糟糟的短发,一只手涂了粉紫色的指甲油,另一只手则涂了黑色的指甲油,像个还没决定好要以哪种形象示人的叛逆期少女。
“你想知道怎样的古人八卦?”
“我昨晚听着笛声才睡,觉得自己不应该生活在这里,而应生活在一个周围都是山林和竹子的地方,有笛声,也有古琴弹奏声……”
“然后呢?”
“醒来时想起周邦彦的《少年游·朝云漠漠散轻丝》来。”计无愁做了个深呼吸,道,“朝云漠漠散轻丝。楼阁淡春姿。柳泣花啼,九街泥重,门外燕飞迟。而今丽日明金屋,春色在桃枝。不似当时,小桥冲雨,幽恨两人知。”
“意境很美。”
“嗯,词中的情景也美得没话说。”说着,她忽然叹了口气,“我家有个远房亲戚,我小时候跟爸妈去喝过喜酒,他家里张灯结彩,布置得特别花哨,贴在墙上的巨幅画铺满了仙鹤荷花的图案,配色真的是喜气又强烈,我至今还觉得眼睛刺痛。不过,那幅画上就写了《少年游·朝云漠漠散轻丝》这首词,很多来喝喜酒的人都以为是那亲戚写的。因为他平时是很木讷的一个人,家里却藏着几柜子的书,就觉得他很有学问,能写得出来。”
我忍着笑,计无愁表情淡然地说着,没有理会我。
她做了个嫌弃的表情,继续说着:“那亲戚,我喊他表叔,年纪比我爸大多了,表婶我没什么印象。我那时还小,只顾着跟小伙伴们跑果园摘橘子吃,橘子很甜,吃了好多,被我妈追着打……”
“为什么打你?”
“我们几个小孩把橘子都摘光了,把不好吃的扔了一地,你说能不被打吗?”她眨了眨眼睛,恨不得挤些泪水出来。
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计无愁和她母亲有回出门,她母亲一路念叨:“你不要给我丢人啊,不要没规矩一副没家教的样子,说话要过过脑子……”
“周邦彦真的没在李师师的床下偷听吗?他不是因为这件事还被赵佶贬黜了吗?”计无愁忽然凝视着我,期待听到一个让她振奋的消息,“他还写了一首《兰陵王·柳》,表达了他离开汴京的抑郁。”
“宋人张端义在《贵耳集》里说了周邦彦和李师师密切交往,因此得罪了赵佶被赶出了京城。后人考证这件事不是真的,之所以有这段误会,是因为这个传言在宋代已经有了。另外,李师师是否确有其人也很值得怀疑,‘师师’在北宋时期是个很普遍的歌伎名,能考证到的一个师师,比赵佶大几十岁,显然是不可能的。”
计无愁失望地瞪着我,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她没什么耐心,思维跳跃,总是在寻求有趣事物。我心想自己好啰唆,便拿起曲奇吃了起来。
“对了,”她忽然一拍大腿,说,“我刚才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是我那个被误会会写词的表叔,他跟他岳父母十多年没有联系,最近听说跟自己儿子在打官司。我妈上次拉着我去喝喜酒,结婚的新郎就是这个表叔的儿子,我也第一次见,生得油头粉面,年纪竟然比我大很多。奇怪,我小时候去喝表叔喜酒时没见有他啊!”
我听得匪夷所思,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好,第一种猜想是计无愁的表叔在结婚前已经有了孩子,第二种可能是她表叔之前结过婚,所以比她父亲年纪大很多也很合理。
“我最近才知道表婶她……”计无愁的脸上浮现迟疑不定的神情,像憋在心里特别不舒服,又不知是否要痛快地说出来。忽然,她又一拍大腿,说:“现在的这个表婶,是表叔第一任妻子的外甥女……”
我差点儿呛了一口热巧克力,赶紧拿纸巾捂住嘴。计无愁有种冷幽默的天赋,当别人都觉得哭笑不得的时候,她却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淡淡地看着别人像看傻子一样。当她因为某件事笑得东倒西歪时,别人只能摸不着头脑地干瞪眼,好像她中了邪似的。
计无愁的母亲不止一次跟人抱怨,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小时候从沙发上摔下来,把脑子摔坏了还是怎地,怎么总跟别人不一样。
“这就难怪你表叔跟岳父母家十几年不联系了!”
计无愁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心事,神秘兮兮地看着我:“前表婶是意外去世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着她说出个天大的秘密。
谁知,她突然又改了语气:“意外发生得太突然,两人的儿子才刚念中学。表叔一看表婶没了,真是悲痛欲绝担心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亲戚觉得他很可怜。可是,葬礼结束不到两个月,就说要跟外甥女结婚了。”
“真是……一点儿也不浪费时间。”
计无愁耸了耸肩膀:“我妈跟我爸说时,特别激动,说男人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以前还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家亲戚都觉得丢人,表面上都不说穿,支支吾吾就过了这么多年。”
“你们不是去喝过喜酒吗?总归会听到风声的。”
计无愁摇了摇头,说:“我那时很小,除了橘子还挺好吃记得外,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爸妈跟那边也不熟悉,跟着亲戚一起去的,糊里糊涂喝了个喜酒,反正送个份子钱,图个热闹。”
真让人哭笑不得。
现实的很多事就是这样,刚发生时太过离奇,愤怒、尖叫,要抽丝剥茧理清其中因由大多为时已晚。
“前表婶怎么发生的意外?”
计无愁两边的嘴角向下一弯,呈镰刀状,摇着头说:“我妈那个火药桶脾气,跟我爸一边说一边吵了起来,我都没听清楚,就被她从家里给轰了出来。另外,我还知道一个事情,表叔家里挂的那个巨幅刺眼大作,图是他自己专门去挑的,《少年游·朝云漠漠散轻丝》这首词是让前表婶的哥哥写上去的,也就是他现在的岳父。”
“怎么感觉是……冥冥之中?”
“我晚上回去再问问我爸,我妈一会儿要去外婆家,我就不信打听不出来。”说完,她就站起了身。外面的雨这时还没有停。
“当心啊,万一路上碰上大爆炸什么的记得躲回这里。”
计无愁哈哈一笑,背上包快步走出了店门,飞快地在雨中奔跑。
看着她雨中奔跑的样子,想起来她念中学时参加过学校田径队的事情。那时,她练短跑,代表区队参加比赛还得过名次。后来,她母亲坚决不同意她留在田径队,教练认为她是个可以培养的人才执意要留,结果,她母亲吵到学校去了,说宁可转学也不继续比赛。
我不知道当时计无愁是否甘心接受安排,那会儿她也没什么决定权,家里的一切都由她母亲做主。听街坊邻居说起她母亲,只知道是个不打麻将、不太注重打扮的朴素女人,非常顾家,至于脾气好不好并不知道,只有那些在棋牌室抽烟的人议论过无愁的母亲“很凶”。
长大以后才渐渐懂得,很多父母和孩子的关系虽然剑拔弩张,会为任何一件小事吵得翻天覆地,但是,一旦有事发生,彼此仍然是对方最坚固的依靠。计无愁烦她母亲对她的控制,但要真有什么事她还是会最先告诉母亲,就算是明明很喜欢的,如果她母亲坚决反对,她思前想后还是会顺着母亲的意思。
这些计无愁自己不会说,说什么都不会承认。可她每次领了薪水,买完她喜欢的专辑还剩钱的话就都交给她母亲。有一回,她自作主张地替她母亲买了件时髦衣服,当天周围邻居就都听到母女俩大声吵闹的声音。她母亲把衣服批得一无是处,她的自尊心受到伤害,针锋相对,直到她父亲下班回家才算结束。
计无愁对于李师师是否确有其人后来又问过我一次,我说:“‘师师’这个名字太普遍了,晏几道、柳永、秦观、张先的词里都出现过,没有姓氏的记载,难以考证‘师师’的身份,各家词人所指的也各不相同。”
计无愁唉声叹气的模样,跟她给自己取的“计无愁”的名字很不搭。她很容易为些小事陷入哀愁,另外,为了表示她的烦恼,她会把头发越剪越短,还烫出波浪卷,发梢染成粉红、猩红、蓝色……细瘦的手臂上戴木质、有机玻璃等材质的装饰手镯,造型夸张。
计无愁有一只特别夸张的木质手镯,上面刻了周邦彦的这首《少年游·朝云漠漠散轻丝》,字体很漂亮,不像是随便刻着玩的。她每天都会在朋友圈发很多动态,在奶茶店打工的瞬间,路上看到的一段小风景,以及她的那些不计其数的古怪小玩意……她的皮质手环大多是她自己编的,非常有耐心地串上小吊坠,她说是老银。她,是对看起来陈旧的东西情有独钟。
计无愁的事不用费心去看她的空间或朋友圈,她母亲在窗口吼一嗓子,周围邻居想不知道也难。每次,她母亲发脾气,她拿起包跑得火急火燎,背后还跟着一句:“你最好永远别回来!”
计无愁的父亲有些“妻管严”,一看家里情形不对时就会溜去邻居家看球、“吹牛皮”或者打麻将之类,很晚才回去。
计无愁母亲的骂声,能震到周围邻居都听见。几十年的老邻居,见惯不怪,张家长李家短一阵子后,又换了新话题。
我有一次出去拿外卖时,在巷子口看到计无愁闷闷不乐地走着,我说:“咦,你没去学校啊?”
有那么一会儿,她好像没认出我,疑惑了半天,“哦”了很长一声,沉闷地说:“被我妈喊回来去参加追悼会。”
“谁的?”我小心翼翼地问。
计无愁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表婶的父亲。”
啊!我想起她说过表叔娶了前妻的外甥女,与岳父母家十几年没联系的事情。
“上次你说在打官司的。”
“嗯,官司可能不打了。”计无愁摇着头,说,“前妻留下的财产说是给儿子,表叔后来又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表婶不肯把钱给表哥。据说亲戚们都站在表哥这边,让表叔把钱拿出来。”
“表叔同意了?”
“一开始肯定不同意,后来听说瞒着表婶去办了手续,闹得不可开交。表婶赌气回了娘家,回去没多久,她发现父母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一声都没提醒表婶。然后,”她耸了耸肩膀,继续说,“就不得了了,她像疯了一样跟她父亲吵起来,她十几年没回去了,不知道她父亲前两年才动了心脏搭桥手术,这样大吵大闹的,她父亲突然就不行了,再加上高血压,还没到医院,人就没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计无愁挤着眼睛看了眼路口,说:“老妈还在等我,回头再去找你。”
她手上抓着外套往外跑,顺便看了眼我手上的外卖,说:“是辣子鸡!”
“答对了。”
计无愁的表叔有个外号叫“橘子梗”,年轻的时候出门干活,为了避免脑袋受风寒,经常戴一个深色的绒线帽,形状像切了一半的橘子,中间织出一根梗,走在路上经常引人侧目,可他自己全然不在意,也不在乎别人给他起的外号,反而笑嘻嘻地回答:“这是我老婆给我织的。”
这时他嘴里的老婆还是第一任,叫春芳,两人是在二十岁左右出来打工时认识的,年纪相仿,认识一年多后便结婚了。
春芳在外人眼中是个朴实的女人,结婚、生子,忙里忙外,照顾老的、小的。“橘子梗”与那个年代的很多男人一样,对结婚、丈夫和父亲的身份没什么概念,唯一不同的是每个月收入会上交。
某天,春芳的外甥女一家来做客,外甥女考上了大学,希望他们多帮忙照应。向来热心娘家事的春芳很爽快地答应了,外甥女周末不想待在学校,尽管来家里住,还特地收拾了一张小床给她。
这样过了四年,外甥女大学毕业谋到一份在私企做财务的工作,为了答谢春芳过去的照顾,每个月总要买点东西上门看望。春芳的儿子,这时正处于高考备战时期,春芳隐约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为了避免影响到儿子的学习,她忍了下来。
“橘子梗”除了头上多了几根白头发、眼角有了些皱纹外,还是跟以前一样,把家当成旅馆。家务事,他通常也插不上话,老房子太小,买了新房装修也都是春芳说了算,只有一件事情他坚持了,就是挂上一幅他自选的巨画,俗气的色调让他很满意,不过画上没有题字让他有些遗憾。
“橘子梗”突然记起妻子的外甥女住他家时,她翻开的那页宋词恰好是周邦彦的《少年游·朝云漠漠散轻丝》。一向粗糙,不知神魂在哪儿游荡的“橘子梗”,鬼使神差地查找了一下资料,记在了心里。某天的午后,外甥女打来电话时,他显摆地念了句:“不似当时,小楼冲雨,幽恨两人知。”
周邦彦的这首词,有今昔状况对照的抒情之意。前半段描写从前的苦闷、愁怨,依依惜别之情;后半段转入金屋藏娇的风和日丽,又忍不住追忆往昔,颇令人深思寻味。
当时,外甥女正在为了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而神伤,对这个突兀的表达,心里转得飞快。为了让闹分手的男友回心转意,她便让“橘子梗”来接自己下班。“橘子梗”于是开着车去接外甥女下班,在当时有车还是很博人眼球的,大家纷纷猜测她是找了有钱人才把男友给甩了。
外甥女的男友知道后,旁敲侧击地来找过她,不知是虚荣心作祟还是觉得丢了面子,见面时,问东问西,这让她立刻摸准了男友跟她分手的原因。男方家里条件很普通,加上还有两个弟弟,家里没钱、没房子,他外表不错,单位里看上他的人不少,其中有个家庭条件很好的女同事,年龄比他大六岁,他母亲极力要儿子答应下来,他知道他母亲一心希望他娶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可以少奋斗二十年,还能帮帮两个弟弟。
两个善于算计的男女,坐在饭桌上耐心地过招,彼此心里都摸清了对方的底牌。
外甥女算是彻底看清了这个男人,之前的那些伤心一扫而光,与势利的前男友算是诀别了。
“橘子梗”那天正好问她要不要来接,她每个月都会去春芳家吃顿饭,干脆趁着前男友还在,她拿起手机说:“你把车停在公司楼下吧,我在附近跟同事谈点事情,很快就过来。”声音温柔得让人发酥,“橘子梗”听得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嗯”了半天才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那天之后,“橘子梗”看外甥女的眼神就不太一样了,春芳有时也会疑惑地横丈夫一眼,碍于外甥女在场,她又听娘家人说过外甥女谈了一个不错的男友,所以并未多想。
春芳与那个年代许多一结婚便里外一把手的女人一样,从单位下岗后,她很快重振精神,积极地做起小吃生意,拉着“橘子梗”一起去摆摊,有时“运气不济”东西被没收,有时一直忙到天亮,赚到的钱比拿死工资多得多。她很有持家的头脑,先把一家三口的房子换成大房子,没过多久又给儿子买了套房子留着结婚用。那时,很多人都热络地叫她“老板娘”,但背地里非常看不惯她把丈夫管得死死的,有好几次她是把“橘子梗”从麻将桌上骂走的。
外甥女看见过一次,“橘子梗”气恼地从牌桌上站起,牌友们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手上的牌,当没听见。外甥女以前也一度觉得姨妈太凶,在外面太不给男人面子了,但看到那些合伙想赢“橘子梗”钱的人,她突然明白春芳的良苦用心,她早就知道,“橘子梗”在牌桌上赢只赢些小钱,输就输上千块。这在当时不是个小数目。
大概也是在那时,外甥女与“橘子梗”有了些默契。
“春芳真可惜啊!”听完计无愁打听来的情况,我唏嘘道。
“所以啊,亲戚家都站在她这边,帮着表哥。表叔的家当都是当时的表婶春芳拼命赚来的,早就说过全是给儿子的。现在这个表婶想独吞,连她亲爹妈都不敢出声。”计无愁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春芳是出了车祸去世的。我不相信报应,这不该发生在表婶的父亲身上。可有时候,命运就是喜欢跟人开一个恶毒的玩笑。”
他人的幸福与否,外人不得而知,若一个人到老到死,都在拼命怨恨别人的错,那么他的这一生,过得也太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