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被压制的碌远一鼓作气将道气提到顶点,道籍瞬开,右手用力一挥,将鬃锐连同压在自己剑上的长刀弹出数丈远。碌远心想方才那妖叫此人七哥,说明除了他们至少还有五名敌人。
而且,明显最强的妖并不在这路,刀剑交手之间,碌远心知眼前此妖修为并不比自己弱!想到这里不免心生忧虑,其他两路同道的境况必不会比这路好,可能还要更糟。但现在自己所能做的,就是拿下眼前敌人,在此之前不论怎么问,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先以武力制服,或许还能给这次任务带来些许转机。
碌远深谙风象法术,稍定思绪后便开始闭眼凝神。其周遭清风慢起,逐渐加势,半响之后碌远再开双眼,大喝一声。只见一圈风力在其周身崩发开来,双脚也从沙土中脱出。鬃锐见势不敢轻敌,握紧巨刀,伺机而动。
突然间,碌远以疾风之势快速袭向鬃锐,刀剑再次交锋。虽然鬃锐下刀力道浑厚,刀刀凶猛,但碌远的莫须剑法变幻莫测,似有似无,一时之间攻守互易,鬃锐难以招架,渐感不支。
“妖法地破障!”鬃锐抓准一缝空隙快速后撤,同时大刀砸向地面,妖气随之化作一道道刀锋,连接成长条锋浪袭向碌远。碌远见刀锋凶险而又在近距离使出,遂提剑凝气格挡。虽有道气护体,却也被震出数丈,他心知对方准备改近搏为远战,以此来拖延时间。
“请问阁下高名。”
“鬃锐。你这剑法确有几分意思。”
“刀剑长短尚未分出,阁下怎就退怯了?”
“哈,这么有意思的剑法,当然得远近都观瞻一番。”鬃锐深知对方剑法奇特,虚实切换,一时间难以破解,只能远观缓兵,分阶近战,循其规律,方能有所对策。
而且他和丘貉的任务,不是制敌而是惑敌。时间长短,于彼此双方而言利弊消长。碌远也深知其意,而他的莫须剑法还尚未练到其师冯虚那般出神入化之境,如若短期内无法拿下对方,被看破玄机是早晚的事。碌远定心一想,凝神聚气,准备使出全力,缩短战程。
“让你看看更有意思的。”碌远双手起印,道气飞扬,摆出一副全力应战之势。“风有意,法无形!意风阵!起!”随即一阵大风呼啸而来,鬃锐严阵以待。在旁的谜倾见状便知碌远要全力决胜,自己不能再拖战。
一阵大风后战场恢复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鬃锐不明,心想对方所说意风阵,应是某种风象阵法,只是这阵法为何在一阵大风之后便消失无踪?这之定有玄机。
绿洲之中,两方三人,站立相对。林中不时传来声声鸟鸣和树枝摇曳之音,若是这漠瀚长沙中的旅人能遇此绿洲,定是无比沁心。只是此刻獒纶杀气腾腾,悠然宁静倒成了大战前的死寂。
“师兄,你识得此妖?”
“数年前我与烨槐等师兄弟,曾与犬妖有过一战,他左眼的疤痕是烨槐师兄星芒斩所留。”
“……”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说着,獒纶向前迈了一步,虽远却仍可感其势凶悍霸道。
“……獒纶,你可知你掳走的女子是谁?”
“己国出嫁到儇国的公主。”獒纶无意与凡殊多讨论今日之事。他此刻只有两年前和凡殊等昆仑派一干道人的仇怨。当年族内首领命他和几名族人夺取从僖国运往祁国的上古神器通天鉴,与执行护送令帖的昆仑道人苦战,獒纶九弟顿狸(dùn lí)正是在激战中死于凡殊之手。
“既然知道,想必你有所图。”
“哈哈哈!所图?正是如此!若背后没有缘由,任谁也不会冒险和一二国家为敌!只不过……?
“不过什么?”凡殊清楚,獒纶此时更想报当年杀弟之仇。
“不过我并未想到会再次遇到你!两年前你杀我九弟顿狸之仇,我今日就在此与你做个了结!”言罢獒纶妖气全开。
“……你等当年欲窃通天鉴,我等奉令护守,两军交战有所损伤在所难免。难道你闯荡世间数百年,还不知自己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吗!”
“哼!一副冠冕堂皇的说辞!江湖自有凶险,但杀弟之仇岂能由你一句话就挥之而去!”
“你要报仇,可以。放了公主,我与你做个了断!”凡殊自知与獒纶将会是场苦战,首要还是得先确保公主无虞。
“放了公主?哈哈哈!以吾之牙,化刃为牢!狱犬牙笼阵!”獒纶施放阵法,平底唤出八颗巨型犬牙,形成一个牢笼,将公主囚于其中。“今日你若能杀我,这女子就由你带走!在你我分出生死之前,你若是有所异动,我只需一念之间,牙笼就会将她咬杀殆尽!”
一旁的苏珵听二人对谈,他未想竟会是这般局面,但就算是为了私人恩怨,对方也不至于劫持公主来逼凡殊交战,这背后肯定另有原因。眼下就算凡殊出手缠住对方,自己也无法伺机营救公主了,着实有些棘手。
但凡殊却觉得事情反倒简单许多,獒纶虽为妖类,却不失是一个讲义守信之辈。当年争夺通天鉴时,犬族看夺取无望,为首的妖精已先行撤退,当时自己正与顿狸激战,而獒纶又受制于烨槐,虽是如此,见顿狸就要败北,命悬一线,獒纶为救兄弟,失手被烨槐一剑击中,方才留下脸上疤痕。
只是顿狸虽修为尚浅,出手却狠辣无比,步步逼人招招夺命,若不出杀招,凡殊也定难全身而退。而就算如此,面对夏澈、烨槐和凡殊三人,獒纶也仍是拼尽性命,将顿狸尸首带走,足见此妖重情义。
“师兄……”苏珵担心,一对一作战,凡殊未必有胜算,虽然尚不知道敌人深浅,但看他那般自信又是正当盛怒,在气势上已经压过一筹。
“事已至此,你且在旁观视。”
“……此妖修为如何?”苏珵问。
“虽未与之直接交过手,但凭当年与烨槐师兄对阵之势,应不逊于我……”
“……如若对方言而无信,鱼死网破怎么办?”苏珵猜测无误,但他心里仍留有一丝希望,希望这么多年过去,凡殊修为更上一层,更在獒纶之上。
“不会,放心。只是……如果我战死。你也无法救得公主,就应以自保为上。”凡殊说话时,并未看着苏珵,双眼紧盯着獒纶,生怕对方一个忽然出手,两人措手不及。
“……?”
“不用私语了,除了与我对战,你们别无他路可走。此时尚是我在此,如若换做我大哥来了,可没那么好商量了!”獒纶此话一出,凡殊和苏珵心中一惊,这背后竟还有人。听其语气,此人修为更在獒纶之上。凡殊心想,这可能是唯一能救出公主的机会,绝不能错过。愿不愿意,能与不能,都得与之一战。
“苏珵,你退下。”
“是……”苏珵后退,暗自提起道气,以备随时应对变故。凡殊是已取仙籍之人,一道一仙,他明白两人修为不在一个层次上,这场战斗没有他参与的余地和必要。此刻他只能在一旁策应,紧急情况下,还有沐绒留给他的阵符,或可派上用场。
此时獒纶凝集妖气,双手唤出一副犬牙拳刺,额上妖籍显现,面部更加狰狞,头上的短毛随着妖气的提升变得越发浓密,双眼泛出点点橙光,杀气回荡在这空地之中,凶煞惊人。
“你若不拿出全力,顷刻间就会丧命!”话音刚落,獒纶一个侧身便消失无踪,两人依稀可见草地掠过一阵劲风,獒纶直向凡殊袭来!凡殊发动仙籍,三水滴印记清晰可见。但獒纶速度太快,凡殊根本不及回避,只见他快速凝聚仙气于右臂,獒纶再现之时已是一拳打向凡殊。凡殊提手格挡,却被打出十余丈远,连续撞断数颗大树,重摔在密林中。
苏珵不由心惊,只是一拳竟有如此威力!可将仙籍状态下的凡殊打飞出去。若换做是自己,恐怕已经当场被毙命了吧!凡殊是他们此行中最高修为者,如若此战败北,那任务可以说彻底就失败了。
苏珵突然脸色一沉,想起方才沐绒可能也是受了獒纶一掌!凡殊师兄尚且难以抵挡,那沐绒所受之伤……苏珵不敢再往下想,凡殊正临生死搏斗,公主又困在眼前,自己不可能抽身离去寻找晞畄和沐绒,只盼着当时獒纶那一掌并未发动妖籍,或许沐绒还有一线生机。
“你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吗?”獒纶质问。
“出手真凶狠啊,没想到你比我还着急。”凡殊从林中一跃而出,重回战局。肉眼看来,并未受伤,只是身上沾了些尘土而已。
“哼!此时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凡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叹一口气。拿出一张道符,唤出一柄长剑。此剑剑身浑厚,边缘充满钝口,剑锋也不似有多凌厉,唯有那深翠色剑柄还算亮眼些。苏珵心想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关冲剑!
“……师父……弟子若战死,定让苏珵将剑带回交还与你,莫要辜负了这把宝剑。”凡殊低声自语,望着昆仑山方向,遥想自己的师父鑫弘。关冲剑是蜀山举世闻名的六脉神剑之一,当年鑫弘的师父涵光与蜀山剑仙三焦共同对战妖物,危急之时涵光为三焦挡下一击,断了一臂,所幸援军赶到,两人都活了下来。三焦为了感念涵光救命之恩,便将自己的配剑关冲剑赠与涵光,传为一段佳话。
关冲剑乃蜀山嫡传的六把宝剑之一,另有少泽剑、少商剑、中冲剑、少冲剑、商阳剑五把,合称六脉神剑。六剑各有一脉特殊技能,历任主人也都是大道侠者。涵光在鑫弘得道之时,将关冲剑传赠予他,而后鑫弘又传予凡殊。
关冲剑拙滞古朴,却有牵制敌人身法的神技,以钝制利,以慢制快。宝剑即出,凡殊准备好生死一战。而在此时,离空地战场一里之外的密林之上,一个白衣男子正伏在林间,凝神闭气,密切窥视着前方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