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进子时,万物休憩而眠,一轮凉月高悬漠瀚长沙,阵阵痛彻心肺之声哀嚎回荡。晞畄的痛症进入最高峰,挣脱开沐绒的怀抱,直在地上打滚,可在意识逐渐迷离之际,他脑中却还留一丝心绪,牵挂着这场荒谬的生死签。
星沉和谜倾都是白签,要为犬妖偿命的黑签,定是在他、苏珵和沐绒之间产生,晞畄知道自顾不暇,就算没有怪症来袭,他又能做些什么?苏珵快速出手,欲将地上三签迅速拔出一并握在手中,一旁紧盯的顽狐早已识破他的伎俩,在苏珵拔下自己竹签之时,便一脚将其踢飞。
“苏珵!”沐绒高喊。
“呵,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要乱动!”顽狐一步步掌控着事态发展,双眼紧盯着苏珵,等待验收自己精心谋划。
苏珵背过身去看了一眼手中签色,暗自叹了一口无声长气,走回原地,又看了一眼沐绒和卧地忍痛的晞畄,现出竹签,是黑签!
“不可能!”沐绒快速将自己的签拔出,是白签。顽狐把将苏珵抓出人堆,沐绒失声呐喊,晞畄迷离之中亦知到了抽签结果。一边真正杀了犬妖的谜倾还未苏醒,而在旁的云泱和星沉两人亦无计可施。
“……杀……我……”晞畄挣扎着往顽狐放下爬去,勉强抬起头,祈求对方以命易命,毕竟自己寿期有限,苏珵可还有着大好年华。
“呵,我说过,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不要乱动!”顽狐一阵杀气袭向众人,宣示着抽签结果无人能改。但众人皆不知,黑签是顽狐特意发给苏珵的。
姞国之事,有可能看出异样者有己国公主、半路杀出的白衣少年以及这昆仑小道。己国公主自然不适下手,眼下先将昆仑小道灭口,再设法杀掉白衣少年,就基本就万事无忧了。
顽狐千算万算,算不到的是这一切,早就被躲在牙窟圆笼外壁的仲颖看在眼里,包括将公主与神寝之女互换之事,也尽被仲颖掌握。方才苏珵、星沉战犄犬,碍于犄犬修为未能近观,即便是现在,他也只能在离众人最远的外壁高处伏看,就算仙隐之法加身,但面对犄犬,仲颖不敢大意。不过他至少已经知道,顽狐绝非只是离族犬妖这么简单,其背后不是有更大背景,就是有更大阴谋,或者两者兼有之。
“沐绒,好好照顾晞畄。”苏珵脸上没有悲情,他早就做好为晞畄牺牲的任何准备,更别说今日亲眼所见凡殊和星沉所谓。
“……”此时此刻面对至亲至爱之人,这种离舍星沉最能体会,何其悲壮,又何其无奈。沐绒起身欲冲向苏珵,却被豺圳一把抓住。
“嘿嘿,这下你跑不掉了!我们的帐也该算算了。”豺圳色心又起,将沐绒紧紧拽在怀里,想来下午被沐绒羞辱算计,此时正可好好报复。
“你!”苏珵见沐绒被擒,又不免对自己死后众人是否可以安然无恙而产生怀疑。
“放开他!”星沉站起身运足道气,对着豺圳惊人一呼。
“都死到临头了你们,还甩什么威风。”
“你若敢动她分毫,我以月起誓,天涯海角,也要诛杀于你!”豺圳莫名被星强辞所镇,不由得收敛了起来,只是抓住沐绒的手臂不让她干扰游戏进行。这算是星沉与苏珵并肩一战之谊,这其中隐含着某种惺惺相惜。
“大哥,由谁动手?”顽狐转向犄犬问道。
“既是练剑之人,老五,就让你来吧。”
“好!”祁鬣唤出长剑向苏珵走来。
苏珵依旧看着沐绒和晞畄两人,既知难逃一死,离去之前还能多看两人一眼,也是好的。被豺圳拽住的沐绒泣不成声,云泱则是躲进星沉怀中,不忍再看。晞畄依旧倒地不起,强烈的剧痛充斥在他身上每一角落,勉强抬头,看着犬妖已幻出剑来,正要取下苏珵人头。
焦急攻心,晞畄感到体内一股紊乱之气极速流串,一阵阵灼心之感全面涌出,忽而仿坠万丈深渊,忽而又如千山压顶,整个人像是被撕裂分解着,身体不再是自己的身体,灵魂也脱离意识所控,晞畄的世界分崩离析……
天空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朵乌云将月色遮住,牙窟圆笼瞬间失色不少,逐渐暗淡了起来。
祁鬣提剑向苏珵喉咙挥去,一道黑影掠过,祁鬣一剑扑空,再看众妖身后,黑影正屹立而站,影中之人转过头来,左眼发出摄人红光,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鬣从天灵至上而下竟产生一道血色裂缝,缝隙逐渐蔓延向下直至全身,一声恐怖的血肉撕裂之声迸出,祁鬣全身爆裂而亡!
“!”鲜血涌上夜空如雨而下,撒在众人身上,在场者无不瞠目结舌!
“五哥!”在众兄弟中,豺圳与祁鬣最是要好。
众妖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机震得不知所措,只见黑影之中人形渐现,转过身来,左手抱着苏珵放在腰间,右手沾满祁鬣的血,众人定睛一看,竟是晞畄!再看原来趴在地上挣扎的少年已经不见。
“晞畄……”虽然容骤改,黑影加身,但苏珵一下便能感受得到,那是晞畄。此时的晞畄,恐怖之气竟远超方才对战的犄犬。
“!”沐绒也被眼前的场景所惊,她不敢相信的回头再看看地上,反复确认晞畄不在原处,再看看黑影之人,虽然容貌有些狰狞和异样,又确是晞畄,这怒发冲冠之状极尽扭曲,左眼红光闪烁,全身散发出强大杀意,压倒性的元气压迫全场,竟分不清是道气还是真气,但肯定不是仙气,却又不像是妖气!
“快退后!”虽不知出了何事,对晞畄不甚了解的星沉,赶紧抓住云泱往后跑去,一招毙命犬妖让星沉惊恐万分!在敌我未明之前,自是躲得越远越安全。
晞畄放下苏珵,转而看向豺圳。
“放……开……她……”他盯着豺圳,眼中发出凶光。
“臭小子,你有……”豺圳话未完完,晞畄轻身一动,直接略过犄犬、獒纶、顽狐三人,刹那之间豺圳妖首离体,头颅飞向夜空,没人看清晞畄是如何出招。
沐绒被吓得无法动弹,晞畄略过自己身边取下豺圳人头之际,她分明感觉到一种令人极具恐怖的死神气息!沐绒难以想象一向温顺儒雅的晞畄会变得如此血腥凶暴,更难以置信在书卷沉溺十余载的晞畄会有此般能耐。
“四弟退开!老三!”犄犬见形式极为不妙,遂让修行尚浅的顽狐退让,叫上獒纶准备开战。
“!”獒纶还未从上一次妖极返阴中恢复过来,但敌人实力之恐怖由不得他多做考量。只见两妖一赤一紫妖气全开,战甲随风浮动,犄犬再次幻出红牙混天枪,一副全力而战之态,眼下的局面没有任何空隙让犄犬弄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稍有不慎顷刻之间就会殒命。
趁众人不备,顽狐则是拼了命往笼外跑,如此境地,已容不得他做其他周全考虑,唯有快速逃脱现场方能保命。晞畄一把将沐绒抱住丢向苏珵,苏珵一跃而起,接住人后就向后方星沉和云泱之处跑去。獒纶抢先出手,妖气提足,双手起势,妖法遂出,雷牙枪雨虎啸而来,而犄犬的妖火熔天也快速发出。
两妖全力出招,雷牙枪雨密集飞驰,一道道浑厚的橙色雷电穿破夜空,苏珵一见便知,威力要高出自己的雷破好几倍,枪雨也比之前和凡殊战斗时要更密集。
而红色妖火,实则是比火焰还要炙热的熔岩流浆,一雷一火,两种攻击力极强的妖法同时冲向晞畄。晞畄突然一阵头痛,单手捂住左眼,未及躲闪,雷火正面打在晞畄身上。发出惊天巨响,火光冲天,整个漠瀚长沙被染成白昼,强大的冲击波将苏珵等人振飞,狠狠摔在牙窟圆笼的高壁之上。星沉经脉被封,只得用身体护住云泱,苏珵和沐绒也被气流冲散。
“晞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