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众人抵达儇国边境,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星沉提前请辞离去,在城外十里等候。按礼数,儇国应提前派迎亲队在边境城外大摆架势相迎,然正如晞畄所料,儇国已经提前得知送亲队一路遭遇。
此时边境城门外只有三人相迎,其中一人看样是王宫的信使,另外两人身着尚聆院教服,应是来接应晞畄的。正当众人对儇国未派接亲队相迎满是疑惑时,信使走到众人跟前,双手背后,侧着身斜看众人。
“你们哪位是云泱公主啊?”一副阴阳怪气的语调,听起来着实刺耳。沐绒见对方信使如此无礼,气不过,正打算发难,被盈尽拦下。
“这位便是云泱公主,此乃送亲令帖,未知阁下是?”盈尽在护亲小队的师兄弟中辈分最高,自然换他领队。
“我乃儇国信使,特来告知尔等,公主不得进城。”信使拍了拍袖子,背过身去。
“为何不能进城!你可知公主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才到这吗!”沐绒佯作生气,云泱也作势露出难色,两人一怒一慌,晞畄看着好笑,却也只能忍下。只剩盈尽、仲颖和碌远在旁面面相觑。
“沐绒不要冲动,还请信使相告,为何公主不能进城。”盈尽仍想周旋。
“公主入了姞国当了那神寝之女,还独身在狼妖群里留宿,这不清不白的,怎还能入得了我儇国王室!”
“哦?敢问信使口中所言是如何而知的?”仲颖虽这么问,但内心已有答案。
“你真当我儇国会被蒙在鼓里吗?”
“此话严重了,虽然公主一路受难,但绝无阁下所言之事呀。”碌远也出言相助,这一路下来可谓九死一生,公主的苦不能白受,他们的令帖也得完成。
“正是,还请阁下让公主入城再行详谈。”盈尽主要是为了苏珵的竞选指标,若是令帖失败,那这趟路就白走了。
“不必了!公主,莫说我儇国欺你,这是你母国的八百里加急来信,其中说得清清楚楚,我们儇国无法接受你。”
晞畄未想,己国反映竟如此迅速,看来这伦常之道,在这三个兄弟联盟国之间是铁一般的共识。
“敢问信使,这信可否让在下过目。”晞畄上前一步。
信使将信往晞畄身上一抛,背过身去,打起哈欠来,众人围到晞畄身边看信,越看大家眉头越凝锁。
“……故此婚约作罢,任弟国处置……”晞畄故作伤身口吻,念着信中内容。
“那,我何去何从……呜呜呜……”云泱更是抱住沐绒哭了起来。
“这我管不着,就这样了,慢走不送。”信使转头就走,盈尽赶紧跟上,至少让其将令帖签定、而尚聆院两人本想带晞畄先进城,晞畄托词晚些时候自行入城,两人便也先行离开了。
“诸位,眼下如何处理才好?我们要将公主送回太金城?”碌远说。
“不妥不妥,这事儿着实难办,仲颖你看如何是好。”盈尽本就是个没主意的人。
“这嘛……”这结果,仲颖不难推测其中原由,看来那狐妖的确有意引起各国纷争,也确实奏效了。己国此举正是快刀斩乱,最大程度降低了和儇国的误会,好能一致对外指向姞国。
“先生怎么看?”仲颖转问晞畄。
“这己、儇两国对人伦礼数极为看重,恐怕,莫说儇国无法接纳公主,怕是……怕是连己国也回不去了……”
“公主……你有何打算?”沐绒问。
“我……我不知道……”说着,云泱一副伤心模样跑开了,沐绒自然跟了上去。
“……好在,你们令帖总算完成,我想这次送亲之事还需好好向掌门和长老们汇报,各位不如且先回昆仑山吧,我还需在儇国尚聆院逗留几日,到时我与沐绒再想法子将公主安顿吧。”
“哎,也只能如此了,那先生,我等就此告别了。”盈尽签完令帖,总算是对师父仟兮能交代,自然想速回昆仑。
“先生保重。待我向沐绒转达,让她务必照顾好自己……”碌远向晞畄拜别。
“好,定为你转达。”
“先生珍重。”说着,三人化作流光,往昆仑山方向飞去。看着三人离去,沐绒和云泱也折返回来。
“走啦!”沐绒一脸神采飞扬,一改方才的怒意。
“还好……我差点就要露馅了。”云泱未曾做过这种事儿,为此沐绒昨夜还与她练习了许久。
“哈哈哈,我看云泱倒是扮得挺真的呢?若是我不知实情,怕是也信了呢。”
“好啦,晞畄你就别笑她了,咱们赶紧去找星沉吧。”
“莫急,你俩先同我回尚聆院安排的客栈稍作歇息,一个时辰后再找星沉,免得有人折返,说不清了。”
“嗯,先生想得周到。”
三人回客栈稍作整顿,一个时辰后前往城外十里处约定之地。星沉见到云泱归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云泱换下素人服饰,梳了寻常发髻,倒是一个落落大方的邻家女子。
“星沉……”
“……”见云泱此番打扮,竟有几分羞涩。两人四目相对,从天各一方到今生难见,再到此刻,有情人终可厮守终生。云泱本以为,自己只能在儇国深宫中郁郁寡欢,了此残生,万万没想竟能脱离困境,还能与星沉再见,甚至往后日子,两人相依,天涯高远,四海为家。
星沉起初对劫亲一事说实话也没太大把握,就算劫成了,两人要如何逃脱己、儇两国,甚至是他的母国,姬国的追寻,是完全没想过的。好在,认识了苏珵、晞畄和沐绒。他有感于苏珵面对生死一瞬,毫无胜算之下仍与其并肩作战,虽说他有令帖在身,但星沉知道生死相托,这不是谁都能做到。
更感念晞畄从中周旋,让他和云泱从此彻底再无后顾之忧,以及沐绒一路上对云泱的陪伴和照料。这一切恩情的份量,好似让他说什么感激之言都显单薄。
“先生,沐绒,还有苏珵也代我转达,感谢的话不说了,但愿来日还能相见。”云泱向两人深躬行李。
“云泱,我好舍不得你啊。你和星沉……”沐绒忽感鼻子一算,两月相处,她对云泱着实不舍。
“沐绒是想说,你俩从小深居宫中娇生惯养,在外难免有所不适,定要彼此照料好对方。”晞畄说道。
“好。星沉与我不同,他常游历在外颇有江湖经验,你们不必担心我。”
“那便好……”沐绒别过身去,擦了擦快要溢出眼角的泪水。
“先生,时常听你说起苏珵和沐绒,你有两个这般要好的朋友,着实让我羡慕,此般机缘相识,除了羡慕,更替你开心。你平日身体欠佳,今后更要好好保重自己。”云泱一直崇敬晞畄,原本她觉对方只是学识渊博,又颇具悉心耐性,这回相处,更觉他智慧超凡,而且为人……她总觉,晞畄应更有一番作为,只是那怪疾……
“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已是形同一人,倒是你,从此自由自在,我才不知道有多羡慕呢。”
“说不定以后等我们也浪迹江湖的时候,还有相见的一日呢。对了,你们打算去哪?”
“沐绒……”晞畄看着沐绒,轻轻摇摇头,表示不应问这问题。
“哦……”细想来,星沉和云泱的去处,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沐绒也立即意会心领。
“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启程吧。”
“各位,承君相助,大恩不言,天涯路远,后会有期。”
沐绒上前抱住云泱作最后的道别,从小到大,她身边最重要的人一直是苏珵和晞畄,随着年龄渐长,似有很多话,也不是特别方便和他们两人说。云泱算是沐绒第一个交心的女子友人,虽然相处并不久,却颇有一见如故之感,甚是投缘。若非两人境遇差异过大,想必定能成为形影不离的闺中蜜友。
“沐绒……”云泱似想和沐绒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这些日子两人无话不谈,互诉心肠。云泱自小身居宫中没什么朋友,她清楚的感受到,沐绒对她的关心,也隐约感觉到她心事暗悬。只感慨,相聚太短,离别太快。
天色渐晚,晞畄和沐绒目送两人慢慢消失在视野中。
“哎,我好舍不得云泱啊。”
“看来你俩很合得来。”
“可不是,要是能早些认识她就好了。”
“来日方长嘛。”
“也对!”
“沐绒……”晞畄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想喝酒。”最终,晞畄还是没说出口。
“哈哈,走呗!可惜苏珵不在。”
两人说着笑着进城去了,晞畄还需在儇国边城逗留三日,在周边与地方尚聆院做些学术交流和文史考察,沐绒则依令帖继续护其周全,这也是晞畄第一次和沐绒单独离山相处。
与苏珵一样,沐绒对晞畄几日前的突变,仍心有余悸,但这并不是因为担心在晞畄身边有危险,而是忧心晞畄的身体和怪疾。不过沐绒难得陪他下山,还是不提此等煞风景的事较好,等回山与苏珵再议也不迟。
正当一切似乎落下帷幕之时,在数百公里之外的井丽王城之中,儇国二王子亥胡正对着众人发怒。
“这个贱人!竟然让本王子如此难堪!”
“二王子息怒啊,那贱人既然已经脏了,眼不见为净,现在婚约取消了,不正好吗。”随从趴在地上一边捡着胡亥摔砸的东西,一边说道。
“你懂什么!我的东西就算脏了坏了,也得由我亲手毁掉!”
“那依您的意思是?”随从知道,二王子断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贱人现在在哪里?”
“小的听说,那贱人被咱们儇国赶出去了,可能回己国了吧,又或者在外自生自灭了。”
“哼!想得美!给我把所有人都派出去,一定要找到这个贱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