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内再次安静了下来,不管是昏迷的风若还是那位皇帝,均都被楚服带走,连那具美女尸身都被处理的一干二净。血迹都没留下半分。
此时在殿后的假山阴影之中,鬼鬼祟祟的走出一个人来,此人面白无须,长相文静,身形有些虚胖,竟是一直待在灵台的太祝丞方子真。
方子真能到永安宫来完全是巧合,原本今日进宫是来辞官还了印绶归家的,念及自己好歹也为这朝廷干了半辈子,临走之时便想在宫中四处走走看看,也算不虚此行,谁知才到清凉殿后不久,便听到有打斗之声。他好奇之下隐藏于假山后,隔着帷幕把方才的那一幕尽都看在眼中,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至四周寂静再无人声,才钻了出来。
方子真不敢停留,慌慌张张往宫外面跑。等出了宫墙后,竟不知该往哪里去?回想适才那诡异一幕,若随便寻一个官员来禀告,谁会相信他所言?方子真思来想去,竟觉得若是魏道人还在的话,把这些话说给他听或许是个好主意。
可惜魏道人已然走了,能够相信他一面之词的人,放眼朝中竟找不到第二人。
方子真忽地又想起了张顺,他跟着魏道人学炼丹,行事作风也比较牢靠,又与自己相熟,把此事告知于他,或能相信自己所言。
但方子真并不认得去朱家村的路,寻思张顺和刘司徒走得比较近,或许能问个结果。他便奔司徒府而来,自称是张顺朋友,有要紧事寻他。
寻人的事自然不会劳动司徒刘宏的大驾,甚至连袁士丞都不曾露面,从司徒府内走出来的是梁怀远。
梁怀远居然认得方子真,皱眉道:“方太祝丞,你不在灵台,怎么到司徒府来?”
方子真心中慌乱,加之走得急切,脑门上都是冷汗,气喘吁吁道:“我寻张顺有急事。”
梁怀远道:“张顺不在洛阳,这个时候,他只怕在操心自己的婚事了。”
方子真吃惊道:“张顺要成亲么?我怎么不知。”他一直待在灵台,对于洛阳城新进发生的大事不甚清楚,自然也不知道张顺拒亲的事。
梁怀远笑着道:“是有些急了,我正寻思着送什么贺礼好。”
方子真懊恼道:“那这件事也是不能和他说了。”连连摇头,便欲转身离去。
梁怀远唤道:“且慢,在下亦是张公子的至交好友,方太祝丞若有什么事情要告知于他的话,不妨先说于我听,在下既然要去送贺礼,必然能够见到他,到时转告于他。”
方子真犹豫道:“这个……”
梁怀远笑道:“莫非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尽管放心,若是有关张公子私事,在下对天发誓,必会守口如瓶。”
方子真一阵天人交战后,终于点头道:“那便说与你听罢,信不信却由你。”随即向着梁怀远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些好说悄悄话。
梁怀远愈加觉得有趣,走近后附耳聆听。方子真便把自己今日入宫辞官的事说了一遍,直至他流连宫中美景,看到万分诡异的一幕,一名叫董元的人竟如同操纵偶人般,控制着陛下和旁人一举动。
梁怀远初时还以为是有张顺的什么隐秘之事,结果越听越是脸面变色,笑容也渐渐消失。他对方子真所言将信将疑,不信占了六分,还有四分是拜张顺所赐,他不相信这方子真如此急切的去寻张顺,只是去告知一个如此荒诞的事。
梁怀远想得极多,等方子真讲完之后,他微一沉吟,便即沉声道:“方太祝丞且不要走,你尽管到司徒府等候,在下愿意亲自走一趟去唤张顺过来,你亲自和他说。”
方子真喜道:“这样也好。”
梁怀远即刻回身,带着方子真进府,暂时安排在一间客厅等候。他自己却直奔司徒刘宏的大堂,来见刘司徒。
刘司徒正自心情不爽,见到梁怀远进来,不由得骂道:“废物,让你杀个村妇都办不成,竟让此事成真,坐看那董元成功,养你们这些人作甚。”
梁怀远慌忙跪倒道:“司徒息怒,适才在下去见了一个人后,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或能扭转乾坤。”
刘司徒冷哼道:“连袁士丞都已无办法,你又能有什么主意?”
梁怀远道:“借刀杀人!借旁人的刀,来杀大将军和董元。”
刘司徒和袁士丞微微一怔,那袁士丞道:“说来听听。”
梁怀远便把刚才见了方子真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这方子真不管所言是真是假,都对司徒极为有利。本朝向来十分忌讳巫蛊之说,若是那董元真的行此巫蛊之法,意图控制陛下,不管是出于大将军授意还是他本人所为,有方子真做证言,司徒带人把他杀了,可谓名正言顺。假若那董元并没有这个本事,我等也可以推说是听了方子真蛊惑之言,才行此冒失之举,本意亦是想保全陛下。到时再杀了方子真平息一下陛下和大将军的怨气即可。当此必败之局时,行此非常之事,这刀可还借得么?”
一番话说完,让袁士丞眼睛一亮,赞道:“说的不错。”只是扔出去一个方子真,却能借此杀了董元,损大将军一条臂膀,这个计策十分完美。
不过只是换一个董元的话,袁士丞又觉得有些不够。如今的大将军权势之盛,简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就算是去掉了董元,其权势不减,依旧无法翻盘。
袁士丞不愧是个有心计之人,狠得下心来,他阴森森道:“为何只是杀那董元呢?巫蛊之祸向来都会弄得血流成河,别说只是大将军,就算是皇后、太子,只要触犯了逆鳞,一样都是杀无赦。既然用了这个由头,不如做大一些!”袁士丞举起手来,往下重重一落道:“连大将军也一起杀!”
司徒刘宏气息变得粗重起来,他来回走了几步,问道:“就算有此心意,只怕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袁士丞道:“机会就在目前,那长公主要和董元成亲,到时人手齐聚,骤然发难,成功失败在此一举!”
刘宏终于定下决心,向梁怀远道:“把那方子真看管在府中,不许他与外人接触。等动手时一并带去,不管他所言是真是假,我等总是听了他的一番言语,才行此报国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