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景钧怀疑自己的法术失败了。
此次下山，为了让苏安吐露真言，景钧不惜调动近半的体内灵气，方才催动阴阳科法术“玄照求真”。
“玄照”是成了，可“求真”问到的是什么？
一个毫无意义的梦？
不对……
一定还有别的细节，需要进一步盘问。
随着掌心珠子的快速变换，景钧眼珠中金丝爆射而出，并分裂出新的“线头”，扭曲着、蔓延着，像是寄生虫完成了一代繁衍。
玄照幻境中，一团团浓得化不开的烟雾遮蔽住大部分殿内场景，唯有中间的神像还清晰，体型隐隐小了一圈，不负当初那般需要仰视的宏伟。
声音依旧是空灵，带着某种扣人心弦的颤音：“关于飞碟，你看到了什么？”
“飞碟？是有飞碟，一个圆盘状的飞行物，很古怪，从极高的天空掉落下来，白楼被撞毁了。好在有海先生，他修为高深，不然很多人要受伤。”
“忽略海先生，说说你看到飞碟的细节。”
“当时，我在靠墙罚站，站的那个位置能看到外面的一片天空，恰好发现有飞碟，坠落下来，和梦里的情景很像……”
“梦里是如何？”
“梦里也有飞碟，也是从天上掉下来。”
“确定是同样的飞碟吗？”
苏安摇头：“看不清楚。”
景钧陷入思考，似乎问出了一些信息，可又很难梳理出真相。
巡查院另一位长老赵青亢，前去护山大阵进行检查，发现核心严重受损，甚至外壁上都有裂缝。
种种迹象，都符合外物撞击的推断。
然而，没有人看见是什么。整个宗门，都没人看见。
随后，巡查院众多弟子被派去搜索，依旧一无所获。
似乎，撞击物并不存在。
这令调查没法继续进展，也令宗主很不满意。
现在，苏安是唯一一个说看到的人，哪怕还牵扯到什么奇奇怪怪的梦，他也要问个清楚了。
玄照幻境中，神像猛地俯下身来，透过重重烟雾，露出一张苍白无神的面庞，五官未有任何装饰，仅有简单的线条勾勒，却是尤为显得空灵虚幻。
“那是什么梦？”
“梦……一直有个梦，梦到好多次……”
苏安喃喃道，直视着神像的空洞双眼，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
“一片天空，一个黑点，一个飞碟，掉落下来。”
“说说这个梦的细节。”
“梦……好长的梦……在白楼时有了新的发现，我看到一条蛟……”
说到这，眉心又是一阵出奇的胀痛，并且听到了另一道声音，带着些许急促的口吻：“又来？又来？到底几个意思？难得睡个好觉，谁都不许打搅我！”
苏安原本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这样了：“皎洁的月亮……然后就醒了。”
然后，苏安的意识体便出现游离，向现实世界回归。
“轰！”
“轰隆隆！”
整座大殿仿佛一下子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侵蚀，穷顶上大片的雕塑纷纷坠落，高大的石柱也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就会坍塌。
那些遮掩在烟雾中的部分，就不只是如此了，更出现怪异的片状割裂，与主体分离，片与片触碰，一起化为齑粉。
目力之外的极远处，无边的暗色仿若一头择人而噬的远古猛兽，企图将这一隅亮色同化，归于一致。
“噗——”
现实世界，景钧只觉胸口一堵，不知从何来的逆气直接上涌，带动体内灵气四处乱窜，猝不及防下，一口老血从嘴角溢出。
“该死，该死！怎会突然法术反噬？”景钧心头狂怒，手上动作不停，立即梳理体内气息，同时另一手依旧在维持法术。
“目标区区炼气期，为什么会如此？莫非是我使用不得法，还是那婆娘有私藏？”
短短三息，径直耗去两层灵气。
景钧也不吝惜，体内灵气依旧在快速供应，玄照求真不能停，只要问明究竟，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双手快速结印，那粒珠子中黑白二色变换快到就像是化为了统一的灰色，并疯狂地吸纳灵气。
同时间，苏安眼中的金丝再度蔓延起来，溢出眼眶，四面攀爬，鼻子、耳朵、嘴巴……
直至包裹整个头颅，金灿灿。
另一边，季飞昂终于发现了苏安的异样，立即惊呼起来：“这是什么情况？苏安，我来助你！”
不待他上前，景华一步阻拦，冷冷道：“不想死的话，就待在这别动。”
季飞昂头脑一热，即便清楚自己不是他对手，依旧使出全身灵气，一拳砸出。
“要死一起死！”
似是没料到他居然会拼命，景华呆愣了一息。就是这一息，这一拳便招呼了过来，还是鼻梁之上。
“砰。”
直接砸开了旧伤，鲜血顺着鼻子往下冒。
景华一摸是血，怒火上涌，开始施展水系法术。
“好你个季飞昂，这下，休怪我出手狠辣！”
季飞昂有些兴奋，对着拳头吹了口气，道：“来呀，我早看你这傻缺不爽了。”
景华双手置于胸前，一道水流在两掌之间逐渐形成，道：“等我将你冻成一具冰雕，你就知道我的厉……”
话还没说完，水流便化为一滩水，打湿了他衣服。
景华低头一看，不知从哪来的一条麻绳，将自己给捆住了！
双手连带躯干被紧紧勒住，根本没法施展法术。
“动动脑子。”松运道。
怕不放心，他将麻绳又在景华身上绕了两圈，最后打了个死结，搞定。
季飞昂一愣，他什么时候找来绳子的？他什么时候出现在哪里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办法……
还真不赖！
同为炼气期，景华的优势并非是后期比中期那些多出来的灵气，而是掌握的法术。
书院并未传授的战斗法术，令灵气多出来诸般可能。
季飞昂只能用于一对一的打拳，而景华可以施展以一敌十的水涟千箩。
这有着本质区别，可法术的施展需要用手，那么只需捆住手，就能从源头抹平优势了。
更为关键是，炼气期的灵气十分有限……
所以，即便这只是一条普通的麻绳，景华他也挣脱不开！
玄照幻境中，大殿终于倒塌，雕塑与石柱被烟雾覆盖，唯独神像依旧在，只是又小了一圈。
“重回梦中，你还看到了别的，说出来。”
苏安始终注视着神像双眼，语调有些迟滞：“梦中，在飞碟抵近的一刻，我看清了飞碟的样子。巨大的圆盘状，上面有很多细微的光点，组合起来就像是……像是一个猎户，举着一把弯弓。”
那个画面一闪而过，苏安是见过，但绝不会记得这么清晰，这是在外力的强行干预下，使得记忆重新浮现。
这像是让人拥有了过目不忘的本事，可隐患随之而来。越是深入记忆之中，意识越有可能迷失其中。
超出当下所能承受的范畴，记忆就会是一份毒药。荼毒主观意识，让人变成一个疯子。
苏安在这处幻境已经逗留了太长时间，由意识构成的形象已经透明化，仿佛中毒已深。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那道声音再度响起，口吻更加急促：“打住，打住！怎么可以闯入我的地方，不知道我在睡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