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真的很忙,姚瑶,好几次想着下班就去你们学校找你来着,总是没来成。”
“你分明就是躲着我!”
“对不起,还好我没是同城,你想过没有,要是异地怎么办,我没也总不能三天五天的就可以见一次吧?”
“扯那么远,谁和你异地啊?异地的话说不定现在都还不认识!”姚瑶略显忧伤,“我最近就是有些不祥的预感,老觉得你在背着我干什么坏事。”
“干什么坏事啊,傻!”
“谁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啊。”
“我真没有,你看我的黑眼圈。”
“那你怎么都不主动来看看我,你们男的都这样,是不是到手了之后就可以放一放了,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老大!我都在想着你呐!”
“我不听,都不过我们学校那边去了。”
“谁去谁来不是一样的吗?非得计较这个干嘛?我现在不是乖乖地站在你面前了吗?”简明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笑了笑。
姚瑶甩开肩膀上的手,“我不是来看你的,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反正我是快被你气死了。”
“好啦,别生气了,啊。”作势给她一个拥抱。
“走开!”
“好了啦!”
“你走开!”姚瑶使劲在他胸口上推了一下,然后指着他说:“离我至少一米远,不想理你!”
“不行,一米太远了啊,喏,这根棒子,有三十公分吧,我们就以它来监测距离好不好,如果近了你就拿它打我好了。”
姚瑶白了他一眼,转身顺着路走,简明就把这棍子横在两人之间,在后面跟着。
“哎呀!你扎到我啦!”
“对不起,疼吗,这根棍子有点尖,哎呀!”简明倏地弯腰抱住提起的右腿,抬起头来接着道:“你踢我干嘛?”
“就踢你了,怎么了?”说起又踢了她左脚一下,转身走了。
“等等我,喂,姚瑶,等我啊。”简明快步走过去和她并排了,“别踢得这么用力嘛,你是觉得我的肉不是肉吗?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力气?”
两人一起走进了一家餐厅,简明被这两下踢得神清气爽,那些挥之不去的影子也被踢走了。菜单交给服务生拿走之后,就着暖暖的灯光,简明看着姚瑶姣好的脸庞,说不尽的亲昵之感,自己也轻松了下来,把双手向脑后捧住头往后靠坐着。
“这么轻松吗?恨死你了,不知道哄我开心一下嘛?唉,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人呢?”
“以后我天天找你,下班就来你妹学校蹲点,你去实验室我就和你一起去,帮你洗烧杯,给你递坩埚钳,你去图书馆呢,我就跟你一起去看书,你去寝室我就在楼下等着。”
“啊,你这人,不靠谱,说起来倒是一串一串的。”说完把嘴瘪着摇了摇头。
“我都已经反复跟你道歉啦,还不原谅我吗?”
“哦,所以,这次来这个地方吃饭也是为了道歉是吗?”
“对啊,你不满意的话,咱们换一家,走!”说这话看着姚瑶,侧身准备去拎她的包。
姚瑶把头别向窗外,“饭我可以不吃,原谅你嘛,还不够,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你想得美。”
“是啊,我们的小仙女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全部用电呢!”简明一脸沮丧,看得姚瑶噗嗤一笑,“这么点小菜,怎么能帮我赎罪呢!而且,人家做的菜又那么好吃,这再好的餐馆,自然也是看不上眼的。”
姚瑶捂着嘴巴,捂不住眼里闪出的笑意,赶紧喝了口水,又将脸板了下来。
简明见状继续一脸无辜地道:“别的不说,你看人名字呀,瑶,瑶池的要,走吧走吧。”
“行啦,别贫啦,受不了!哎,你看,那些过山车怎么现在就停了呀。”
“大晚上的恐怕也只有你会去坐,说起这个,我还真没坐过呢。”
“那改天我们一起去,我也想体验一把,过山车,大摆锤,还有那弹簧床,把人撂起很高很高,体验了这些就去蹦极,听说那个跳一回真是有走到生死边缘的感觉。”
“重口味!那不得把人吓哭啊。”
“不至于吧,你不觉得那样很刺激吗?”
“本来就是找刺激啊,不喜欢,玩一下漂流啊就已经很刺激了,去蹦极,听说上次他们去问坝陵河大桥下面蹦极的管理人员,‘这弹索多久换一次啊’,你猜他怎么回答?‘断了就换新的呗’,哦哟,你还敢去吗?”
“哇,那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就是,哪是什么安全索啊,索命索还差不多。”简明接着道:“你看着菜怎么样?”
“好吃,你这算是给我打牙祭吗?”
“好吃以后我们就常来。”
“简总,你有心啦,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你那么忙!”
“浮生偷得半日闲,你过来我很高兴,大不了晚上多加会班。”
“简明,你相信第六感吗?我最近总是觉得你在干坏事。”
“什么嘛,什么人嘛,我怎么就成干坏事的了。”
“但愿吧,来,你多吃点,平时少加点班,早点睡觉,你看你的眼袋。”
简明立马做欲哭状,“哼,嗯,从来没人这么关心过我!”
“你这人就是欠揍。”
“来,这个吃了不长胖的,你多吃点呀。”
“这里跟你的风格很像,清新淡雅的,菜好吃,人多却不显得嘈杂。”
“嗯,我就觉得这样安安静静的,呆着舒服,慢慢吃,我们在这多坐会,等下出去在进公园走走。”
“好。”
“今天真开心,好久没有这样了,最近觉也没有睡饱一次,真的是快要崩溃了。”
“你们这每次忙起来天昏地暗的,没有电节奏感,这样对身体最不好了。”
“是呢,讨厌这样的节奏,感觉就像突击队的,闲的那几天无所事事,忙起来拼到老命都快没了。”
“要不你去健身房办一张卡,经常去锻炼锻炼,这样子工作也有劲一些啊。”
“没用的,我知道我的习惯,办了卡恐怕一周也不去一次,而且每次加完班总想着的是找个暗金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时间久了你会挺不住的,好的身体状况对大脑也是个很好的反馈,多运动一下,思考问题大脑都会灵活得多。”
“是呢,这个倒是有体会,在野外骑单车的时候,感觉想得东西都会比在家敞亮得多。”
“嗯,要有一项自己的运动,给自己放松的时间。”
“你呢?”
“学生不一样,没那么大的压力,生活节奏也没那么快呀。”
“谈起这生活节奏,要是我这专业在现成能找到合适的工作,我就回老家了。”
“累了都会这样想的吧,当时来这里也没人逼你呀。”
“可能是吧,人的压力真的是说不清楚。”便说着边掏出电话,是张小顺。
“喂,张工,有什么指示?”
“哦,在哪里?”
“好的。”
“不行,我的酒量你不是不知道啊。”
“嗯,好。”
“我在外面呢,不远,一会我自己过来。”
“好,再见哈。”
两人牵着手从餐厅出来,公园门口的地铁站零星散落着几个人。
“不会玩得太晚,我们一起过去,那里刚好离你们学校也不是太远,等下我送你回去。”
“你这朋友的邀请还真是应景呢,他来给我们的好久不见加一段!”
“呵呵,是呢,你喜欢唱歌吗?”
“还好,不过KTV我没去过几次,浪漫花都应该又算好的了吧?在这种中心地段应该是差不到哪去,每次我们逛街从门前经过是,看到里面宽敞的大堂,都想进去看看呢。”
“我也没进去过呢,不过就是个唱歌、聚会的地方,想来应该没什么特别的。最好的是现在,你看,这节车厢怎么会只有这么几个人呢?”
“上一站是大站,人下多了,这一站没几个人上车。”
简明悠闲地唱着“你靠着我的肩,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属于我们……”
姚瑶将简明的手臂搂得更紧了一些。
到了浪漫花都楼下,街上的人比公园路口的更少了,姚瑶兀自奇怪,不是说很好玩吗?吗应该很热闹啊,第一次见到这个时候的浪漫花都,没想到是这样的。
“来这里的人大多是开车直接从地下车库就上去了,像我们这种进来的,当然很少。”
“你这朋友是个土豪吗?你在傍大款赚钱啊?”
两人牵着手走进了大堂,门口的服务生热情地说着“晚上好!”
一个西装革履,带着白手套的人朝他们走来,微笑着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两位客人,如果不是他头戴耳麦和脸上的表情,简明真不敢判断他就是服务生。
“晚上好,请问您们是入住还是?”
“去KTV。”
“好的,请往这边走。”
这服务生领着他们斜穿大堂,按了电梯,门开了之后快步走进去按下28楼,随即站在电梯门口,用身体挡着电梯门以防它关掉,同时上身微躬,微笑示意。两人进了电梯后,他退了出去,朝着关门的电梯弯了弯腰,算是敬礼。这一下一下的弄得两人有些愣住了,简明试图打破这尴尬局面,“这帅哥的腰真好,呵呵。”
“这是VIP服务吗?”姚瑶也补上一句。
从电梯出来,经过前室推门进去,一股音浪硬生生砸了过来,灯光昏暗,各色影灯如鬼魅般闪烁着,简明看到两列女的穿着紧致,围着一个圆形沙发站着,沙发上面坐着几个男的,勾肩搭背、歪歪斜斜,简明暗自叫苦,感觉情况不对,转过身拉着姚瑶往外走。
姚瑶彻底愣住了,感到有人拉他时,触电一样将手缩了回来,看着简明已侧身面对她站着,又伸手去扶她的肩,她又不自觉像惊梦一样都了一下,脑子里嗡嗡作响,回到电梯前室,简明似乎在说什么。
简明勉强将她拉到前室的沙发前面,看姚瑶一动不动的,兀自在那低着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喂,张工。”
“啊,对,我马上到了。”
“嗯,好。”
简明挂了电话,说:“你现在这坐会儿,我进去敬一圈酒就回来。”
姚瑶还是低着头一动不动,简明怕她没听见,又凑到她耳旁说了一遍。姚瑶面无表情,轻轻地坐向沙发,但好像沙发上面有针一样,身体马上弹了站直,背对着简明冷冷说道:“你去把,我就在这。”
听到大门开启,姚瑶看着简明走到大门口,转身看了她一眼,开门进入了那阴光闪闪的境地,一股音浪像野兽一样咆哮冲出门来,像是晕车了一样,弄得她一阵恶心。还是自己走吧,先离开这儿,一秒钟都不想呆了。
到了大厅,想想现在去外面坐着的话,街上一个人没有,挺奇怪的,不如就在这大堂休息片刻,不管他来不来,缓缓神就走。
还是刚才那位职业的服务生大哥,用盘子端着一杯水走过来,“妹子,这里给你准备了一杯温开水,需要吗?”
姚瑶抬头看着他,他已经把刚才上楼时那份职业的微笑揣兜里了,换以一副自然的表情,不苟言笑,眼睛里透着怜悯的光,姚瑶木然把眼睛别向远处。他悄悄地将水杯放下,轻轻地走开了。
简明打电话来了,姚瑶一看是他,不知道如何应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电话响着,一连好几次,后面不响了,她把手机放包里,犹自呆坐着。依稀看到几个衣着正经的人进来,被刚才那位服务生大哥一路迎到了电梯口。一个人从里面夺门而出,他出门走几步站定,抬头看了眼出口的位置,转而盯着手机快步向大门走去。
姚瑶的手机在包里震颤,不用看,肯定是简明打的了。姚瑶看着他在大门口四处张望,不知道往左往右,倏而在那转来转去。一会儿又进来和站在门口的服务生说了几句,朝里面走来,看到姚瑶坐在沙发上,快步跑到姚瑶面前,“我还以为你去哪里了,吓死我。”腔调都快模糊不清了。
姚瑶看都没看他一眼,垂着眼睑,好似看着那杯没喝一口又的温开水。简明看了她一下,放松了下来,双手抻着头,将脸埋进了双掌中间。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简明听到姚瑶接电话。
“小青。”
“啊,我要回来啊。”
“好。”
姚瑶将双臂环在胸前,又坐了一会儿,提着包出了大门,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简明出来没看到姚瑶,急得慌了,似有千言万语一样、电话一个接一个打,现在她就走在自己旁边,这千言万语却不知那一句先出来的好,争相挤着,全给噎在了喉咙里。
时令才是仲秋,经过几次北风的扫荡,街道两旁的树叶已经簌簌往下落,路上的黄叶被北风卷着、颤抖地移动着,再过几天,两旁笔直的树木就要成一副光秃秃的景象,任他如何努力,也挽留不了一片树叶,最后只能以自己枯瘦的躯干,去迎接天寒地冻。
路灯好昏暗,有气无力的亮着,纵然是走了很久都还没遇到一个人,它还是不能投下一个影子。
偶尔呼呼走来一辆车,睁着巨大光亮的影子,将树干的影子打在路边的墙上,被那些凸凹不平的墙一个个吞下去。车轮挟着劲风是多么的可怕,吓得闪到两边还兀自颤抖着,路面被画出两道明显的线来,饶是不想再一次被风推着去填满这两条线,可又怎么奈何得了呢?
到了校门口,姚瑶头也不回地走进大门里去,简明怔在原地站了半晌,游魂一样回到宿舍,爬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真想长睡不起,可电话还是在大清早将他叫醒了,是李念。
李念昨天下午请假,坐高铁找方菲去了。
准备动身之前,从方菲的话里觉得应该是要被接站的,虽然有点含糊。下了车,打电话给方菲才知道她离高铁站很远,叫他坐车到三十公里以外的郊区。下了长途公交,李念又扑了个空,叫他打车到花满天游乐场大门,他心里开始有些不快,但勉强憋着叫了出租车。背着方菲要的杏城特产,折腾几遍下来觉得又重了一些,不过最重的还是那颗心,方菲这么仗义的一个人怎么这样呢,感觉像是被耍一样。
到了花满天游乐场东门,也还是没见着方菲人影。买了杯冰水一口气喝了,打电话问方菲,方菲满嘴歉意地说临时有事,太不好意思了,叫她到下榕古玩广场找她,她办完事就在那等他,李念想着,幸好我脾气不错,要不然早冒火了。
在出租车上,师傅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语言跨度也大,就多聊了几句,李念老实说是过来找朋友的,还有一层意思是到那边也就有熟悉的人了,你个出租车师傅别想宰我。出租车师傅却温和的笑了笑,“来这边找朋友的真多,尤其是下榕古玩广场,不过我载过的旅客也有的做得特别周到,他们会先找个住处安顿下来,让自己舒舒服服的洗个澡先轻松一下,再把身份证号和紧急联系人留给旅店老板,免得老板担心你出来玩就不会去结账了。”
李念确实也累了,没多想什么:“这不是有押金呢嘛,第二天不回来押金自然也就失效了,还是老板赚呢。”
师傅意味深长地说:“所以呢,老板还是好心人,我们这一带的旅店老板大多会这样的,看着不对劲的旅客都要询问他是否留紧急联系人的,我也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但下榕那一带几乎没什么本地人呢,我跟你说的你考虑考虑呀,小伙子。洗个澡轻轻松松,换身衣裳,帅帅的,去见朋友不是更好吗?”
这师傅真奇怪,一天坐在车上无聊吧,简明心想。这时出租车刚好穿过市区繁华地段,李念朝窗外望了望,师傅嘀咕:“前面这条街旅店很多,你看要不要先在这下,过了这里就没有旅店啦。明天去接机,我儿子那朋友在外面消失了七天,硬是给他们合伙去把他翻出来了,真好……”
七天、翻出来,李念想起大学同学才毕业时被软禁九天九夜,后面他堂哥凭着他不明不白的一个短信,追到了那个城市定位到相应地点将他搜出的事,弄得李念一身冷汗,下车时还站在车旁跟师傅连声道谢。
李念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按出租车师傅说的跟旅店前台勾兑好了出来,打开手机地图,选了一个离古玩市场不远的小吃街,到那里告诉方菲:“你要我快把和这个城市游够了还是找不到你呢,太不够意思了。古玩市场我不来了,没兴趣,我就在鸿兴街等你,赶紧过来请我吃饭吧。”
出其不意,方菲生气了,说怎么能不守信用,这样耍赖,说好了来又不来,李念更觉怪异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方菲生气。但是这现象更坚定了他的判断,“喜儿,我们一起来这边的也有几个朋友,如果你今天忙,没时间见我就算了,我去和他们扎堆玩玩,明天就回去了。”
“你分明是一个人去的呀?”
“我就编了一个,怎么办,要哥,你不觉得喜儿不对劲吗?要不要过来救救她?”
“我不来,关我什么事,你大老远的跑过去了,我看你的问题更多吧?”简明语气尖刻,这几天憋下的不快几乎被带了出来。
“这个先不讨论行不,我们先说说喜儿啊,不管怎样,站在朋友的立场,你觉得你要过来一趟不?”
“那你站在哪个立场了?”
挂了电话,简明简直快要疯了,到冲了个热水澡,推着单车出门,既然心那么累,那就去冲山、出出汗,让身体也累一下才公平。
简明站在坐在招云峰顶,俯瞰着杏城这个忙碌的城市,看得见车水马龙,却听不见人声鼎沸,疲惫的身躯觉得轻松了许多。转到另外一侧,看着群山环绕中托着一片片两天,那田间的地界犹如一道道裂缝,将这个小盆地撕成了无数碎块。
四个小时候,简明坐在冲入云霄的飞机上,往窗外看去,那一道道高耸的山峦,犹如大地的疤痕,疤痕的底部、暗黄的血液汩汩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