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现在可没有心思去管着少年郎叫什么名字,都开始在心里盘算起万把总提出的这个让大家改行的建议
柳威歪着个嘴在那里像小学生一样用两只手掰着手指算着什么,不过看他一副便秘的表情,应该也没得出什么结果,只得伸手抓了抓脑袋,深吸一口气朝边上的林奎眨了眨眼睛
林奎这时却没有看见柳威的动作,他正在用手摸着下巴,嘴里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抬头看了看天,望了一会儿又看看周围这些人,然后才发现柳威在那里猛眨眼睛,一时间理解不了意思,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阿威哥你觉得如何?”
柳威暗骂了一句呆子,大庭广众的问这个,哪是商量事情的样子,只得正声回答说“当家丁卖命也倒是个出路,至少暂时吃穿住宿有个着落,各位大人不至于在这些上面打折扣;要说打仗,咱们现在基本上是人人有伤,马上又上阵去,怕是卖命的机会都没有”换了口气继续说道“要真打起来了,其他人咱说实话也信不过,要是咱们几个编到一起,好歹是一起拼过命的,怎么也靠得住些”
柳威这话表面上看着是讲给林奎听的,但大家都知道这是在跟万把总讨价还价,提出的几点也是大家关心的,现在就看万把总怎么砍价了
万把总也不是三岁小孩,柳威的这点心思他也懂,赶紧回答说“家丁不比那些废物营兵,关键时刻能干大事的,自然是不会在吃喝上面短了大家的,别的不说至少能比营兵强出不少,时不时还有一顿肉”万把总嘿嘿两句继续画饼“这个伤肯定是要修养一下才行的,只是现在大夫不好找,大家都没伤到筋骨,又个个身强体壮,休息一阵也应当没事的,至于编队,那自然是能一起拼命的人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最好了”
这些话虽然一点实际的东西都没保证下来,但看得出来万把总还是有一些诚意的,柳威便不再去多说话,继续在一边考虑
镇门梁眉头皱成一团,看了一下柳威林奎,才转向万把总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既然搜说开了,我也给大伙说个实话,我不叫什么郑哥儿,也不是什么行商”
“这我看得出来,要是路上遇到的一个行商都能把长枪用得这般好,也就没有什么东虏流贼的破事了”万把总笑了笑回答说
“我是个逃兵”镇门梁大声的喊了出来,也不去管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我十六岁就跟毛总兵在东江镇游击,后来毛总兵没了,孔友德那些狗贼····我投了关宁军却不招人待见,就不干了,进关里这些年坏事没少干,但就明白了一个事,现如今只有给自己卖命最实在”
万把总见他要拒绝赶紧说道“这有什么,东江军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沈班头还不是从山海关回来的,现在不也一样好好的,你这是没遇到适合自己做的事罢了”
“我可不是逃回来的啊!我那是拿东虏脑袋换到这个差事的”沈班头赶紧解释道,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大,赶紧压低声音说道“前后六个东虏脑袋,才换得一个班头的待遇,到现在一个壮班只有我一个人了,都不知道值不值”
一直很少说话的猎户弓手站起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停下来了,万把总赶紧招呼他“这位兄弟你腿上有伤就快坐下,不知道你贵姓啊!”跟其他人不同,万把总没有跟他商量什么当不当家丁的事,毕竟从逮到他的时候,知道这人是个会射箭的,就已经计划让他来当家丁的,现在弓手自己站起来又没什么话要说,万把总忙着拉人入伙,只得随口打个哈哈
“我叫周寅生,山西人····”猎户自报家门后就没其他话说了,尴尬的看了看四周,又坐了下去
“万把总啊,刚才你那话可是当真?我也能在你手底下谋个差事”边上的那个叫做郭顺的少年郎突然问了起来
说实话按照万把总的标准是不想收这人的,其他几个不是会兵器的就是敢拼命的,就连战力最低的柳威都还算是脑袋灵光,人也讲义气,这少年郎年纪轻轻却是做那般营生的人,文武都不行,之前又跟朱管事有些那种事,让他来当家丁说不定要影响了其他人
但刚才的话也说出去了,万把总也不好反悔,不然指不定剩下这些人心里有些什么想法,就当做是千金买马骨吧!
想通了这一点,万把总赶紧点了点头回答说“当然是可以!可你当了家丁就不能是之前那副模样了,得像个大男人一样,大男人你可懂?”
“我懂,我懂,我跟着大家学就是了”
万把总接过话头就对着众人说道“那咱们大家就一起干吧!诸位意下如何啊!”
柳威林奎互相看了看,对着万把总点了点头
弓手周寅生紧接着也对着自己的上官抱了抱拳
少年郎郭顺学着弓手的样子,抱拳躬身做了两三次,等万把总挥手才停下了
沈班头在一边看着郭顺这幅模样就想笑,好歹是憋住了,也对着万把总抱拳说道“恭喜万把总了,这许多勇士在麾下,必定大有作为!”
万把总哈哈笑道“老沈你这话说得”,又对着还没有表态的镇门梁说道“这位兄弟你若是现在不愿当家丁,也请务必跟我等一起同路去顺德府,路上多少有些照应,等找到了官府的人,我多少还是能说得上话,给你一个正常身份,至少能保你平安”
镇门梁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他倒不是对那个什么身份有多大兴趣,现在兵荒马乱的,户籍管理早就混乱不堪了,只是在这场恶战下来,就感觉跟这些人在一起有种莫名的安心
“那就叨扰万把总了!”
顺利接收了几个入职新人后,万把总心里很是舒服,等大家休息完又沿着河道开始行军,都感觉脚下轻快了不少,
一直走到了太阳升起的早上,确认了一下方向后,万把总带着队伍上到了官道上,继续走出去没一会儿,沈班头就在路边发现了远处一个朝着自己飞奔过来的黑点,也不管来的是什么人,赶紧呼喊着示警,大家刚刚才轻松了一点,现在见状心又提起来了
坐在马上的弓手周寅生眯着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黑点,他常年射箭打猎视力很好,坐在马背上也比其他人高出一截,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是个骑马的,背上插了两面旗子,这人身上也有盔甲!”
“背旗!肯定是官军,你看看那旗子是不是红色的?”万把总赶紧问道
“是的!”
“那就是咱们自己人了,各位!苦尽甘来啊!”
一匹满身大汗的三花马被拴在路边的石头上,鼻孔里喷出一阵阵的白气,背上的鞍具卸了下来放在一边,看来是要让它好好歇歇,一个戴着铁盔身上一件对襟锁子甲的男人被万把总他们围在中间
“满大河!怎的你一个人来找咱们?不是说让你回报孙大人么?县衙那边有没有收到流寇流窜的消息?”不等这个骑马的男人喘两口气,万把总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开始蹦了出来
“把总!我刚回去向孙大人报功,还没来得及去点人出来,就听见街上有人在吵闹说有流贼在城郊出现,孙大人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吓得赶紧关了城门,结果等了一晚上什么流贼都没见到,妈的那些营兵却连夜跑了一大半,现在就只有些老弱在营里”满大河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早上孙大人刚开了城门,就发现城墙边倒毙了不少百姓,又有人说看见一些骑马拿刀的人在外面贴什么告示,说是什么替天行道,孙大人又是一通折腾,现在县衙里和大营里都乱了套,我在大营洗马听了赶紧就骑马出来找您了,这闹得!”
沈班头赶紧问道“那现在城门可关了?”
满大河看了看沈班头答道“不知道,把总,不止营兵,不少家丁兄弟都跑路了,咱们回去可怎办?”
万把总白了他一眼“你看看我现在这幅模样,我还能怎办!”说罢一把扯过那套鞍具,把上面的一个布袋子打开,摸出里面的几个饼子,掰成几块后分了下去,又递给满大河一块
“吃,吃了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