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响,小指头粗细的鞭子在柳威身上一过,瞬间就破了皮,接着又来了一下,柳威伏在地上暗自叫苦,却又不敢出声,只得用力的咬着牙,郑刀子的鞭子却没打出第三下,只见他把地上的葫芦一扬,水全泼到了背上,伤口被冷水一激,柳威终于忍不住“啊”的一声大叫起来,把山洞里的围观群众吓了一跳,郑刀子也被惊得后退了半步,呆呆的看着柳威,手上的鞭子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打。
“当赏!”镇门梁从走了过来,身上裹着从柳威身上抢下来的职业装,下身却是林奎的橙黄色外卖长裤,手上提着郑刀子刚才扔下的刀,踢了一脚如同旱地泥鳅一般的柳威,笑了笑问道“在下镇门梁,客从何处来?”
柳威这时也睁开了眼睛,眼珠乱转,飞快的打量起周围,七八个人拿着些刀枪棍棒或站或坐,把他俩合围在中间,脸上包了块布的中年人一副吃惊的表情看着他,旁边一张宽脸小眼睛的八字胡左手摩挲着胡茬子,应该就是跟镇门梁说话那个人。这群人的衣着极差,除了面前刚抢了自己衣服,这位头目模样的人凑齐了一身,其他的人身上都没几件像样东西,就连他和林奎幸存下来的三只鞋两只袜子都出现在好几个人的脚上。
再看这群山贼的个头,除了刚才打自己这个人壮实点,其他的都差不多能看见排骨,身上黑乎乎的,也不知道上次洗澡是多久之前了。头上虽然都扎着发髻,还是有不少脏兮兮的头发披散在额头四周,脸上除了大小刀疤和满是好奇的眼睛,其他的并不突出。
镇门梁见没回话,晃了晃手上的刀,这才把柳威的视线拉了回来,又问一遍,“客从何处来?”
柳威看了看镇门梁,眼角那道长长的刀疤显示此人并不好惹,想了想刚才装昏听到山贼们对话,缓缓答道“在下,季……季工宝,从蜀地过来行商,贩运……”用余光瞄了一眼旁边的郑刀子,“贩运……羊毛毡”
“这是又是何人?”镇门梁指了指地上的林奎
“车把式,林奎兄弟,也是我同乡”
“少糊弄老子,你俩细皮嫩肉的,从四川跑来自己驾车贩羊毛毡?金羊毛?”八字胡立马发现话里的破绽。
“哪个虾子豁你!”柳威马上换成方言说道“我两个要不是桐油买卖弄不动,库房又走了水,天天出切风吹雨打的,瞌睡都没啷个睡成,我嫌到发慌咩?”
这一通方言下去果然转移了八字胡的注意力,八字胡在脑子里试着翻译一下,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又问道“你们羊毛毡呢?总不会一根羊毛都不在吧?”
柳威脑袋里飞快运转,得赶紧编一个理由稳住这个人,还得想办法脱身,“嗯……嗯嗯,羊毛毡,羊毛毡都在……”
“在哪里?”
“羊毛毡都在…都在”
“王八蛋!”一声爆喝突然从旁边传出来,柳威转过去一看,满脸血渍的林奎正歪着个嘴狠狠的瞪着镇门梁。镇门梁上去就是一脚,踢得林奎身子都蜷缩成了一团,才缓缓说道“车把式也醒了啊!那你来讲,你俩的羊毛毡哪儿去了?”柳威暗叫要遭,林奎刚醒,这一问下来,刚才自己的现场直编哪能对得上啊!“座山雕你不要脸,自己劫了去,还来戏耍我等!咱们买路钱没少一文,一队人一个不留,你还要赶尽杀绝,座山雕,有种给爷来个痛快!”
“座山雕?”柳威和镇门梁脑袋同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镇门梁自然是不会在这时候真砍了这俩人出气,他现在更关心这个“座山雕”到底是何方神圣,一把抓起林奎,把刀架在林奎脖子上,顺带踢了一脚柳威,才恶狠狠的问道“座山雕是谁?”
“装!你们打黑旗的,收了钱还杀人,神通镖局那许多镖师都没了,讲什么狗屁江湖规矩?”林奎倒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杀了人?神通镖局?”镇门梁听得一头雾水,转过头看了看几个亲信,亲信们也是各种大眼瞪小眼,就他们这几号人遇见大点的商队都要溜之大吉,更别说跟什么镖局正面对抗了,至于提到的那面黑旗,也不知是手下从哪里偷来做个样子的东西
“老子不是什么座山雕,老子是南山岭镇门梁,向来是和气生财,几时杀了你的人?”镇门梁顿了顿,又把林奎扔在地上,一边踢一边问道“你说那个座山雕杀人,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的事?”
林奎被捆着没法还手,只有挨踢的份,看了看镇门梁,嘴里却说不出几句话,只得用余光偷偷看了看旁边的柳威,柳威心领神会,左眼飞快地眨了下,立马抢道“好汉,好汉,你饶了他!他流了这许多血,我来讲!我来!”
镇门梁停下来脚上的动作,转过身来直盯盯的看着柳威,柳威也是迅速进入状态,发挥起他的传统艺能,开始有模有样的说了起来
“我俩平日里在各府城和运河间串货,生意经营得并不怎样,前些日子库房又走了水,几年收成毁于一旦,我俩便变买了产业,凑了一辆马车,想是路上卖了货便顺路回去四川,走到那个什么铺,都说最近路上不太平,便出钱跟同路的镖局商队一起过关”柳威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林奎,继续说道“过有个隘口,遇上打黑旗自称‘座山雕’的山……好汉,镖师们去一番交涉边便放行了,结果走了没几步座山雕就杀了过来,百十号人长枪大刀,还有人射箭,几个镖师抵挡不住,我俩在队伍前面扔了东西便跑,其他人便没有我俩的运气了,他们还有狗,一路跑下来鞋都跑掉了才躲过去,又遇上下雨,这才捡了条命……来这里避雨,不成想惊扰到了各位好汉”
镇门梁一听果然沉不住气了,两步走过来直勾勾看着柳威,“你说他们有百十号人?还有弓箭有狗?”
“嗯……对…对,都裹着头巾,他们刀枪不少,弓箭也有,射得还准”柳威继续编着瞎话“有几个冲杀厉害的,身上还裹了棉……衣,腰上束着革带”
“棉甲!”在边上看了半天热闹的八字胡往地上啐了一口,“你这狗才,确定那不是流賊?还是官军?”没等柳威回答他,镇门梁抬了抬手,示意八字胡退下,又问道“你们可看清他们来的方向了?”
柳威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俩在队伍前面,车上东西垒得也高,都是听到后面喊叫才下车查看的,等发觉情况不妙,贼人们打着旗号都快冲到面前了,也不先说要财,遇人便杀”。
山贼们一听彻底不淡定了,干他们这一行的,向来是以抢夺钱粮为主,人命还真没犯多少,要是这俩人的话当真,座山雕这伙人先不管是官是賊,干事完全是另外一个路数,这次是路过的商队,下次指不定就是自己,一想到这些,众人又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大家不必听这俩人胡说八道,依我看这杀才空口白话,分明是想拿个子虚乌有的座山雕唬住我等,再想办法脱身!”刚才那个八字胡突然大声说道。
这下轮到林柳二人冷汗直流了,光顾着对付镇门梁,倒是没注意旁边这个小眼睛八字胡如此难对付,现在哪怕强行找证据,来证明有座山雕这个人的存在,也没那么多急智,估计来不及了。
“看来真是命该如此了”柳威心里默念道,也不等镇门梁继续发难,瘫倒在地上闭上了眼。
镇门梁看着柳威这幅模样,正好奇要问个究竟,一个人影冲了进来撞开围着的几个人,扑倒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大……大当家,寨子里…寨子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