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个粗犷的声音，“老沈，快起来了，咱们得准备出门去县衙等大人出来一起过去”然后就继续敲着门环
沈东灵呼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人怎的也要去土地庙，不是说我们自己解决了就好了么？”
“谁知道怎么想的，快起来！我和高个儿先骑马走了，不必去县衙了城门口等你们，快些”
外面这人这两嗓子下去，大家也都醒了，也不等沈队长把点灯亮，林奎镇门梁郭顺就都开始摸黑穿衣服收拾了，柳威也没了睡意，打了个哈欠跟着爬起来了
换上了一身整齐的行头，虽然有点旧，但好歹是洗干净的，看起来也算是有模有样，就连干瘦的郭顺也有点雄壮的气概，再戴上铁面具，远远看去宛如一个金刚力士一样，或许真能唬住人
“先别系紧了，一会儿还有口罩要戴”林奎说完拍了拍郭顺脑袋，“我这就去找金家嫂子问问，不知道做好了没有”
不一会儿林奎就把几个用棉布缝制的口罩拿了回来，又是一番指点，三个人才终于穿戴整齐，沈东灵要来回说话，便没有戴这个东西，看三个人把兵器都拿好了便带着他们出门了，这时候外面的天才刚刚露出鱼肚白
柳威穿个单衣站在门口目送他们出营，等外面脚步声走远了才进来坐着，“也不知道土地庙有什么好玩的，大清早就上工”，倒了碗水一饮而尽，拿过林奎之前的杰作开始设计构思
大营离县城有两三里地，等几个人走路到了城门口，那里已经打起火把，几个穿着衙役衣服的人正在一起交头接耳，沈东灵赶紧搭了个招呼，对着一个正在往城门洞子里看的拍了一把，“楚兄弟，大人那里到底怎的回事”
这个楚兄弟便是大清早过来敲门的那一位，他红着眼睛看样子也没睡好，“还不是刘全那个狗材多嘴，回县衙来被大人撞见了，没问几句就全说了，他是出了名的大嘴巴，本来就只是一个甄别而已半天就能弄好，他在大人面前说得极其严重，孙大人又是个多疑的人，连夜让人安排说早上就过去看看，这事闹得”
“看看可以，大人要是整个大排场过去反倒不是个事，哎！”沈东灵刚感叹完，城门洞里就传来一阵马蹄声，定睛一看，孙大人穿了件便装，跟一个留着一副美髯的中年人一人一马走了出来
“东灵啊！人可是到齐了？”
“到…到齐了”
“那便出发，早点甄别清楚，不要耽搁了大家的吃饭时间”
“你骑马的是觉得没几步路，咱们可是就一双脚，还吃饭，估计都得下午了”沈队长心里暗骂道，手上却没停下来，从腰间拿出一面小旗朝众人挥了挥，“进！”
又是一通武装拉练，一干人等才陆续到了土地庙边上，孙大人和那个美髯客骑马站在边上的一个小土坡上，这里正好能将整个土地庙的四周尽收眼底
土地庙本身并不大，一排三间的普通庙子，门口的大石槽里香火现在谈不上旺，四周是一大块平地，农忙时被农户们用来当做晒场，现在则被县城里清出来的流民乞丐们占据了，万把总手下的三个家丁在北东南三个方向各自拿着弓箭戒备着，在远处西北和西南方向则是万把总和另一个家丁埋伏的地方，内紧外不松，把这里牢牢控制住
“那些拿树枝柴草搭了几个窝棚的地方是流民吧？”孙大人向边上的沈东灵问道
“是的，乞丐们都游荡惯了，没见到有谁有搭窝棚的习惯”
“待会清查的时候不要太粗鲁，那些窝棚能留下来最好，也算是个栖身之所”
“遵命！”
“那就开始吧！”
沈东灵按照之前跟万把总商量的步骤，由他自己带队，以家丁、衙役里面的老手为骨干进行甄别，林奎他们三个和其余的人在边上戒备，万把总则和外围的那个家丁向土地庙靠拢，压缩警戒空间
流民乞丐们见大清早就来了十几个官军把自己围了起来，都坐在边上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就连沈东灵在那里大声解释这次甄别的目的，都没人听进去，更有甚者从地上抓了两张树叶就去土地庙边上的排水沟蹲着释放自我了
沈队长先礼后兵，一通解释完也不管听懂没听懂，挥了挥手进去里面挨个询问，这时林奎郭顺镇门梁他们也到了平地的边沿，这些流民乞丐丝毫不怕沈队长那队人，都在边上叽叽喳喳——尽管他们都拿着腰刀，但看见这三个人带着铁面具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身上长枪标枪腰刀全副武装，顿时就停止说话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了
“这三人怎的这幅打扮？”远处山坡上的孙大人颇为好奇“不过倒是能吓住这些百姓”
沈队长先在乞丐聚集这边挨个询问，除了有两个实在是虚弱不堪的老乞丐，其他的都多少能答上话，从口音籍贯上没发现什么问题，外表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开始转向流民区
一进来这里沈队长就在一个小窝棚边上发现有些不对劲，在问一个中年女人的时候，她看人的眼神老是躲闪，明明沈队长说话很慢，却老是摆手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边上的家丁想看看那个小窝棚里面的情况，这女人却老是用身子挡着
“老沈，有问题”早上的那个楚兄弟在他耳朵边悄悄说着
沈队长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故意高声说道“那好，我们这就去查下一处”说罢转身就要走
这女人顿时就松了口气，“恭送大人”
眼看这女人放松了警惕，那个楚兄弟过去一把把她掀翻在地，另一只手飞快的抽出腰刀，对着那个小窝棚上面的树枝砍去，还没等这个女人呼痛，就把窝棚给拆掉了，“里面是何人？”
“啊！我的娃啊！”女人一声哭嚎，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转身冲过去掀开那些树枝，等沈队长他们回过神来，这女人已经将一个瘦弱的半大小孩抱在怀里，一双血红的双眼一边流泪一边看着面前寒光闪闪的腰刀
“楚壮！莫动刀子！”沈队长赶紧喊道，赶紧朝着这个女人走过来，“你说这是你的娃？”
这女人还是一副要咬人的模样，沈队长只得又说，“可是他现在已经死了”
“没有！我的娃没有死，活得好好的！”
沈东灵仔细看了看那个孩子的皮肤，已经能看到上面的暗斑，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对着外面的人喊道“外面的，来两三个人，把这孩子葬了，咱们继续”
林奎他们仨正在外面站着无聊，一听沈队长在里面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拍了一下镇门了，“王大哥，咱们去”，没等人回话，提着长枪就往里面走去，郭顺是个没主见的，赶紧也动了起来
这三个人要只是进来还不要紧，关键是他们脸上的铁面具实在是吓人，这女人又刚刚受了刺激，有见到这幅场面，嘴里不由得嚷嚷道“是恶鬼，是恶鬼来索我家娃的命了”然后便拉长了嗓子胡乱叫嚷着
镇门梁被这个女人吵得无法，一把提起她的儿子尸体就往外走，还没走出两步，那女人就把他的腿抱住，“莫带走我的娃，莫带走我的娃”
“放手，不然踢死你！我是当兵的，我也是我妈的娃，不想要你的命，你的娃都臭了，让他入土为安”
那女人一听铁面具下面传出来了人声，一下就把手放开了，看着镇门梁的背影一开始还有些哭声，后来哭累了就只见到眼泪在往下流
“哎！这世道，艰难啊！”
在镇门梁掩埋尸体的时候，沈东灵继续盘问那些流民，这些人倒是乖乖的回答，遇到一些大小窝棚流民们也不敢阻拦，任由他们进去清点，很快便到了最后一个窝棚边上
几个衣衫破烂的男人看见沈队长过来赶紧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沈东灵挥挥手让他们停下来，开始例行公事一样的问话，“你们几个可是一起的？都是从哪里来的啊”
“开封”
“德安”
“我是从武安过来的”
听口音没听出什么问题，便继续问道“中州那边你们待了多久啊！可是有流贼那些？”
“有呢！我们就是躲流寇才背井离乡的，山西河南都去过，官爷你们什么时候打回去啊！我们这都来县城大半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沈东灵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虽说是有些干瘦，但五官端正双眼有神，说话也比之前遇到的那些乞丐流民清晰，应当要好交流一些
“那你们这个窝棚里···”
“都是些破旧的被窝，大人可要进去看看？”说罢朝着窝棚方向伸出一只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其实在沈队长过来的之前，那个楚壮便已经看了窝棚里面，的确除了些破被子没有其他东西，沈东灵又仔细看了看这个年轻人
“不必了”转身就走出去，大家一看这下事情搞定了，都松了一口气，沈班头却突然一个转身，一只手拉开身后的楚壮，另一只手抽出腰刀嘴里，大声喊道
“杀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