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的内心其实非常矛盾,相处越久越会发现,她不在乎的东西有很多,在乎的东西仍旧很多,重叠之下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读书时她的生活条件好,笔墨尺包都不是一般学生能消费的,请家教,母亲陪读,典型的中性小公主,她不在乎这一切,倒希望自己是男孩子。可她在意寄居式的生活,她不愁任何吃喝,但不意味着满足。小野分的很清,母亲有三套房子,又似乎跟她没任何关系,她想要属于自己的,像我一样,有一处可以躲避可以逃离不受伤害的居所。
常年在外漂泊,家中闺蜜甚少,从郑州回来直至调息两个月,她一个人。年前报名驾校且顺利地通过科目一。而我几乎整月都在工作,忙碌着寻找存在感,在岁月的点滴行进中苟活。
我认识一位唤作成成的男子,八八年的,广告公司里老板几乎不露面,全权由他打理。喷绘机、写真机、条幅机、刻字机、制作安装、平面设计,初进公司我的什么都不会,别人吩咐就去做,成成作为经理,处事十分干练。我倒与他相处融洽,身为一个学徒工,整日被东借西挪,倒也能习惯这种生活。
八月属于难熬的季节,在末伏天龙江路,和几个同事安装户外招牌。早上8点集合,收拾工具乘摩托三轮出发,路程非常短,现场早早搭好钢管,中间焊接立面骨架,钢管架之间用竹筢连接站人。爬到上面往骨架外固定细木板,细木板安装完毕粘铝塑板,铝塑板撕掉保护膜再装上雕刻好的PVC字。
很少喝水,早上爬上去中午下来,顶替老北环的龙江路人迹罕见。高12米户外立招旁搁置燃油发电机,一天消耗30升汽油,木工用简易台锯下料根本停不下来。中午公司送饭过来,餐餐清水咸面条,吃完饭大家各自找张细木板铺到路边阴凉地儿躺下休息。下午继续,直至太阳西沉,拖起疲惫身体回去打卡下班。
十点以后太阳是烤人的,上面没东西遮挡,没保险措施,每一步要小心。这个活儿记忆深刻,用时一个礼拜完工。身上晒得脱皮,黝黑发亮。母亲见我心疼,劝我找其他工作。我拒绝了,难以想象,忙不迭的生活方式另我极度享受。
下班回家经常坐到凌晨,对电脑发呆。E-mail给凉子。手指搁浅在键盘前,想起什么写一段继而发呆,抽烟很凶,易发牢骚写些乱七八糟的话,她可能认为我有精神问题,实则自己孤独,异常无助,在某个特定时间,因着空暇思念降临,与回忆缠绵错乱。闭上眼的惊猝间另我恐惧,诞生错觉,像手掌抚摸凉子脸庞,轮廓五官驻停脑海,深深绝望。
母亲亦有督促我去相亲,见陌生女子,吃饭,在特定的环境介绍自己,了解对方,倘若中意便要千方百计地博得好感,刻意之至。小野同样在经历这些,她的内心藏着感情细腻,面如扑克,强颜寡语。
周末来看我,她会惯性地直奔厨房,摘菜、打火、熬粥、清洗水果。空旷的屋子家徒四壁,客厅除冰箱外无任何摆设,床头柜索性当餐桌用,有时根本摆不下,从老院搬来两个矮脚凳是家里唯一能坐的。她有母亲一半的基因,菜味总能烧的可口。餐后我望着她,点燃支烟递过去,她抽两口又注视着我,时而沉默,时而聊之颜悦。
新换的本地号码,她用手机打给我,叮嘱我好好惠存。这一年我们都还未买车,小野告诉我躺累了,家里给她安排了暂时性工作,去亲戚的物流园做出纳。她买了辆小龟模样的电瓶车,做六休一,空闲去驾校练车,亦将生活编排的充实饱满。
每逢夜色渐近凌晨,我会步行送她回家。这是一条从陌生变成熟悉,变得让人眷恋不舍的路。宽广的道路两旁灯杆齐竖,她的影子被拉的修长,带跟短靴踩踏在无人街道上,动耳悦听。终点抵达,挥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