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阳怔怔的看着流苏,想到自己如她这般大时,独自在深山里的日子,不由心生同病相怜之感。
他自幼在深山之中长大,并不懂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知不觉间,他竟靠在她身侧的石壁上睡着了。常年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四季的变换对于他来说没有甚大的关系,但今夜,他总是觉得冷的睡不踏实。他蜷了蜷身子,终于感到了一丝的温暖,那暖流慢慢地袭遍了全身,他终于安然入睡。
是夜,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
“公子……”
有人在耳边轻声的呼唤,落阳缓缓地睁开眼睛,却见流苏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慌忙的站起身,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上竟盖了流苏的棉被。
“公子,吃饭了。”
“嗯嗯。”落阳手足无措的红着脸应着。
篝火旁摆着两碗碎米粥和一碟萝卜腌制的小咸菜。洞中到处弥漫着烟火味,看着她一身粗布衣衫,怎么也不能和初见她时,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联系在一起。
落阳吮了一口碎米粥,抬眼见流苏正吃得甚是香甜。
“我自幼在山里长大,尽是吃着烤肉长大的,还从没喝过这般香甜的粥。”落阳笑道。
流苏看着他手中空空的碗,将自己仅剩的粥分了一些给他,笑吟吟的道:“公子若是不够,我再煮一些来。”
落阳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呵呵的道:“我喝了七八碗了,肚皮都要撑爆了,只是这粥太好喝了,忍不住多喝了两碗。”
“这粥太稀了,不顶时候的。”
“这一锅粥都被我喝了,看来你要饿肚子了。”
“我没事的。”
落阳将碗筷儿放好,踱步来到洞口,才发现大雪已封山。他不经意的转身,却见流苏正抱着粥碗用舌头舔了个干净。
见落阳转过身,流苏慌乱的放下粥碗,她知道自己的吃相有些不合礼仪,旋即埋下头去,满面羞红的不发一言。
“她太饿了。”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落阳不由心中一酸,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沉寂许久,落阳道:“燕慈一夜未归,我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大雪封山了,上山很危险的。”流苏见他站在洞口,早已明白他在担心燕慈的安危。
落阳看着家徒四壁的山洞,洞外飘着鹅毛大雪,他开始担心这瘦弱的姑娘该如何度过一个个寒冷的冬夜?
“公子……我能跟你一起去找姐姐吗?”流苏双生红晕,像一个犯错的孩子,手捻着衣角垂着头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落阳为难道:“燕慈让我好好照顾你,万一要是有什么岔子,她肯定会剥了我的皮的。”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吱嘎吱嘎”的踩在雪上的声音,旋即有个焦急的声音道:“流苏姑娘,我家的楼殊丫头平白无故的不见了,家里人找了好久都是杳无音讯,是不是被妖怪掳了去?还要请那个神通广大的支离破大人帮忙给算一算啊。”
流苏看着来人,福了一福,道:“楼大叔,楼殊姐姐不见了?我马上去找支离破大人。”
“有劳了。”
“楼大叔不必多礼。”流苏道:“老山爷的事,您也没少帮忙,流苏还没来得及登门道谢呢。”
“好说,好说,这次就拜托流苏姑娘了。”
“事不宜迟,我马上去找支离破大人,您回家等我的消息吧。”
流苏看了一眼落阳,道:“公子,我要去找支离破大人,她住在巫灵雪山上,你跟我一起吗?”
“……”落阳沉默了,她实在担心燕慈的安危,却又不忍流苏一个人只身涉险,左思右想,还是决定陪着流苏,必定燕慈有一身的蛮力,万军从中也无人伤她分毫,更何况区区几个蟊贼?
落阳应声,跟着流苏一齐走出了山洞。
大雪封山,不辨路径,流苏在皑皑白雪间穿行,却不曾有丝毫差池,显然她已轻车熟路。
走了好久,落阳的靴子已经湿透,双脚也已经快被冻僵了。
“流苏,我们找个背风的地方休息一下吧,我都快被冻僵了。”
“好吧。”
两人找了被风的所在准备生火,可茫茫雪山哪里有生火的柴禾?落阳冻得直跳脚,却见流苏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落阳道:“你不冷吗?”
“我常年生活在这里,已经习惯了。”
“我的脚都快冻掉了。”
流苏脸上一红,轻声道:“流苏的脚多好,木头的,不会冷。”
落阳闻听,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的愧疚,他一句话不说,便蹲在了她的身前。
流苏不明所以的道:“怎么了?”
落阳也不说话,将她的两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背起她便向前大步而去。
流苏双颊绯红,一颗心也不由咚咚直跳,“你不是累了吗?我们可以休息一下的。”
“不累。”
落阳背着流苏,听着流苏指挥着在巫灵雪山兜兜转转的又行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就在这里了。”
落阳放下流苏,这时才见她的小脸儿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只见流苏左臂在空中顺势画个浑圆,口中不断地默念着咒语,蓦然间,虚空之中竟凭空裂开一道缺口。
“公子,我们进去吧。”
两人刚迈进去,就听有人喝道:“跛脚的女娃儿,你怎么又来了?你不要太放肆,就算你与我们族长交好,今天我们也不卖你面子,快滚!快滚!”
流苏盈盈下拜,轻声道:“这位哥哥切勿动怒,我有样东西要拿给你们看哦。”
“是什么?你可别想耍花样儿。”
流苏将藏在身后的族长令珏拿在手里,道:“支离破大人曾经许诺过,只要族长令珏在,我随时可以到来这里,喏,这是令珏,你可看清楚了,你不会想违抗支离破大人的意旨吧?”
“你!好你个伶牙俐齿的跛脚女娃儿,竟拿族长来压我,好,算你厉害,你可以进去。”那人指了指流苏身后的落阳,又道:“你手里有族长令珏,我惹不起你,他没有吧!”
流苏道:“那让我进去吧。”
那人移开手中长刀,极不情愿的放流苏进去。
流苏转身,将手中的族长令珏擒在手中,道:“公子,接住。”话音刚落,便将手中的族长令珏扔了过去。
“这下他手里也有族长令珏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落阳拿着族长令珏举在那看门人的脸上,道:“我能进去吗?”
那看门人道:“有族长令珏,当然能进去,进去吧。”
那看门人脑筋转了又转,明知道事有蹊跷,却又一时想不透哪里不对,左思右想的也想不出个端倪,便是心下百个不悦,但族主令珏在手,只得极不情愿的放人。
落阳和流苏刚走出石廊,却发现一个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的少年负手站在那里,一双炯炯的眸光正盯着他们,“你休想又来蛊惑族主!”
“赏真大人别着急,我这次来是要找支离破大人叙旧的。”
“你哪一次不是来找族主叙旧?”赏真面无表情道:“人性贪婪,族主怎么能不顾全我族基业,尽跟你这小娃儿整天的瞎胡闹。”
赏真身畔闪出一人,正是匆匆赶来的朱黎。赏真与朱黎分担支离破的左右二使,在此界威望极高。
“朱黎姐姐,您也是要阻拦我吗?”流苏道。
朱黎叹气道:“女娃儿,姐姐怎么忍心与你为敌,只是最近族中出了大事,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出了大事?”流苏惊道:“出了什么事?”
“最近巫灵雪山来了一个法力高强的蜀山弟子,屠戮我族众,并毁掉了山中的薰草,你知道的,我族要依靠薰草才能得以繁衍生息,昨日族主与他理论,竟被他打成重伤。”
“支离破大人受伤了?“流苏满脸惊愕的走近朱黎身前,捉着她的衣袖,道:“朱黎姐姐,支离破大人伤的怎么样了,您就让我见见她吧。”
朱黎无奈甩了甩袖子,道:“你,你别缠着我了,我这次是不会帮你的!”她冲着流苏眨了眨眼,暗暗的指了指身畔一脸冷若冰霜的赏真。
流苏已然会意。她笑吟吟的走到赏真面前,道:“赏真大人,您就说句话吧。”
见赏真不为所动,流苏上前盈盈一拜,道:“赏真大人,您不要黑着脸了,你无论怎么黑脸都是那般的好看呢。”
赏真怒道:“女娃儿,不得无礼!”
流苏轻笑道:“赏真大人生得这般好看,再怎么吹胡子瞪眼,也吓不到人呢。”
赏真看了她一眼,那一瞥中蕴含的怜惜在瞬间便被他有意的遮掩,道:“女娃儿,你胡言乱语什么!”赏真佯装满不在乎的侧过身去,索性不再看她。
“赏真大人,我真的有些担心支离破大人的伤势,看在我们往日的情份上,您就通融一下吧。”
“我和你哪里有什么情份!”
“赏真大人,小女娃儿也是担心族主的伤势,不如就让她进去吧。”朱黎道。
“哼!”赏真怒而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