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落阳担心流苏路上无聊,本想再讲些趣事给她听。扭头见她正在发呆,以为她仍旧是为了妖异境界的事神伤,便没有再打扰她。
突然,流苏俏脸失色,道:“公子可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啊?”落阳屏气凝神,侧耳倾听,便是竖着耳朵认真听了许久,始终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吹草动,“没有啊,你是不是太累了?若是累了就睡一会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王城。”
“公子,真的有人在喊救命。”流苏将手伸出去,道:“公子,你抓住我的手,放空心思,什么也不要想。”
“哦。”落阳攥住流苏的手,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啊!”
“苍天啊,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羽神啊,求您睁开眼看看您的子民吧!”
他听到了,清晰而真切的听到了,落阳忍不住惊讶的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幻境?”
流苏摇头道:“感觉不像幻境。”她凝眸审视着落阳,轻声道:“公子可愿意跟我一探究竟吗?”
“当然!”落阳摩拳擦掌道:“正闲着无聊呢,我去叫上燕慈。”
落阳跳下马车,将事情的原委说与燕慈,燕慈也感到蹊跷,便吩咐车夫在原地等候,决定前去勘查一番。
车夫抱怨道:“这冰天雪地的,若是让我等得久了我可就不等了,我可不想半夜里冻死在这儿。”
燕慈道:“如果我们久去不会,你返程便是。”
“好嘞。”车夫乐呵呵的应着。
流苏引着燕慈和落阳在两仪林走了一阵,直到来到一处负阴抱阳之地,流苏这才停住脚步,轻声道:“大家先闭上眼睛。”
燕慈和落阳闻言,尽皆闭上了眼睛。只觉湿润的风扑在脸庞,湿湿的,凉凉的感觉,仿若身体在疾风中风驰电掣的行进,可奇怪的是耳畔却没有风声划过。
须臾,只听流苏轻声道:“可以睁开眼睛了。”
“装神弄鬼的,若是敢揶揄我,便将你这丫头吊起来打。”燕慈缓缓地睁开眼睛,却见眼前正围拢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
见到落阳、燕慈和流苏出现,众人都瞠目结舌的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盯着三人。空气凝固了须臾,转瞬间众人又欢呼起来,统统的跪地高呼道:“上天听到我们的祈祷了,派仙人来救我们了。”
“呵呵。”燕慈冷笑道:“我什么时候竟成了仙人了?”
流苏一张脸儿涨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大家快起来,大家快起来吧,若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帮助大家的。”
“启禀上仙,我们落石镇本是这千里大荒唯一的绿洲,可如今突然水井枯竭,河流干涸,再也找不到水源,若不是前两个月下了一场雨,我们整个落石镇怕是无人能够幸免了。”
燕慈嗤道:“下了一场雨?这怎么可能?这冰天雪地的怎么可能会下雨?”
“我等也曾派人前去祈求神爵宫的上仙救命,可出去的人尽皆一去不返,年轻人希望带着家眷穿过千里大荒,到对面的狂狮镇去,可是族长不同意,说这里是圣地,是我族世代守护之地,誓死不能离开这里半步,还请上仙指条明路。”
燕慈越听越是糊涂,道:“你们怎么说话怪怪的,此地距离神爵宫要翻越三座大山,路途何止千里?你们去神爵宫求援,岂不是舍近求远吗?”
“是谁在这里妖言惑众!咳咳咳。”一位年老的长者佝偻着身子走了过来,怒道:“大家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散了去寻找水源,都在这里等死吗?”
“族长,这三位是上天派来的仙人。”
族长瞥了一眼落阳等三人,旋即怒道:“尽是些妖言惑众的家伙,大伙都散了吧!过些时日若是不见回音,便再派人前往神爵宫,神爵宫世代守护漠北之地,我想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
燕慈见他无礼,怒道:“倒是你安的什么心思,此地乃是我燕国之地,却要派人千里迢迢的前去姜国求援,你到底是何居心!”
族长闻听更是惊愕,他目不转睛的上下打量燕慈,见装束也有些大相径庭,于是困惑的道:“身处燕国?那津台国呢?”
“津台国?”燕慈也被他问的有些糊涂,道:“古津台国在千年前就被姜国所灭,你难道不知道吗?”
族长颤颤巍巍的道:“什么?那已是千年之前的事了?”
“千真万确。”流苏道。
“难道……难道,这里便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燕慈惊愕的道。
“怪不得羽神定下族规,不准我们踏出落石镇半步!”族长轻叹道:“你们有所不知,这落石镇本是羽神子车璇的食邑,羽神为使族人免于战乱,便定下族规,不准我们踏出这里半步,更没想到这落石镇在不断地移动。”
族人愤愤不平道:“族长,你太固执了,那子车璇九重天封神,何时在乎过我等的死活,如今我等还要为她守护这贫瘠之地,岂不是可笑吗?你若甘愿守在这里等死也就随你吧,别碍着我们谋求生路,若再找不到能够饮用的水源,我们就都要渴死了,你还守在这里坚持些什么?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族人一个一个的死去吗?”
“你们,气死我了,羽神圣地竟被尔等说成贫瘠之地,真是蒙昧无知啊!气死我了,咳咳咳。”族长止不住的咳嗽着,身体似寒风中的树叶一般瑟瑟发抖,“这里是我族人世代守护之地,怎么能弃之而去呢?”
“族长,我也想和你守在这里,可我儿子还小,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渴死在这里,对不住了,族长。”
“走吧,走吧,都走吧,我一个人守在这里便是。”
众人相扶相携的纷纷离去,只留下年老的族长一人呆立在那里。炙热的风夹杂着黄沙,就好似置身火炉中一般。良久,族长才回过神儿来,道:“小老儿失礼了,请随我到寒舍一叙吧。”
落石镇方圆不过四十里,房舍楼阁却是排列的井然有序,若不是近些年水源干涸,想来这里定是人间盛景。最吸引燕慈眼神的还是广场中央一尊白玉息壤的雕塑,她挽弓翩舞,清丽脱俗,莫说功绩如何,只样貌而言,封神亦不为过,不觉竟悠然神往。
“她就是子车璇吗?”燕慈心道:“纣王之取回长乐侍君王,也未必世人传言的那般不堪,若是将取回换做娶回的话,女娲娘娘也未必会生那么大的气了吧。”
来到族长家里落座,老族长哭丧着一张脸,满怀歉意的道:“真是对不住了,族里的人都走光了,实在拿不出什么可以招待几位的。”
“没关系的。”流苏道:“这里的人都走光了,您一个人可怎么办呀?”
“嗨,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谅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小姑娘不必挂心,只是落石镇好久没有外人来了,如今来了客人却有违待客之道,实在是心中愧疚。”
“您不必挂怀。”流苏道:“水源何时枯竭?可有线索没有?”
“唉。”族长叹口气道:“还不是那丧门星带来的祸患,撵他多少次了就是不肯走,如今得罪了上天,才降罪落石镇啊!”
“丧门星?”燕慈与流苏对望一眼,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味道,而落阳却是一副事不关己己不关心的神情,只顾着东张西望,满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族长道:“前些日子,外面来了一个叫崔槐的游方客,到了落石镇便不走了,我们好言相劝,他终究不听,后来村里的年轻人便出手伤了他,将他的一条腿打折了,不曾想一夜之间整个村子的水源便干涸了,真是作孽啊。”
“他人在哪里?”
“如今卧病在床。”
“请带我们去见见他。”
“一个举止怪异的游方客,有什么好瞧的?”
“说不定他与水源干涸有至关重要的关系呢?”
“哦。”族长恍然大悟状,道:“两位请随我来。”
眨眼功夫,落阳等人便被引到一所破旧的茅屋前,族长停住了脚步,道:“三位,他便住在这里。”
流苏在门外轻唤几声,终是无人应答,无奈之下,她这才轻轻地推开了柴扉。室内阴暗潮湿,摆设破烂陈旧,只有一面清洁如新的镖旗悬挂在那里,与室内的陈设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一个弱冠书生端坐其间,怔怔的看着那面镖旗发呆。见到有人进来,他也不起身相迎,只是及其轻蔑的瞥了一眼,便视若无睹的继续看着手里的镖旗。
流苏福了一福,轻声道:“您可是崔槐先生吗?”
“……”
流苏又道:“崔槐先生?”
“……”
燕慈见崔槐如此的轻慢流苏,不由怒火中烧,喝道:“我最烦那些自命清高,眼珠子长在头顶上的书生,再轻慢我表妹,小心我揍你个桃花朵朵开!”
族长也道:“崔槐,你快些离开村子吧,最近水源枯竭,村里的人都走光了,就只剩下你我二人了。”
“既然如此,族长你为何不离开这里?”崔槐终于开口说话。
“我族世代守护这里,我怎么能够离开?”
“族长既有守护的职责,在下也有留下来的理由,当然也不会轻易离开这里,即便是再挨上几顿暴打,又有何妨!只要一息尚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流苏恭敬道:“崔槐先生,整个村子一滴水也没有了,村里的人都走光了,先生还是另作打算吧。”
“多谢您的好意,只是,在下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见不到我要见的人,我是不会离开的,还请不要再浪费唇舌了。”言讫,竟躺下身子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四人无趣的走出茅屋,燕慈更是气愤不平,道:“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实在是气煞我了,待我回去暴揍他一顿,再拆了他的狗窝!这样才解气!”
“燕慈,你不要冲动。”落阳拦住暴怒的燕慈,好话说尽,才不至于她杀回去。
“他只是一介凡人,流苏并未在他身上感觉到妖魔之气,或许水源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燕慈没好气的道。
“当然是去寻找水源干涸的原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