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茅屋,燕慈不耐烦的道:“我以为很好玩呢,竟跟着你们跑到这里惹一肚子气受。”
“我们可不是来玩的,我们要帮助族长寻找水源。”
“找水源,找水源,说的倒是轻巧,一点头绪也没有,要从哪里入手啊?”
正在这时,那些出走的村民又垂头丧气的赶了回来。
落石镇的村民陆陆续续的涌回了这里,他们扶老携幼聚集在广场,虔诚的膜拜着赐予安宁的羽神。族长见村中有些人没有回来,便开口询问。
“族长,小虎子他们刚刚踏出落石镇,便立时年老的不成样子,转眼间便精气衰竭而亡了,身体也在转眼间化作白骨,实在可怜。”
流苏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落阳道:“你既知道他们会无功而返,为何不阻拦他们离开呢?现在无缘无故的又死了几条人命。”
流苏道:“这里有神女气息,可他们却感受不到恩泽,如果不让他们自己亲身体会,他们永远也不会有敬畏之心。”
“这敬畏之心,似乎代价有点大。”燕慈嗤笑道:“如你所说,若神真的庇佑一方百姓,为何百姓疾苦,神却视而不见呢?”
族长道:“命运关上一扇门的时候,神会替你打开一扇窗,而不是替你将眼前的事情解决掉,这是神在保留人的天性,我们崇敬神,是因为感恩神没有像饲养宠物一样的对待人类。”族长说完,不由跪在白玉息壤的泥塑前嚎啕大哭起来,“羽神大人,我等愧对您的恩泽,愧对您的恩泽啊,请降罪于这群无知的人吧。”族长痛苦流涕的道:“不瞒两位,河流干涸后,族人们四处寻找水源,却终无所获,就在人们绝望之际,这里曾下过一场大雨,有了这场雨,我们才有幸撑到现在啊!”
流苏惊讶道:“莫非是红雨么?”
“正是啊!”族长以额触地,频频叩首,不时间,他的额头竟流出了鲜血。
落阳恍然顿悟,道:“啊!我知道了,是羽神用自己的鲜血滋润了干旱的落石镇。”
燕慈道:“古书记载羽神子车璇原本是津台国的公主,后来津台国被姜国所灭,姜国便将羽神放逐到落石镇,原来这事是真的。”
族长道:“这落石镇原本与狂狮镇毗邻,是座孤城,神魔大战之时,羽神带领不足三百人的军队,将魔族军团牢牢地挡在了这座孤立无援的孤城之外,神魔战争结束之后,羽神封神九重天,飞升之际,定下族规,不准族人离开落石镇半步,原来竟不知外面已过了千年之久。”
落阳道:“难不成这落石镇与世隔绝,竟是此间一日外边一年的世外桃源吗?”
族长道:“我等长居村中,也并未感觉到异样,若不是小姑娘提及,任谁也不会想到外面的世界已转眼千年。”
落阳道:“难道这就是流苏你所说的神女气息么?”
流苏道:“羽神在这里布下了结界,使得整个落石镇如洞天福地一般,没有机缘巧合的话,寻常人是进不来这里的。”
落阳高兴的道:“难道我已不是寻常人了是吗?哈哈。”
流苏轻笑,认真的道:“公子在流苏的心里当然不是一般人啊。”
落阳憨笑道:“哈哈,既然不是一般人,那我们就快去查查水源干枯的原因吧。”
燕慈见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忍不住骂道:“跟头驴一样,捋顺了毛,让干啥都行。”
一轮明月挂在天际,幸有繁星相伴。寂静的夜幕下,只有鸣虫唱和,若非如此,夜便寂寞了。
燕慈摔摔打打的赌气跟在落阳的身后,落阳兴致勃勃的跟在流苏的身后,全然没有注意到燕慈一脸的不悦。
三人连续的检查了好几口水井,都是徒劳无功,直到检查到第四口水井的时候,流苏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她秀眉微蹙,颤声道:“小心了,这附近有幽冥之气。”
落阳惊慌的四下观望,最终眼神落在一处,道:“那个崔槐果然有问题,你们快看。”
两人循着落阳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座破旧的茅屋出现在视线之中。
落阳又道:“你不是说这里有神女气息,寻常人都进不来么?却为何会有幽冥之气?”
流苏轻声道:“噤声,他过来了。”
崔槐提着灯笼在一只木箱之上坐了下来,呆呆的坐了很久很久,却不曾说过一句话。
“真是个怪人。”燕慈轻声道:“我们不是要找水源吗?为什么在这里偷窥一个怪人啊。”
“嘘,你看。”流苏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崔槐,压低了声音道。
落阳和燕慈两人再凝神看时,不由让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惊得毛骨悚然。
不知何时,一只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女鬼出现在了崔槐的身后,她伸开双臂正往他的脖颈而去。
“住手,想害人呐!”燕慈见女鬼害人,不由提着双锤便冲了上去。
“!!!”女鬼猛然转身,腐烂的脸颊甚是恐怖,森森白齿裸露在外面,骇人至极。
女鬼见燕慈来势汹汹,便旋身躲过她的攻击,转身向着落阳和流苏袭来。
刹那间,女鬼已攻到两人面前,她的一双手掌露出森森白骨,只有些许碎肉还粘连在上面。
落阳站在流苏的身后,见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以为她是被吓得失了魂,旋即将断剑横在身前,将流苏护在身后,一剑横扫,向着女鬼砍去。
女鬼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飘然远遁。
“流苏,我们追?”
“公子,你不该伤她。”流苏缓缓的道。
“她要伤害你啊,我怎么不能伤她呢?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她欺负你吗?”落阳道。
“眼睛有时候会欺骗自己的,但是心不会。”
“你说的话太深奥了,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落阳不住的挠头,憨笑道:“我的智商好像一文不值了,哈哈……真的不懂。”
“公子,她好像被你弄伤了。”流苏语气缓和,其间却夹杂着担忧,道:“公子,你等在这里,流苏自己去找那个姐姐。”
“为什么自己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那个姐姐好像怕了你了,还是流苏自己去吧。”
“那让燕慈陪着你去,你自己的话,我怕那个女鬼欺负你。”
流苏脸上微微一红,轻笑道:“放心吧,我没事的。”
“你要是有危险,你就大声的叫,我马上就到了。”
“多谢公子。”流苏盈盈一拜道。
落阳凝视着流苏离开,转身却见燕慈正和崔槐吵得不可开交。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燕慈咄咄逼人的道:“大晚上鬼鬼祟祟一个人出来,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我在这里跟你有什么关系?”面对气势汹汹的燕慈,崔槐也毫不示弱的道。
“刚刚有个女鬼要害你,是我救了你,你这是感谢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吗?”燕慈指着崔槐的鼻子骂着,眼看着就要上前暴揍崔槐一顿,落阳见状,赶忙上前抱住了燕慈,这才使得崔槐避免了一顿暴揍。
“女鬼?”听到女鬼二字,崔槐眼中立刻浮现出异样的光芒,“她是不是穿着粉色的襦裙?”
“是又怎么样!”燕慈没好气的道。
“羞竹,羞竹。”崔槐神神叨叨的念叨着一个名字,坚毅的脸上不由竟泪水横流,“你们真的看到她了吗?她终于肯现身了么?她肯见我了么?羞竹,羞竹,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啊。”
“她是?”
崔槐不再保持缄默,“她是我的未婚妻,一年前,她护送一批茶叶到漠北的狂狮镇去,不想这一去便从此杳无音讯,我想她定是在此地嫁了如意郎君,不愿回到南方去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羞竹和我自小青梅竹马,可她自幼喜欢舞枪弄棒,而我却喜欢诗词歌赋,但是对她的心却不曾有丝毫改变,本来打算押送完这趟茶叶,我们便完婚的,家里都已张灯结彩的等着她回去完婚,可预定的日子过了,却还是不见她的身影。”
“你可曾打听过她的下落?”
“我一路长途跋涉寻到漠北,才得知羞竹并未去过狂狮镇。我浑浑噩噩的在漠北滞留了许久,却始终打听不到她的半点消息,饥渴交迸之中我晕死过去,昏迷中不知被谁带到这里,并在这里找到了羞竹的镖旗,我更加确信羞竹就定居在此,可任我如何哀求,即便是作践自己,她始终不肯见我,想来她定是嫁了人吧。”崔槐仰望夜空,双眼噙满晶莹的流光,“如今,我已不再苛求什么,我只想看看她,看她是否过得安稳,这样我也可以放心的返程回南方去了。”
“羞竹姐姐没有嫁人,她一直在等你。”流苏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崔槐有些亢奋的道:“什……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那她为什么不肯见我。”
“其实,每天晚上,她都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只是你没有察觉罢了。”流苏喃喃的道:“还口口声声的说爱着羞竹姐姐,她分明就在你的身边,你却感觉不到,还说爱着。”
崔槐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眼泪在眼眶中不断地回旋,“每天晚上,我……难道她已经……不可能,不可能……!”他的眼前一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胸腔里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他开始有些呼吸困难,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她……死了……”
“不!不!”崔槐近乎疯狂的大喊着:“你们骗我,她怎么会死!她不可能死的!她只是不愿意回到南方去,她功夫那么的好,怎么会死呢?你们不要骗我啦!我宁愿相信她嫁人了!”
“崔槐先生,你冷静些,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真的见到她了,不管你相不相信,她……真的已经死了。”
“是她让你跟我说这些荒唐话吧,她在哪里?我要见她。”崔槐咆哮着,“羞竹……羞竹……你出来!”
“她怕吓到你,所以,她不肯见你。”流苏幽幽的道:“羞竹姐姐受了很重的伤,若还坚持逗留在人界的话,恐要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了。”
崔槐眼神恍惚,身体摇摇欲坠,眼前更是漆黑一片,“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羞竹,羞竹……!”最终,他还是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一头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落阳惶然无措,道:“现在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看我的。”燕慈说着,就要上前弄醒昏迷的崔槐。
落阳急忙拦住她,道:“你?还是算了吧,他本来就剩下半条命了,再让你一折腾,还不直接去见了阎王。”
“你敢取笑我!”燕慈气急败坏的怒视着落阳,一副要杀了他的模样。
流苏凝视着昏迷的崔槐,自言自语道:“让你先冷静一下吧,这打击对你来说,未免有些难以承受,只是,羞竹姐姐再不离开人界的话,真的要湮灭于六界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