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萧瑟,吹打着窗棂,罗帷难掩幽香扑鼻。
侍女围站在榻前,一脸的阴沉之色。
“公主。”帐外传来痛哭的声音,“公主,属下该死!”
燕慈躺在榻上呼吸微弱,万分疲惫的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的道:“门外是谁?”
“启禀公主,是叶继将军和李贺将军在门外侯旨。”
燕慈闻听是叶继和李贺跪在帐外,遂强忍着病痛坐起身来。
“公主,御医吩咐,万不可乱动。”
“扶我起来。”
“公主。”
燕慈眼神中隐藏着难以抗拒的力量,侍女不敢怠慢,扶着身躯羸弱的的燕慈,来到了帐外。
“叶将军,快快请起。”
叶继匍匐在地,正痛哭流涕,忽听燕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身体不由得一颤,他缓缓地抬起头,见燕慈由两名侍女搀扶着赫然站在自己的身前,她脸色苍白如纸,却笑靥如花。叶继膝行至燕慈的脚边,老泪纵横道:“公主,属下该死,罪该万死!”
燕慈躬身搀起跪在面前的叶继,轻声道:“叶将军击退了敌军,保存了燕国,哪里有罪呢?”
“属下害得公主抱恙,属下甘领责罚!”
“我不是还没有死吗,叶将军不要挂心了。”燕慈孱弱道:“此一战,令我们看到了姜国的强大,若不是叶将军出奇谋力挽狂澜,燕国就危险了,日后还要仰仗将军驱除敌寇,能够使燕国得以休养生息。”
“属下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燕慈面向李贺,道:“师兄快快起身,此一战师兄功劳甚大,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师兄不吝赐教。”
燕慈曾跟随李蒙学习排兵布阵,统兵作战之术,故称李贺为师兄。
“公主言重了,公主请说。”
“你带领的死士是如何烧了敌国粮草又连烧敌国军营的?况且,你什么时候操练了一支如此精锐的将士?”
“启禀公主,属下只是烧了敌国的粮草,并没有直接去进攻姜国大营,这些死士也并非末将训练。”
燕慈疑惑道:“我越来越是糊涂了?”
李贺道:“家父料知姜国会在其宾天后,对燕国有所图谋,遂派遣一批死士秘密前往姜国。末将领兵焚烧粮草之时,是潜伏在姜国军中的死士趁夜烧了姜国大营。”
想到恩师,燕慈难掩思念之情,眸中清泪潺潺而下,她仰天道:“师父生前为燕国鞠躬尽瘁,弥留之际也牵挂着燕国,师父宾天两载,不想今日之胜也仰仗其不世才略,师父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她泪眼望着李贺,道:“师兄不记恨叶将军,还毅然身涉险地,师兄,我代燕国百姓多谢你了。”
“公主错怪叶将军了?”李贺笑道:“叶将军将我关押起来,那只是我与叶将军的反间计而已。”
“哦?”燕慈不可思议道:“说来听听。”
“叶将军料知有姜国细作藏匿在我们的军中,遂暗中查明是谁,我本想杀了他祭旗,但叶将军计高一筹,决定利用他来麻痹对方。叶将军将我关押起来,实则是为了引人耳目,其实我并未被关押,而是瞒天过海带领死士,先于公主之前便出发清风岭了。”
“哈哈哈,原来我只是诱饵。”燕慈笑道:“姜国太相信细作了,看来找一个精明的细作,对一个国家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公主才是他们所畏惧的,也只有公主才能令他们深信不疑,如此他们才会中计,还请公主不要责怪。”
叶继道:“公主,您所中之毒已入骨,御医也束手无策,为今之计便是祈到解药,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叶将军请说。”
“姜国国主还在阵前为人质,属下想用其为公主交换解药。”
燕慈脸上微微一红,道:“生死由命,叶将军不必挂怀,况且,我早已身中不治之毒,便是有了解药,终究难免一死。”
“公主贵为万民之主,怎可轻易就死,还请允了属下的不情之请,切莫错过了最佳时机。”
忽闻帐外脚步声起,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流苏快步走了进来。
流苏满面愁容的来到燕慈的面前,道:“姐姐身体可好些了么?”
燕慈红着眼圈看着她,笑道:“好多了,流苏。”她往流苏的身后望去,又道:“怎么不见野人,她没跟你在一起么?”
流苏面色微红,道:“小蛮随着他前往碧游宫去了,我不放心姐姐伤势,所以前来照顾你。”
“那野人就是头脑简单,碧游宫远在千里之外,等他带回来解药,我也早已毒发身亡了,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燕慈面对流苏微微一笑,道:“我走以后,你就不要离开王城了。”燕慈略一沉吟,又道:“步芳阁没有了你,也显得暗淡了。”
“姐姐切莫胡说,姐姐的伤很快就会好的,况且,姐姐若是想我了,我立刻回来就是,姐姐何必伤怀。”
燕慈已虚弱的难以支撑身体,若不是有两位侍女搀扶,恐早已支撑不住。流苏搀着她,服侍她躺在了榻上。
叶继和李贺见公主躺下,遂退到帐外高声道:“公主,姜国太子姜牧白退居贯江西岸,却不退兵,与我军隔江对峙,是战是和,还请公主定夺。”
燕慈秀眉微蹙,思忖片刻,吩咐道:“备马。”
“姐姐,你要去哪里?”
看着一脸焦急的流苏,燕慈抚摸着她的秀发,道:“我自己的伤势,我自己知道,我没有几天好活了,我想在我还能动的时候,力所能及的为燕国做点什么。”
“姐姐。”流苏险些要哭将出来,“流苏离不开姐姐,燕国离不开姐姐,姨丈也离不开姐姐,姐姐万不可有事!”
燕慈抚弄着流苏的秀发,苦笑着说道:“流苏,如果能看着你嫁人,姐姐才会放心,没有了姐姐,也不怕别人欺辱你了,我觉得那野人就很好,不知流苏意下如何?”
“姐姐。”流苏呜咽道:“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落阳公子带回来解药,姐姐就会没事的。”
“以后的事,谁会知道呢?眼下战事才是最重要的,我必须要赶过去。”
“那我陪着姐姐。”
“嗯。”燕慈点点头,微笑道:“我也想和流苏多呆一会儿。”
听了这话,流苏直心如刀绞。
燕慈身体羸弱的仿若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她被人搀扶着上马,道:“人质可在军中。”
“在!”
“带上他去往贯江口关隘。”
“是!”
燕国军队整装待发,等待燕慈一声令下,便浩浩荡荡的前往贯江口关隘。
姜国中军帐,太子姜牧白端坐帅案后,两旁林立姜国众将,脸上尽皆沮丧的模样。
“太子,不……不好了。”传令兵匆忙的跑进帐中,失魂落魄的道:“老国主他……”
姜牧白忽的起身离案,来到帐外,众将也尾随而至。
“父王!”
姜牧白一个踉跄,险些昏倒在地。
贯江口关隘的城楼上,姜国老国主被五花大绑的站在城楼,口中衔了麻布,他的身后站着手执落神剑的燕慈。
监军乃是一个文官,听说要阵前斩杀人质,他惊得险些瘫坐在地上,急忙上前道:“公主,万不可斩杀人质,若一意孤行,姜国必定举全国之兵来犯,到那时燕国危矣!”
燕慈冷冷的道:“人质还在我燕国,却敢举兵来犯,实在小瞧我燕国了,若不斩杀,日后姜国必定更加轻视我燕国。”
“公主……”监军哭哭啼啼的终于瘫坐在地上。
燕慈一脚踹在姜国老国主的膝弯,令其跪在地上,他口不能言,只能极其绝望的瞪大了眼睛。
“父王!”
燕慈高高的举起落神剑,蓦地凌空斩落!一时间鲜血四溅,死尸倒地。
姜牧白一声哀嚎,身体直挺挺的摔倒下去。
燕慈转身道:“姜国今夜必会引兵来犯,我军只可坚垒不出,避其锋芒,他们久攻不下,必会撤兵,姜国三年丧期,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侵犯了。”
“遵命。”
燕慈又引兵回防长平郡,以防姜国分兵两路。
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长平郡之时,却只有十三人驻守。燕慈问其原因,佟小满才将实情说了。
“启禀公主,那三名勇士乃是阶下之囚。”
燕慈点头道:“功过相抵,便放他们去吧。”
“属下也以为他们趁乱逃走了。”佟小满道:“原来是他们自行回到了狱中。”
燕慈不由也是一惊,沉吟须臾,道:“引我去见他们。”
“是。”
来到狱外,佟小满道:“公主,里面污浊不堪,公主在此稍候,我前去唤他们出来。”
“不用。”
“遵命。”
佟小满引着燕慈来到狱中,见到了守城的三位勇士。
燕慈躬身施礼道:“三位侠士,燕慈特来拜谒。”
三名壮汉不由对望一眼,旋即俯身在地,“罪民身为燕国子民,国家有难丁当粉身碎骨,绝不畏死!公主亲自前来,折杀我等。”
燕慈道:“三位侠士皆为燕国立下汗马功劳,即日起,便恢复三位侠士自由之身。”
两人急忙叩首拜谢,其中一人却愣在了当地。
佟小满道:“还不谢恩?”
“哈哈。”那人仰天大笑,道:“我曾落草为寇,打家劫舍,为祸一方,谈及我的名字,人人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国家危难之际,罪民方才有所顿悟,今日公主竟赦免了我,我当感恩戴德,但我岂能放过我自己?”话音刚落,他便一头向着墙上撞去。
燕慈早就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早就有了防备。千钧一发之际,燕慈紧紧地抓住了他,道:“有为之身岂可轻易就死?当今国家正需用人之际,若真的心中有愧,就背负着罪恶感勇敢的活下去,横刀立马保护曾被你伤害的人,竭尽全力的去将功赎过!”
“公主!罪民深感罪孽深重!请公主降罪!”
“若觉得罪孽深重,那就领了寻城使的职位,日后兢兢业业的守护长平郡。”
“罪民赵如是领命!”说着便跪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