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脚步声响,两人的对话也戛然而止。
“启禀公主,方正大师听闻公主醒转,今日清早便离去了。”
“什么?”燕慈拖着疲乏的身躯起身道:“小和尚来过?”
“七天前方正大师便来到莒州了。”流苏道:“方正要前往狂狮镇,不想却在千里大荒遇到了落阳公子,并受落阳公子所托,将牵机蛊的解药送来军营。”
燕慈道:“小和尚送来的牵机蛊的解药?那说没说野人去了哪里?”
“没有。”流苏笑道:“肯定是小蛮那丫头不肯回来,姐姐不要担心,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
“哦。”燕慈不由有些失落。
帐外脚步声响,李贺跌跌撞撞的跨了进来,当燕慈看到他的脸庞时,不详的预感立时轰然涌上心头。
“李贺将军?”
李贺沮丧道:“公主,落阳已葬身千里大荒,尸首被黄沙掩埋,遍寻不见。”
“什么!”流苏大惊。
忽听身后一声闷响,回身看时,却见燕慈又昏死过去。
月影萧瑟,漫天的星光闪烁不定。燕慈伫立在窗前,仰望着漫天繁星,想起了和他在一起时的种种。思绪渺渺,她满面微笑的掉下了眼泪。
一片雪花翩翩飞来,她伸出手去,那洁白的雪花盈盈的停在了她的指上融化成冰。
“是你么?”燕慈泪如泉涌道。
风吹来,雪花围绕着她翩翩而舞,似乎在安慰她不要哭泣。
她不能忍受这样的煎熬,只留下一封书信,便伴着月光,拖着孱弱不堪的身体,只身一人离开了莒州城。
城外,落雪满山,万千的雪花围绕着她前行。
她伸出手去,片片雪花落在她的掌心,她憔悴的面庞不由两行热泪簌簌而下。
出了莒州城又西行数百里便是横亘的贯江。
渡过贯江再西行数百里便是鸣沙山,只要翻过这座鸣沙山便是千里大荒。
胯下的独角兽迅捷异常,却不能持久,当穿过鸣沙山时,它奔跑的速度已大不如前。
疲乏的独角兽载着孱弱的燕慈,一人一骑终于来到了千里大荒。
她以为这无边无垠的黄沙荡会是人迹罕至的死亡之地,可当到达千里大荒之时,不曾想这里却是异常的热闹。
千里大荒人头攒动,碧游宫弟子,神爵宫弟子,仙灵门弟子,蜀山弟子都齐聚于此,似乎都在寻找着什么重要的物饰,只是各派之间毫无交流,小的摩擦也接连不断的出现。
“喂,干什么的!”一名身背死亡之镰的仙灵门弟子喝道:“此处是我们仙灵门与蜀山剑派的搜寻范围,快快滚开,不要逼着老子出手。”
燕慈只作不闻,催马继续前行。那仙灵门弟子气急,挥动死亡之镰直袭燕慈而来。
死亡之镰横扫而来,登时一股劲风带着雷霆之威瞬息而来。
燕慈本能的向一旁躲闪而去,只是重伤在身,没有平日里那般的灵敏,堪堪的侧身避过呼啸而来的死亡之镰。
燕慈接二连三的中毒,身体早已孱弱不堪,虽避过了死亡之镰的直面袭击,却还是被劲风在衣衫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那仙灵门弟子身形而至,欲要进而施法。真气凝结在双指之间却突然收住不发,怔立须臾,才道:“姑娘,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只是最近天象异变,想来是妖魔作祟,为了姑娘的安全着想,还是请姑娘快些离开这里吧。”
燕慈只是轻蔑的扬了扬嘴角,丝毫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径直催马往千里大荒深处走去。
另一名仙灵门弟子看着燕慈远去的背影,脸上写满了疑惑,不知道自己的师兄为何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于是万分不解的问道:“师兄,干嘛放她走了?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吗?”
那仙灵门弟子脊背一阵发凉,道:“你懂什么!她衣衫下那一身倾国财力打造的战甲,足可以活活吓死了你。”
烈日炎炎,骄阳似火,长途的奔波和身体的孱弱,终究让燕慈难以支撑,坐在马上直觉一时眩晕,身体一倾便翻身栽落马背,摔落在那片滚滚的黄沙荡中。
躺在黄沙之中,仰面迎着刺眼的阳光,她张开双臂浅笑道:“野人,你在哪里?”
她望着骄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甜美的微笑,慢慢的阖上了眼睛。
秃鹫盘旋在半空咿呀而鸣,等待着一顿美餐。
“呀!”小蛮一声惊呼,道:“掌门师父,你快来,你看燕慈姐姐这是怎么了?无端端的怎么会躺在这里?”小蛮看着昏迷不醒的燕慈,胖嘟嘟的小脸儿上浮现一丝的惊恐紧张之色。
碧游宫宫主沐汐闻声走了过来,见有人昏倒在黄沙中,遂上前俯身为她诊脉。良久,她的眉间阴云遍布。
“怎么了掌门师父?”
沐汐道:“她体内牵机蛊的余毒未清,又身中寒蟾毒雾,且毫无求生的欲望,我也无能为力。”
“掌门师父,那怎么办?快救救燕慈姐姐呀。”小蛮险些要哭了出来。
沐汐沉思片刻,蹙眉道:“小蛮你有所不知,我们此次是为了凤鸣剑而来,凤鸣剑常伴璇玑琴一起出现,璇玑琴乃是太古时玄冥上神遗留的神器,在千年前神魔大战中遗失,近日太古琴音在千里大荒重现,璇玑琴威力巨大,可摄人心魄,威力仅次于可毁天灭地的‘十方俱灭’,我们碧游宫虽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但在各修仙门派中也是举足轻重的,若是璇玑琴落入别人之手,恐会累及苍生,我们不能因小失大。”
“掌门师父。”小蛮啜泣道:“这璇玑琴的威力真的好大,它还没有现身,便夺去了燕慈姐姐的性命。”
沐汐一时语塞,只是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小蛮。
那日,小蛮跟随落阳前往碧游宫求取牵机蛊的解药,不曾想却被拒之门外,只因碧游宫中全部都是女性弟子,是严禁男子踏入的。
据闻宫中也有少数的男性弟子,只是虽为碧游宫弟子,也是不允许私自踏进碧游宫的。男性弟子是专门负责情报和刺杀任务,所以很是神秘。
小蛮为了拿到解药,便化身采买的低阶弟子混进了碧游宫。
碧游宫纪律严明,规矩甚多,作为碧游宫弟子,是不能轻易离开仙岛的,所以,一些采买的事都由指定的人来完成。
小蛮聪明伶俐,混在采买的队伍之中将一些胭脂水粉和漂亮的丝绸分别送给一些姑娘,并哭的稀里哗啦的扯谎说,“家里人不小心被人施了牵机蛊,正需要解药来救命。”
牵机蛊的解药在碧游宫来说并不罕见,女子本就心性纯良,见她哭的悲切,便将牵机蛊的解药给了她,并千叮万嘱的不要泄露解药给别人,小蛮也是满口应允。
小蛮蹦蹦跳跳的离开碧游宫,正欲将解药交给落阳之时,却被一名唤作楚玥的碧游宫弟子跟踪发现,指责他们图谋不轨,又来索要牵机蛊的解药。
双方争执不下,楚玥便与落阳缠斗起来。
两人各不相让,你追我赶剑来刀往的越斗越是激烈,如此,小蛮便与落阳失去了联系。
小蛮只身来到千里大荒,在这里遇到了沐汐不说,不曾想还在这里又遇到了燕慈。
望着一望无际的黄沙荡,小蛮百感交集。
“千年前一场神魔之战,竟让太古神器沉寂,该是如何震天动地的场面?”小蛮虽未亲身经历,却似乎能感受到战争的惨烈。战争面前,人如蝼蚁,倾世危卵。
炽热的阳光直射千里黄沙荡,一切显得是如此的荒凉萧瑟。
“算了。”沐汐道:“神爵宫坐落于千里大荒之中,希望他们能够施以援手,不然,这位姑娘真的就回天乏术了。”
小蛮见沐汐答应出手相救昏迷不醒的燕慈,心中无不感激万分。
“掌门师父,我来背她。”
“你?”
“您别看我小,我好有力气的,不信我背给你看。”
沐汐一脸无奈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蛮笑盈盈的来到燕慈的面前,伸手欲要将她背起,可是无论她如何施力,却始终不能如愿。
“掌门师父,燕慈姐姐怎么这么沉啊?”
沐汐笑道:“她身上这副战神铠甲是取自北海千米之下的玄玉石打造而成,重达二百斤左右,你当然背不动她。”
小蛮瞠目结舌道:“这么重的盔甲?也只有燕慈姐姐能够驾驭它了。”
沐汐将燕慈横抱而起,道:“你说她叫燕慈?她怎么会只身躺在这里?”
小蛮笑笑道:“听大哥哥说,燕慈姐姐是个刁蛮任性的公主,无论在她什么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原来是个公主啊,怪不得能够拥有一副战神铠甲。”
两人迎着烈日一路西去,奔波间又闻璇玑琴抑扬顿挫的乐音。沐汐脚步稍稍犹豫,又大步向着漠北而去。
眨眼间,诸多门派的修仙者,修道者,武者……纷纷抢到了沐汐与小蛮的身前去。
“小蛮,我也如他们一般么?”看着争先恐后的人群,沐汐问道。
小蛮思忖须臾,道:“掌门师父与他们当然不一样,掌门师父是怕神器落入邪魔外道之手危害苍生,而他们那些人却只是想占为己有,当然大大的不一样啦。”
沐汐眉头紧蹙,道:“近些年来,各地异象频生,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抬头仰望苍穹,感觉乌云正肆意蔓延,直至覆盖了碧海蓝天。
势如潮声的琴音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蓦地止住,千里大荒人人自危,众人侧耳倾听,除了呼啸的黄沙,哪里还有什么琴音?
大荒中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