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两位今日专程前来找我,是有何贵干?”
男人支首坐在办公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坐在沙发上,满脸不安的夫妇。
“啊,是这样的……”丈夫的表情有些困扰,忽而皱眉,忽而局促,似乎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么说吧,我们的女儿,似乎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附身了?”
“是的……深夜里一个人疯言疯语……有时甚至还会疯狂砸东西……一开始只是一些小零件,到后来,甚至连电视也被她砸坏了……”
看到男人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神情,丈夫忽然有些慌了。
“请您一定要相信我们……虽然听起来有些荒唐,但我所说的,绝没有半句虚假!”
他说完,男人又看了看坐在丈夫身边的妻子,后者看起来满脸憔悴,但还是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你们的女儿……她多大了来着。”
“03年出生的,今年17岁,在上高一。”
“哦,也就是说,你们正在上高一的女儿似乎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一到晚上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是的,我们的女儿很文静,也特别乖巧,是绝不可能像那样疯言疯语,更不可能会砸东西的。”
说到后面,丈夫终于忍不住了,抱着妻子两人痛哭。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女儿……那根本不是我们家小倩!”
看到夫妇二人的样子,男人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直到两人稍稍缓和了一些后,才递去一打纸巾。
“谢谢。”
丈夫的声音仍旧微颤。
“情况我大概了解了,可还有一个问题,二位为何没有带令嫒去医院,而是来到这家事务所呢,恕在下直言,这种问题,还是看医生的好啊。”
听到男人的话,丈夫忽然站起身,满脸敬意,并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一件白色的信封,上面带着造型奇怪的图案。
恭敬地将其放在了男人面前的办公桌上后,丈夫这才后退两步,对着信封,仪式般将右手放在胸前,“诸神慈悲。”
“诸神慈悲。”男人同样起身,将右手放在胸前。
坐下后,男人这才重新审视二人。
“既然有人接引,那想必两位对行内的规矩都已经有了一定了解了吧。”
“是的,我们二人已经在协会签了保证书,保证绝不会让任何消息从我们嘴里泄露出去,但是……”
丈夫还没说完,妻子忽然满脸焦急地制止了他,看到妻子的反应,丈夫一瞬间大惊失色。
抱歉李先生,我……”
“啊,没事的太太,让您的爱人继续说下去。”
看到丈夫脸上的惊慌仍未褪去,男人只得继续开口:
“放心好了,我跟协会之间的事不会对你们有任何影响。”
看到男人的反应,丈夫似乎彻底放心了,一瞬间表情忽然有些局促。
“……是关于报酬的事,我们在那边时偶尔听说,您这里的收费标准似乎不是很明确……”
“当……当然,只要能治好女儿的病,在我们能力范围内的,我们一定想办法给您一个满意的报酬……但最近家里着实花了不少……所以多少还是希望您能……给开个恩……”
听了他的话,男人竟然满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丈夫第一次看到面前的男人做出任何表情。自始至终,男人的脸似乎都很搭这间破旧而狭窄的办公室——阴沉,而又毫无生气。
“我知道了。”
男人依旧毫无表情。
“价格的话,请您放心好了,虽说行规不能让你们直接找他们问,但之前的雇主都可以证明,在下从未提出过让人望而却步的报酬,到了您这里也一样。”
得到男人肯定的话,丈夫这才终于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
“谢谢,谢谢您。”
“所以,还是让我们安心回到女儿的话题上来吧。”
男人起身,找来纸和笔。
“您说女儿被附身,这大概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呢。”
“大概半年前。”
丈夫说完,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了几张照片。
“这是她和同学一起在商场拍的,好像叫……哦对,大头贴,那个时候我们夫妇二人就开始发现,女儿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男人接过照片,看着里面的女孩。
“别的同学虽说样子也很奇怪,但那大概都是在开玩笑,只有我们家姑娘是这种……这种表情……”看到男人不慌不忙地写着什么,丈夫继续开口。
照片里,女孩盯着镜头,满脸怪笑看起来就好像街边的流氓,唇边还流着血——似乎是咬唇咬得太厉害的缘故。
看到丈夫没有说下去,妻子这次终于开口了。
“李明先生……不是我们夫妇二人骗您,我们家小倩一向文静,别说是这些照片里的她,就是让她露出跟那些同学一样的表情,我们也是一万个不信的,您说小倩她又不是演员,怎么就能摆出那个样子呢?”
“所以,你们夫妇二人认为这是开始。”
男人在纸上简单写了几句后,抬头继续问道。
“然后呢,令嫒还有什么其他表现吗。”
听到男人的问题,丈夫回答道:
“不怕您笑话,后面发生的,可以说是一次次打破了我们对女儿的认知。”
“她先是偶尔开始和家里人顶嘴,虽说一开始只是说几句而已,可到了后来,一旦到了晚上,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开始拍桌子、摔门、甚至连骂人的话也会有……最恐怖的是,一到了第二天早晨,昨天夜里的事就会全忘光……连一件也不记得。”
说着说着,男人忽然声颤了起来。
“那次我趁她没回家,进她房间里仔细搜查了一遍……您猜我看到了什么……”
“刀吗。”
男人绝望地点了点头。
“是菜刀,而且绝不是家里的。”
“所以你们怀疑,一向乖巧文静的令嫒似乎被什么东西附了身,才会变成如今这样……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在上学。”妻子忽然说,“这件事我们一直没敢告诉她,只是把危险的东西先藏了起来,一边偷偷找人,从心理医师到脑医学的专家我们都请过不下十位了……可没有一个人能治好……”
“容我打断一下,太太。”
男人放下笔,看着二人。
“有一点在下没弄清楚,那就是你们如何保证在没有被她发现的情况下找人的,再怎么说,在不到几个月的时间里见过这么多专家,就是小学生也会好奇才对。”
听了男人的话,夫妇二人愕然,“您在……讲什么呢?”
男人只得无奈了揉了揉太阳穴。
“……也就是说,那个,你们二人丝毫没注意到这个问题,而令嫒也始终没有问过。”
妻子点了点头。
“不但没问过,而且面对每一位专家她都是平淡地笑着回答,甚至有的医生还怀疑是不是我们夫妇二人有问题……”
“那他们就什么也没发现过吗。”
“有的。
听到这里,丈夫忽然插话,并顺手再一次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递给男人。
“真是哆啦A梦的四次元口袋啊”男人接过纸来心想。
“这是我们请过的一位私人专家给出的调查结果,上面说我们家女儿之前很可能受过班里同学的欺负,才演化出了这么一个人格。”
“然后呢,针对这个结果你们是作何回应的。”
“我们认真找女儿谈了谈,可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没事,随后晚上又照常发作了。”
“没有试着在晚上找她谈过吗。”
夫妇二人没有回答。
“看来是不敢啊……”看到二人的反应,男人手指点了点桌子说。
“说来惭愧……看到女儿的样子……就算是我也有些发怵……”说到后面,丈夫脸上有些尴尬。
“那敢问两位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我们在同一家公司,我是人事部经理,她做渠道经理。”
“相当小康的家庭啊,怪不得令嫒这么端庄。”
“不瞒您说,这要是放在以前,家里的确还有不少的积蓄能支付报酬,可这几个月下来,连找人带赔款……家里的积蓄也七七八八花得差不多了……”
“赔款?”
“是的,赔款,一个月前,女儿曾在路边把一个其他学校的小混混生生给打进了医院……要不是那个人有前科,也确实是他先找的事,我们家小倩说不定还会去派出所……”
说到这里,妻子忽然又啜泣了起来。
“既然能打过混混,说明令嫒确实不简单了啊。”
“不止。”
丈夫一边安抚妻子一边说。
“她用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撬棍,生生把那个孩子的腿给打折了,身上多多少少还有其它几处骨折,您说这一个高中女生她何德何能,能把一个一米八的男生给打成这样,最可怕的是男生就算守着民警,也打死也不敢说是小倩的错……我们支付了那个孩子的医疗费,又往他家人那里塞了五万块钱,这个事这才平息了下来……”
说到最后,丈夫抱着妻子忽然说。
“请您,请您务必要救救我们家小倩,那个孩子从小跟着她奶奶长大,她这个样子,我们要如何才能带她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