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川从询问完芮玉碧之后,几乎就是一宿没睡。
他连夜挑灯夜战,把一天来的调查工作认真梳理了一遍,为的是让自己有一个清晰的思路,好让自己紧张的心情慢慢地趋于平静。
眼下,他手头有几个重要线索要尽快搞清楚,好为下一步的侦查奠定扎实的基础。
他在工作笔记本上大致罗列了一下。
一是要尽快查清、锁定吴双凤手机视频上与其乱搞的另外两个男人的真实身份。其中第三个男人仇宝忠的排查工作业已基本结束。
二是要尽快查清买玉之人东门长箫、东门短笛兄弟俩买玉的过程及和田玉的去向和下落。
三是让王星尽快从吴氏姐妹的电脑中搜寻出有价值的线索。
四是抓紧时间研读从吴双凤保险柜中发现的那个笔记本,希望从中能有所发现。
五是明天上午,召开案件调查碰头会,将已经摸排上来的嫌疑人及线索认真梳理一下,为下一步开展侦查提供依据。
丁一川拉完工作清单,心里轻松了一些。
他站在办公室高大的落地窗前,他在思考着一个技术性、专业性兼备的问题,即第一现场绝对不可能是在户外!因为在他以往侦破的所有谋杀案中,绝大多数谋杀的第一现场都是在室内。更何况眼前这桩碎尸案,它不是一般性的杀人案,凶手行凶手段残忍、细节繁琐,有谁会在野外碎尸?
那么,发生谋杀的房间,一般情形下,除了凶手之外就是被谋杀的死者的了。
凶手会是一个人吗?
他是在什么状况下,连续杀死了吴双双、吴双凤两姐妹呢?
……
这时,郑家桥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了丁一川的办公室。
郑家桥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然后一饮而,一转身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丁一川递给他一支烟:“累了吧,先歇会儿,喘口气。”
郑家桥汇报道:“丁队,东门兄弟俩昨天我们找到了,可一细问,情况又起了变化。”
“你详细说说。”
“昨天下午4点多钟,我赶到古城市古玩市场,与咱们二队的两名刑警汇合后,找到了正在店里经营古玩生意的东门长箫、东门短笛兄弟二人。经过我们询问,东门二兄弟证实,在5月9日上午10点左右,吴双双、吴双凤姐妹俩确实是抱着一块和田玉来到店里,说要卖玉。老大东门长箫在仔细验过货后,自认这块玉品相、造型、质感都算得上是上乘好货。于是他问吴氏姐妹:你们多少钱肯出手?吴双凤反问东门长箫:你准备出多少钱收?于是,双方开始斗嘴,东门长箫一开始出价800万元,吴双凤开价是1400万元。双方僵持了20多分钟的样子,最终,东门长箫将价格提高到1000万元,就打住了。而吴双凤将价格降至1200万元,也死活不再往下降了,最终双方没有谈妥,这笔买卖算是没有成交。
“我听后,就问东门兄弟俩:买卖没成交,那吴氏姐妹就抱着玉走了吗?东门长箫说:我是没‘吃’下这块玉来,但我认识一个叫‘大脑袋’的人,他在古玩市场玩瓷器。他原先向我垫过话,说他有一个朋友,算是个大收藏家了,总想收一块大的和田玉,他让我留心帮着给打听着点儿……我见这姐妹俩是真有心要卖玉,我就说:你们姐俩要是信得过我,那我可以给你们推荐一位买主,你们看怎么样?吴氏姐妹商量了一下,说看大哥你也是个厚道人,您推荐的买主也不会差,行!于是,我就领着吴氏姐妹来到古玩城一楼甲14号‘大脑袋’的店里,‘大脑袋’接待了这姐俩。至于当天‘大脑袋’怎么跟吴氏姐妹谈的有关卖玉的事儿,那块玉卖没卖出去,东门长箫说他就不太清楚了。
“我一听,事情在这上面起了变化,马上跟踪追击,找到古玩城甲14号‘大脑袋’的店里,一问才知‘大脑袋’名叫太叔君,此人有30多岁。看店的人说,太叔君最近没在家,他到新疆和田进玉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丁一川听后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郑家桥说:“这么说来,吴双双、吴双凤在5月9日与太叔君见了面,至于往后的情况就不清楚了。看来,只有找到这个太叔君,谜团才能解开?”
郑家桥:“应该是这样。就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太叔君是最后一个接触到吴双双、吴双凤姐妹俩的人。”
丁一川点点头道:“好,那就盯住太叔君!”
郑家桥:“丁队,这活儿包在我身上了。只要太叔君从新疆一回来,我保证在第一时间把这小子摁住。”
丁一川习惯性地用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难道说吴双双、吴双凤姐俩会因为这块价值不菲的和田玉而惨遭杀害?”
郑家桥:“我认为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丁一川:“说说你怀疑的理由。”
郑家桥:“丁队,你想呀,如果这个太叔君真的是最后一个见到吴氏姐妹的人,那他一定非常了解她们想卖玉的急切心情,借此他可以用买玉之事作诱饵,引领着吴氏姐妹到一个远离城市的僻静处,将这两姐妹杀害,不是没有可能吧?”
“这叫见财起意,邪念横生。你分析的有道理。”
郑家桥继续说道:“咱们不妨再进一步假设一下,如果这个太叔君将吴氏姐妹引领到下一个买玉的买主家中,这桩买卖成功了,买主在付给了吴氏姐妹1000多万元现金后,谁又能保证这个太叔君不起邪念、杀机呢?”
“这就是见钱眼开、见利忘义嘛。但是有一个问题你考虑了没有,1000多万元不是小数字,买主会在手边放那么多现金吗?他(她)会不会以支票的形式支付呢?”
“对,对对。这一点我忽略了。一种情况,如果是现金支付,这个太叔君极有可能在吴氏姐妹卖了玉拿到钱之后的返回途中对其下手,使吴氏姐妹惨遭了不测。第二种情况,如果是支票支付,那其中就还另有隐情……”
说到这里,丁一川郑重地叮嘱了郑家桥一句:“你这两天就专门死盯太叔君,只要他一回来,立即将他案发前后的情况搞个水落石出。”
“放心吧——丁队,这活儿我保证完成好。”
郑家桥说完,站起身,回去休息去了。
……
待郑家桥走后,丁一川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吴双凤的笔记本,翻了几页思考着,随后转身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翻阅起吴双凤的笔记本。
他想从中找出她手机视频上的另外两个男人,搞清楚她与3个男人乱搞的前后过程,特别是除了仇宝忠之外的另两个男人的真实身份。
当他翻阅了几页之后,并未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有些失望。
因为吴双凤的这个笔记本,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这不是一本传统意义上的日记本,而是主人很零散的个人生活记录。其中包含记录某件事、对人生的感悟、对一些人的评价和看法。涉及面很多,有的也只是一两句话或只言片语。让人诧异的是,这个笔记本上完全没有年月日的记录。
按照一般人的写作习惯,自然在笔记本前面的应该是主人最先的生活记录,而后面的则是主人最近的记录,那对于吴双凤来说,后面的记录也就应该是她被人谋杀前几天的记录了。
丁一川推断:吴双凤能将这个笔记本锁在保险柜里,就说明这个笔记本不一般,也可以这样说,这个笔记本上记录的东西肯定有一些是吴双凤不愿意示人的隐私和秘密。想到这里,丁一川把笔记本翻到中后页部分。
吴双凤写在笔记本的中间部分,有这么一段话,引起了丁一川的关注。他反复读了几遍。
吴双凤是这样写的:
教科书上的人生观教育,本人实在不敢苟同,人生在世无外乎吃喝玩乐,人活一世草活一秋,我要开始我的追求。我年轻、漂亮,这就是我的人生资本。当今社会,是穷的真穷,富的真富。仅凭我一个弱女子的一己之力,不吃不喝打拼上几十年,也未必能过上富人的日子。大学时代,就有同学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我认为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干嘛要把自己嫁出去呢?既然男人、有钱人都爱拈花惹草、玩弄女性,那么女性就不能玩弄男性吗?我想,这不是什么不现实的事,在玩弄男性的游戏中,女性可以获得极大的物质满足,又何乐而不为呢……下面这一段描写则把她的想法体现得更直接、更露骨了。
昨天,在他的豪华别墅内住了一夜。
他的家在市里。这是他的第几幢私人别墅,他没对我说。
昨天晚饭后,雷鸣电闪,大雨瓢泼。居然有人冒着大雨给他来送钱!
今天早上,他送我回城里时,给了我10万元钱。
他说:人家来给我送钱,那是人家看上了我手里的权。只要我手指头一动,拿起红笔在报告上一批,送钱的人获得的将是丰厚的回报,所以前期送点钱对他们不算什么。我开始拿人家钱的时候也是心惊肉跳的,生怕半夜鬼敲门。这种日子不好过,没准哪天就被双规了……咳,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过一天算一天吧,人已经上了贼船,想洗心革面就难啦……我给你那点小钱,算什么,你买点自己喜欢的名牌时装、首饰什么的吧……他说的这些话倒也深刻、发自肺腑。事后我也想了,这些人在人前、在大会上、在给下属讲话时一套一套的,什么反腐呀、要自律呀,其实这些人就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我拿贪官的钱,心安理得,反正他的钱来得本身就不干净……
丁一川读到此处,他在猜想:这个给了吴双凤10万元钱的贪官,会不会就是吴手机视频上的那3个男人之一呢?
而下面这页有一段这样的描写,让丁一川颇感兴趣。因为,在这一段描写中,流露出了吴双凤真实的心灵轨迹。
昨天晚上,我在他的住地住了一夜。
他说他想娶我为妻。我逗他:那你先把你老婆打发了,办了离婚手续,你再跟我谈这件事吧。他一听还真认真了,向我保证,他用3个月的时间把他老婆踹了,办完离婚手续之后来找我……我心中暗自好笑:看来,天底下这种傻男人还是挺多的……姑奶奶现在可没有死心踏地过小日子的心……再说吧……
这个男人又是谁呢?但从说话的内容上看可以肯定不是那个贪官,那就是视频中的另一个男人了?
丁一川接着往下看。有一段文字让他警觉起来。
他说他要杀了我!早晚要找人干成这件事。
他还说他要找人挖了我的眼睛、砍断我的双腿。
我求他。
我问他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他说,因为你知道的事情太多。
看来,小三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也有提心吊胆的日子!当小三也是有风险、有代价的……甘苦自知。
丁一川由此推断:这个吴双凤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是非招惹上身,岂有不出事的可能?!
眼下,按照吴双凤的描述,这个与其对话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的男人呢?
如果这个男人真是谋杀吴双凤的凶手,看来此案还真要围绕着与吴双凤接触过的男人开始调查了。
丁一川对此看法愈发地坚定起来。
由此,他也推翻了在看过吴氏姐妹尸检之后得出的结论。
尽管从尸检可以推断出吴双双是最先遇害的,但这并不能直接印证出凶手的谋杀起因就是冲着吴双双去的!
想到此处,丁一川端起茶杯,大口地喝了一口茶,然后点燃了一支烟。在袅袅升腾的烟雾中,他很想找出有分量、有价值的线索。
无意中,丁一川随手翻到了笔记本的倒数第三页,看到上面的一段文字,一下子吸引住了他的眼球。
半年之前,他赠给了我一幢别墅。
至今,别墅装修刚刚完成,为此,装修费花了我二十多万元。
然而,天下之事真是难以预料。昨天,他突然找到我,说要把别墅要回去,再另外给我弄一套普通商品房。
我当时气得牙根都要碎了。
我们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我咆哮起来——你也算个男人。这是大老爷们干的事吗?!你把别墅送给了我,我装修也花了不少钱。现在房子装修好了,你却告诉我你要把房子要回去?!你也真张得开这个口?他说,当初给你时房子又没过户,这房子还是我名下的财产!一听这话,我的气就更大了,这不是跟我玩无赖吗?行!姑奶奶今天还真给自己做回主——就是不把别墅还给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你打官司啊!我不怕!虽然我和他之间没有夫妻名份,但是房子是他主动赠给我的。我对他说:你若非要那套别墅,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不会同意给你的。如果你再逼我,我就把咱俩之间的事给你抖搂出去,我让市里的有关领导都知道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读了这段话,丁一川不由得摇了摇头。
此时,他想到了一个很客观、很实际的问题。
是不是因为这幢别墅给吴双凤引来了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