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唐继烈对嫌疑人之一的房地产开发商李一然的调查，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在丁一川带人对高云飞、高彩云夫妇及其子高鹏调查完结之后的第三天早上，汪洋、唐继烈向丁一川汇报了对李一然调查的最新进展。
重案队小会议室。
在小会议室里听案件调查进展的还有郑家桥、李鸥、王星、桑妮等人。
汪洋首先向丁一川汇报了一下李一然的基本情况。
他介绍道：“李一然，男，53岁，古城华夏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据了解，此人目前的个人资产已达30多亿元。另外，此人在年轻时因聚众斗殴将他人打伤至重残，曾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其前妻夏蔓，50岁，退休工人。其妻汪佩菡，30岁，无业。其子李超，19岁，系李一然与前妻夏蔓之子，古城市体育局下属武术散打专业运动员，曾获古城市男子乙组散打亚军，据说功夫很是了得。”
丁一川：“这么看来，这个李一然不仅离过一次婚，还有过犯罪前科？”
汪洋：“是这样。下面我再简要介绍一下我们了解到的李一然与吴双双暧昧关系发展的演变过程。据我们了解，李一然和吴双双是在一年半之前相识的，二人的暧昧关系大致维持了一年左右，后不知何故两人分手。
但在二人交往的过程中，李一然曾借给吴双双100万元，后吴拖着一直未还。今年年初李将吴告上了法庭，今年4月中旬，法院判原告李一然胜诉。
判决书我们已经从法院调取了一份。”
“很好。你和继烈把李一然的基本情况摸得十分清楚。李一然在‘5·09’
案发前后的情况你们掌握了吗？”
“情况是这样的。在5月9日，李一然坐飞机到外地一个二线城市考察当地房地产市场去了，11日返回古城市。在12日因其涉嫌强拆并唆使手下的人将一‘钉子户’殴打致死，已于13日被河南分局传唤作行政拘留处理，目前正被关押在河南分局看守所内……”
……
丁一川听到此处，认真地回味了一下刚才汪洋的汇报内容，片刻之后，他对汪洋提出了一个问题。
他说：“根据你和继烈对李一然的调查，你认为，咱们从哪一点下手，最能够切中他有谋害吴双双可能的关键点？”
汪洋：“经过我们多方走访与李一然熟识的人员，其中有一部分人证实，李一然为了从吴双双手中讨要回来借给吴的100万元，曾多次在私下里发出狠话，如果吴双双再赖着不还钱，他就找黑道的人把她的一只手剁下来。”
丁一川把目光转向郑家桥、唐继烈二人，问道：“你们哥俩有什么看法？”
郑家桥：“要查，就把这一家三口都过一遍筛子，省得心里老不踏实。”
唐继烈：“我看这样也太过于机械了吧？有必要都逐人查一遍吗？如果按这个工作思路，那要动用太多的人力，要查到猴年马月去呀！我看还是有选择地重点突击，直接到河南分局看守所提审李一然，是最为妥当的做法。”
丁一川说：“通过在此前调查本案嫌疑人的过程中，我发现了这些嫌疑人身上有一个带有规律性的特点。这个特点就是，吴氏姐妹接触、交往的男人都是事业有成、有权有势有钱的人。咱们不妨想象一下，这些男人如果真动了杀机，他们会自己动手吗？当然不会，一般的情形下，他们首选的作案方式就应该是雇凶杀人！”
李鸥：“丁队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我们应该把侦查重点放在调查嫌疑人雇凶杀人上。”
唐继烈反驳了一句：“这还用谁说呀，咱们第一步是要确定嫌疑人，只能是从嫌疑人嘴里得知这个嫌疑人雇的谁？是什么人去杀了吴氏姐妹！
这是一个重要的环节，也是本案取得实质性突破的所在！请大家在接下来的侦查过程中，务必对此要有清晰、敏感的认识。”
桑妮非常认真地把丁一川刚才陈述的这个观点，记在了采访笔记本上。她暗自思忖：这些常年奋战在重大命案侦破一线的刑警，确实有过人之处，非常睿智，对案件的定位、判断，对个案侦查中出现的带有规律性的问题，善于归纳、总结，工作的逻辑层次非常清晰。难怪丁一川带着手下的刑警能够屡破大案、要案呢！特别是丁一川及他的手下，在案件看似毫无眉目、毫无进展之时，竟然会如此沉稳而阵脚不乱，这是一般人所做不到的。
丁一川在听取了众人对案件的分析后，对下一步的侦查工作做了分工。
他说：“我再重复一下，在下一步的工作中，对构成本案嫌疑的嫌疑人都要认真甄别、调查，不能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因为一切皆有可能。在没有对嫌疑人调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要胡猜乱猜，要沉住气，把侦查工作做实做细。这样吧，汪洋，你带着继烈，把那个叫花满乡的人大常委会主任的基本情况尽快调查清楚，调查重点放在他与吴双双交往的情况上。”
汪洋当即表态：“放心吧，丁队，这活儿包在我和继烈身上了，跑个三五天，就应该有个眉目了。”
丁一川接着说：“待会儿，家桥、李鸥、桑妮，你们仨跟我一起到河南分局看守所提审李一然。”
分配完工作，丁一川宣布散会，大家分头去做各自的准备。
散会后，他把王星单独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他问王星：“让你查的吴双凤手机视频中最后那个男人的身份查清了吗？”
王星无奈地说：“没有，太较劲了！”
丁一川：“怎么回事？说说。”
王星：“现在只剩下3个手机号码了。这3个手机号都已经过户给了别人，原先的机主姓名，我通过中国移动核对过，姓名是知道了，但无法确定这3个人的具体工作单位。”
丁一川：“我听明白了，小王，你再动动脑筋，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能够查明这3个人的真实身份。”
王星道：“放心吧，丁队，我保证完成任务！”
……
河南分局预审处21预审室。
丁一川等人并排坐在审讯台后面，看到被分局预审员带进来的李一然，众人对他的“惨相”是想笑又不能笑，只好要么侧脸，要么低头地掩饰了一下。
眼前的这个李一然个头不算太高，但人很胖，体重至少在200斤左右，浑身上下简直就像一个大肉球。他的右眼部肿了起来，还有一大块黑，看上去有点像熊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的。在他的脚上，穿着一双塑料拖鞋，脏兮兮的。他上身穿一件很大很旧的灰黑色衬衫，一看就知道这衬衫不是他的，是别人的衣服。
预审员让李一然在预审台对面空地上摆放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丁一川笑着问他：“李老板，你在号里是不是惹着谁了？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李一然一脸的委屈相，他真想找个地方哭一场。
他拖着哭腔说：“我平常都是坐豪车、出入五星级大饭店的主，哪受过这个罪呀？我强烈要求政府要对看守制度进行改革！”
丁一川：“怎么改革？”
李一然：“怎么改？今后凡是像我这样有身份的人，不能和普通人放在一个号子里，那里面都是他妈的什么人呀？都是人渣！土匪！流氓！应该给我弄一个单间，里面要有独立的卫生间，还可以洗澡。这可倒好，几天不让洗澡，浑身上下都臭了！”
“你的脸上是怎么回事？”丁一川明知故问道。
“打的，让里面的一个黑大个给打的，一拳就把我打了个五眼青！妈的，等我出去了，我非把这个黑大个弄残喽。你们瞧瞧，我脚上穿的这双拖鞋，是那个黑大个的，我身上的衬衫也是他的……”
“那你原来的衣服和鞋呢？”
“被他妈的黑大个穿去了。可惜我的那双皮鞋是从英国买回来的名牌，合人民币3000多块呢，都他妈的归了黑大个那小子了！”
丁一川问预审员：“这样的事儿，在号里你们也控制不住吧？”
预审员：“这种事归看守员管，有时确实有看不过来的时候。”
丁一川接着问李一然：“黑大个为什么打你呀？”
李一然：“就因为几句话。我头一天进到号里，里面已经有八九个人在了。我刚找了个地方坐下，黑大个就走了过来，问我是干什么的，我支吾着说是盖楼的农民工。哪知我话音未落，他上来就给了我右眼一拳，嘴里还骂骂咧咧地，俺日你八辈祖宗！穿得这么干净，长得白白胖胖的，你这不是骂人嘛？！说，你老小子到底是干啥的？我一看这是遇上狱霸了，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就说我是盖楼的，搞开发的……没想到这个黑大个更来气了，原来你老小子是房地产开发商呀，哥儿几个，给我狠狠地暴打一顿！说话这工夫，这帮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乱打了一顿，我的衣服、鞋全让黑大个给扒走了。他一边扒我的衣服，一边还气哼哼地骂我，你老小子钱挣了不少吧，你们他妈的盖那么多楼，妈了个巴子，老子连半平米都买不起……我心想，这事能怨我吗，我找谁说理去呀！”
丁一川话锋一转：“你是因为什么事儿被传唤进来的？”
李一然一脸的无辜状：“因为占地拆迁涉嫌打死了一个‘钉子户’
……这事儿我已经跟你们预审员交待清楚了，这里外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还反复嘱咐我们公司负责征地、拆迁的部门主管，一定要依法办事，千万别出人命。当然了，作为公司高层领导，对公司发生这样的事儿，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对下属教育、管束的不够……”
丁一川：“我们今天不是来问你这事儿的。李一然，我们是市局刑侦总队重案队的刑警，今天来找你，是要你如实交待一下你与一个女人之间发生的事情。”
李一然有点不知所措，一脸的茫然。他挺直腰杆看了看丁一川，看得出来，他心里没底。
他试探着问：“女人？什么女人？我确实认识一些女人，不知你们找我是为哪一个女人而来？请您明示！”
丁一川：“当然可以。你认识吴双双吗？”
李一然听到这个名字，原本坐直的身体一下子就靠回到了椅背上：
“咳！我当是哪个女人呢！吴双双呀，我认识她，这有什么要紧的吗？”
“吴双双和她的妹妹吴双凤被人谋杀了，这件事，我想你已经听说了吧。”
“是，听说了。这个消息对我来说，一点也不感到吃惊和意外，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此话怎讲？”
“吴双双我太了解了，像吴双双这样的女演员，整个就是一个靠色相、靠出卖肉体勾引有钱人的烂货！不了解她的男人，一般都会上她的当！这种小女人，为了满足个人膨胀的私欲，是不会按常规套路出牌的。你们想呀，她能在一年之内与几个男人乱搞，傍上的都是有钱、有势的成功男人，还能尽可能地做到不穿帮，由此可见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真有表演天赋。她在表演，在玩弄青春，玩弄生命，最终落了个被人谋杀的下场，真是‘死得其所’呀……该着吴双双身首异处！”
丁一川听了他的这段慷慨激昂的陈述，敏锐地捕捉到了李一然话里的一个可疑点。
他追问：“你怎么知道吴双双是身首异处？”
李一然：“我有一个侄子，在河西分局一个派出所当民警，我是听他说的。他说他看了协查通报，他是在一次聊天中无意间向我透露出来的。”
“咱们书归正传，说一下你与吴双双是如何认识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在交往过程中都发生了哪些事儿？”
“这也没什么好回答的。我和吴双双就算是情人关系吧，这年头，一个成功男人有几个小情人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从法律上讲，对情人这种现象也没有什么追究法律责任一说。只要不出事儿，男女双方家庭相对稳定，就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说一下你与吴双双是怎么认识的。”
“在一年半之前的一次朋友聚会上，我经一个房地产圈内的朋友介绍、引荐，认识了吴双双。说实话，从我第一眼看到吴双双之后，还真让她的美貌给吸引住了。我承认：从那一天起，我就茶饭不思，得了相思病。如何才能将吴双双揽入到我的怀中呢？您也看到了，我相貌平平，体型太胖，这是我的先天劣势。可是上帝公平呀，让老子有的是钱，我就不信天下能有哪个女人不爱财？！于是，我就挖空心思设计起来，想尽一切办法要将吴双双弄到手。一开始，吴双双还真是看不上我这武大郎的形象，架不住咱下工夫呀，三天两头地约她吃饭，给她送礼物，往她单位送花篮。
嘿，天下的什么事都有个凑巧，有一次，吴双双发高烧，一个人躺在宿舍里没人管，我跟吃了蜜蜂屎似的忙前忙后，还让我的司机和女秘书陪她去了好几次医院，并且让司机给她送去了3万块钱。我让司机传话说，这是她李哥给她买营养品的钱……当时我想，人家一个外地女孩，在古城举目无亲，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我李哥就是她的亲人。我这招叫感情取胜，接下来的事儿还真就顺理成章了，吴双双投入到了我的怀抱！”
“你与吴双双交往了多长时间？”
“大约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吧，在去年年底我们俩彻底掰了，翻了脸。”
“是什么事导致你们俩人分手呢？”
“吃醋，不对，是这个吴双双交友太烂。”
“你具体说说事情发生的经过。”
“在去年12月的一天晚上，那天晚上好像是圣诞平安夜，我约了本公司的几个下属，都是我信得过的铁哥们儿，到达拉斯大酒店吃饭，由于堵车，我们到酒店大厅时，已经是晚上8点半多了。在酒店二层宴会大厅的过道里，我无意中从一个单间半掩着的门缝里，瞥见一个女孩的侧影特像吴双双，她正和一个50多岁的男人贴在一起喝交杯酒。我推开这个单间的房门一看，正是吴双双！那个跟她一起喝交杯酒的男人我也认识，他叫花满乡，是河南区的人大常委会主任。我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个大步冲上去，一把拽起吴双双，抡圆了胳膊给了她一个大耳光！”
“你为什么这么大的邪火？”
“这事儿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在圣诞节的前两天，我就约吴双双一块儿吃顿饭，可她推脱说她们话剧院有演出任务，不能请假。我信以为真，没想到她竟然背着我与别的男人乱来……真他妈的十恶不赦！”
“这么说花满乡是你的情敌啦，原来你们这情人之间为这事儿也争风吃醋呀！”
“这不是吃不吃醋的问题，这是人品问题！”李一然的嘴里竟然迸出了一句让丁一川意想不到的话。
人品？像李一然这样背着家人搞婚外情的人，居然也谈论人品？
丁一川笑了笑，看着李一然那张怒气未消的脸，说道：“你这一巴掌下去，就此结束了你与吴双双的情人关系？”
“没错！这样乱交的小娘儿们我还能要吗？”
丁一川点点头道：“嗯，继续说下去。”
“可是事后，我又有些后悔。因为在我与吴双双交往半年之后，我曾借给她100万元钱。”
“那就说说你借钱给她的经过。”
“我是在一年多前借钱给吴双双的。那时她对我说，她看上了一套房子，房子的位置、格局都不错，她想一次性将房款付清，这样可以省去不少付给银行的贷款利息。那时我们俩的关系是如胶似漆，我一高兴就把100万元借给她了。”
“这么一大笔钱借出去，没有个手续吗？”
“手续还是有的。我让吴双双在借条上签了字，当时定下的约定是一年后将借款还清，不付利息。在我扇了她一记耳光之后，我突然想起了借钱这件事，我一看借条，按约定，还钱的时限已经到了。我就给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该还钱了。可她却理直气壮地对我说：‘钱我还不上了，这辈子也不能还给你了，这钱就算咱俩交往一场，你付给我的青春损失费！’
之后我又催要过几次，她非但不给，还威胁我说：‘你要是再管我要钱，把我逼急了，我就向有关部门告发你偷逃税款的事儿！’我一听也急了，这是哪儿跟哪儿呀？这不是胡搅蛮缠吗？还想举报我偷逃税款之事？！这是我与吴双双最后一次通电话。打那儿之后，她就更换了手机号码，有意躲着我了。”
“你这不是让吴双双给耍了吗？”
“谁说不是呀？”
“那你就心甘情愿地被她坑骗？”
“那哪儿成啊？老子又不是没脑子的人。我反复地思来想去之后，让我的办公室主任马恒大找了一家讨债公司，去追讨吴双双借我的欠款。我发话了，只要钱要回来，就付给讨债公司20％的劳务费。”
“这事儿是在什么时间定下来的？具体实施又是在什么时间？”
“定下来的时间是今年3月份，实施的时间是4月底。”
“这件事都是由马恒大具体操办吗？”
“是。马恒大最终找到一家讨债公司，我听他说，讨债公司的人是在4月底上的人马，四处探寻吴双双的去向。”
“你借给吴双双100万元这件事，你妻子和儿子知道吗？”
“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敢跟她们娘俩说过。”
“你与吴双双的婚外恋，你妻子跟你儿子知道吗？”
“不知道。这事儿哪敢让他们知道呀，他们娘俩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我家里早就发生地震了！”
……
讯问到了关键的节点。
丁一川在想一个问题——如果讨债公司的人真的找寻到了吴双双的落脚处，意外地发现了她车上的那1200万元现金，会出现什么局面呢？
据丁一川掌握的一些刑侦信息，所谓的讨债公司其实都属非法机构，往往带有黑社会的性质，且这里的人员中有犯罪前科记录的人亦占了一定的比例。
眼前的这个房地产开发商李一然，有没有雇凶杀人的可能呢？
至少从现在的情况分析——一切皆有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