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就要彩排,大清早沈长歌摸索着来到体院馆时,各部门的人员基本都已紧锣密鼓的开展着工作,繁忙依旧,没看出一点过年的轻松愉悦来。
找到张朝阳时,他正在打着电话骂人,看到沈长歌进来后才又跟着交代了两句才挂断电话。
“我这次可是把电视台得罪惨了。”
“很麻烦吗?”
“我说麻烦你就不上了吗?”
“不可以,不是,也可以,但歌你得帮我安排进去,找几个孩子唱也行。”
“不是,我就好奇,你到底图个什么啊?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我看报道,最近不应该是你风头正劲的时候吗?找几个商演,跑几个综艺先把自己牌子立起来不行吗?非得来这费劲。”张朝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种晚会劳务费最高给过两千块,像沈长歌这种最多就五百,还是上了《歌者》之后翻倍的身价。
“嘿嘿,就图个心安理得,那张导彩排?”
“我给你节目排第一个去了,你可得好好唱啊,不然我这一世骂名可跑不掉了,我这两天得彩排一次,自己调配时间啊。”张朝阳叮嘱道,语气淡淡的。
沈长歌有点受宠若惊,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尴尬的站在办公桌前,久久不动。
“赶紧去啊,去找编导,我都安排好了,那个叫安然的姑娘还主动来我这请缨要给你伴舞,我应了,不过你可别对不起冬冬啊,给你腿打折咯。”
全程的语气都淡定得仿佛是在家里做了一桌家常,让沈长歌来吃饭一般,也没邀功,没必要,也没让沈长歌记人情的意思,暂时还看不上,不过沈长歌都暗自记下了,总有一天能还。
“那我走了。”
没人理他,张朝阳又开始打电话了。
安然的伴舞安排在歌曲的后半段,沈长歌唱得很认真,即使是彩排他都要求自己每次都全力以赴的对待。
“真的很好听,歌词也很有深意,你真的很厉害。”安然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沈长歌如常的坐在台阶上,前期的准备工作都已基本完工,现场再没了那般嘈杂,看着一群孩子都在眉中间点了个红点在台上蹦蹦跳跳的,快乐极了,沈长歌没接安然的茬。
“你昨晚上吃什么了?”
昨天是初一,沈长歌难得的睡到十二点,起床后中午晚饭吃了两顿鸡蛋面。
“面条。”
“晚上去我家吃吧?我给你做饭吃。”安然很善解人意的没去追问家人什么的,他们这本地人少得很,因为工作回不去很正常。
“你家人多吗?”沈长歌大过年的也想吃正常饭菜,天天面条谁受得了啊。
“就我和我妈,阿姨做个午饭要回去管自己孩子。”
“好。”
老旧残破的楼房,并不宽敞的道路被停在自家楼道口前的汽车堵得更加逼仄,下班后的安然穿了一条紧身牛仔裤,舞蹈演员本就身材格外突出,而这样的裤子更是曲线毕露,上身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走在这个两旁全是高楼遮盖光线,阴沉灰暗的楼道中时,就仿佛是百十里的废墟荒野中孤零零突兀生长的一朵小白花一般。
本以为请得起阿姨的人家,说不定又会住在秦慕冬那种精致的小区内,看到这样的环境,沈长歌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不习惯太精致的地方,总感觉脖子上被项圈圈住了。
提着一袋水果,一箱酸奶,又是那件熟悉的黑色夹克,里面穿了一件宋不可的毛衣,他本就不爱逛街,原来还想买两件厚实衣服穿,后来越来越懒得去,男人的衣服本就不多,宋不可仅有的几件旧衣服全被他翻出来穿上了。
安然拿钥匙开门,家里空极了,电视还是用的21寸熊猫牌彩电,沙发是褐黄色的皮质沙发,不过看得出来主人是个很爱惜的人,皮质的沙发面上依然油亮光滑,沙发旁边的角几上摆了一个热水器,这就是一个客厅里所有陈设。
“你做会儿,我先去给我妈打个招呼,然后做饭啊。”安然拿起烧水器就去厨房接水,回来之后又拿在杯子里放上几片茶叶,“一会水开了自己泡一下,你饿了吗?”
沈长歌还是站了起来,对安然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打个招呼吧。”
安然没反对,毕竟这是礼貌,就带着沈长歌走到了最里间的主卧,那里房间最大,采光也是最好的。
安然的母亲背对着门,坐在窗边看着一盆吊兰,碎花的衬衣根本盖不住瘦骨嶙峋的肩,花白的头发很短,整个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
“妈,我回来了,这我朋友沈长歌,来家里吃饭。”安然边说着走到窗边把轮椅转了过来,老人家头和眼睑低垂,皮肤有些苍白,兴许是很少见到阳光的原因,胸前还用一根蓝色的带子把瘦弱的身躯与轮椅固定在一起。
沈长歌微微弯腰,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他习惯这样和老人家们打招呼,很有亲和力,看着也很乖巧,“阿姨好,新年快乐,我是安然的朋友沈长歌,大过年的还跑到您家来混饭,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说着,沈长歌从包里掏出早准备好的红包,里面装了两千块钱,是他知道别人家里有老人家后去准备的。
可老人家根本不接,沈长歌就只好保持着双手恭恭敬敬递过去的姿势。
“妈,他不是坏人,也不想让我给他当情人,就是小辈过年给长辈的红包。”安然的母亲这才吃力的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沈长歌,也许是身上平凡的衣着,或许是身上谦卑恭敬的气质,老人家好一会才把手抬起来,勉力收下了,似乎这样一个动作就耗费了她的极大体力,连口水的吞咽都十分困难。
“安然,做饭,让客人吃好。”老人家的嗓音沙哑极了,听上去很虚弱。
“好,那我做饭去了。”
“小伙子,陪我坐一会吧。”
“好的,阿姨。”
安然倒是很放心,她觉得沈长歌很稳重,话也不多,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安然做饭去了,房间里就剩下安然母亲和沈长歌,老人家很祥和,也许是刚刚的聊天太费力,又靠在轮椅背上休息了半天。
“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滇西省的,家里还有个父亲在农村,现在是个歌手。”沈长歌知道老人家关心些什么,干脆就一股脑全说出来了,不然老人家又费力,看着都心疼。
“那收入还稳定吗?”
“收入挺不错的。”沈长歌越说越心虚,好像有点不对啊。
“好,挺好。”老人家似乎又累了,沈长歌见到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急忙起身去拿过来,慢慢的喂老人喝下去。
厨房里炒菜的声响传到了房间里,伴随着一股香气,似乎是在炸什么东西,家里到不富贵,却很有人情,很像家的感觉。
“阿姨,吃饭还有一会,干脆我给您唱个歌吧。”沈长歌可不敢再让人家问下去了。
老人家床前放了个收音机,柜子上还放着一台很大很重的老式录音机,两层满满的录音机磁带,全是歌,看得出来老人家也很喜欢音乐。
“真情像草原广阔
层层风雨不能阻隔
总有云开日出时候
万丈阳光照耀你我”
老人家明显很喜欢这个风格,虽然不方便动作,却很享受的闭上了眼,沈长歌也唱得很随性自然,沈长歌唱的是这歌的曲作者的版本,相比起原唱那无比的深情,这种唱法更添了一份洒脱随性,豁达。
“吃饭啦。”安然就在门口好好的等着沈长歌唱完,看到母亲极少见的放松舒服的表情,安然心下极为开心,她撑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