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跌倒了,倒在了舞台上,可是她的腿却被一旁正做跳跃动作的男舞伴一脚踩了上去。
沈长歌第一次感到如此慌张,如此紧张,慌不择路的扔下麦克风,这个他视若珍宝的东西,飞速赶到安然身边,眼睛红红的,像是幼崽被人抱走时的野兽那般赤红,心底不断的拼劲全力的克制,最后一丝残存的冷静让他没有对男舞伴动手。
“帮我联系最好的骨科医院,谢谢。”他挣扎着说出这句话,已经有人通知了台领导,他不敢去动她,他怕会再给她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我还能跳舞吗?”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安然很冷静的看向沈长歌,她让沈长歌谢绝了所有想要来探视的人,沈长歌本以为女孩子的脚都是细嫩白皙的,可是当他看到这双脚,才明白任何行业想要出头都是需要付出想象不到的艰辛的。
尚未愈合的伤口,脚跟全是红肿,脚底厚厚的老茧仿佛没有做过任何防护在路上走路一般,脚背上全是大片大片的淤青,边缘全是烂掉的指甲。
沈长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愿意去骗任何人,可是实话明显就会让她受伤,女孩自小练舞,每天不间断的练功,新伤旧伤叠加,早已让她一双脆弱的腿再无力支撑她去过度的工作了,可她就是倔,只为了多一点点的奖金去给自己母亲换取一些更好的治疗。
当男舞伴不小心踩上她的腿时,她一瞬间心中竟会有一丝解脱的快感,她太累了,她也想要照顾,可是当治疗完毕之后,随即而来的便是无边无际的恐惧,仿佛被恶犬咬住咽喉,是的,她赖以生存的本事,没了,并且此刻还得承担自己的一大笔医疗费,她没有让团里交保险,她认为自己年轻,她宁愿多换点钱来维持生活。
安然笑了笑,笑得很自然,一点都不勉强,她早已被生活洗礼过,知道生活给你的洗礼用的水没有哪一盆不是冰凉刺骨的,她要笑,她还有母亲,她还有家。
“到时候我好了,你能帮我找个工作吗?”
沈长歌知道那种笑容,他两是一样的人,他们都需要让别人减少对自己的同情,也绝不会对苦难付之于口,他们靠自己都能活得很好。
“你好好治病,其他的什么都先别管,你要是瘸了,你妈怎么办?”沈长歌说得很难听,可是他得让她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她也没那么脆弱。
“我卡里还有点钱,你帮我都取了吧。”安然自然知晓一个瘸腿女孩在社会上会有多寸步难行,也担心母亲,没再执拗,只要熬过去,什么都会好的。
“嘿,钱这种东西,我多,你别管了,就当我先借你的,到时候还我。”电视台原本帮忙联系的,是一家挺好的公立医院,可沈长歌坚持要联系最好的,而在骨科方面救治得最好的却是一家有众多国内外专家的私立医院,平时都是给政要,富商提供的,沈长歌还是托了张朝阳的关系才让安然住进来。
虽然说起来脸不红,气不喘的,可沈长歌也有点打鼓,晚会方面,歌舞团方面象征性的赔了两万块,可安然没跟他们签合同,自然有无数的理由推脱,沈长歌也着急让安然先治疗,也没跟他们再掰扯,两万块,应该够安然住两天了吧,而他则需要去筹钱。
“那我给你打欠条。”安然其实很难受很难受,她真的不愿意接受任何的同情和施舍。
“行。”
“我妈那?”
“我去和齐姨商量,就说你出差了,得一段时间才回来。”沈长歌顿了顿,能让他说这么多话也真的很难为他,他感觉口都有些干了,可又想了想,“这段时间我来帮你打理,以后我病了你又管我就行了啊。”
安然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瞎说八道,我饿了。”
看着他出门的背影,安然突然有些心安的感觉,这人虽然不太会讲话,可办事总能办得很妥帖,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朋友。
其实是有无微不至的照顾的,你想吃的所有,在这都有最好的,别人还会给你推到病床边,前提是你得有钱,沈长歌倒是也想那样,可他不知道身上剩下的一千多两千够不够吃一顿。
去外面的饭店里,打了一碗顿好的猪脚汤,一碗鸡汤,一份炒花菜,一份素炒茄子,一大腕稀饭,都偏清淡,这种时候沈长歌估计她大概不会有多好的状态。
走在那富丽堂皇的前厅,穿着军大衣,提着几个一次性饭盒的沈长歌又享受了一次注目礼,沈长歌倒是自然,看看又掉不了块肉。
安然很虚弱,这种力道的踩踏,虽然沈长歌没明说,可至少是个粉碎性骨折,对经常受伤的她来说,心下自然有数,腿很痛,无比的痛,钻心的疼,沈长歌看着在床上紧咬着牙龈一声不吭的安然,这种毅力甚至是大部分男子都没有的。
沈长歌进门,安然知道自己这模样也瞒不过去,又笑了笑,“有点疼,一会就好,饿了先吃点。”说的轻松极了。
冬天的太阳下班得及早,虽然比十二月时的五点多昏黄好多了,可七点左右,黑色的幕布早已遮上了窗。
安然喝了点鸡汤,随便划了两口稀饭便没了胃口,沈长歌从中午就没吃,干脆就给她全解决了,他也不会弄出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让安然觉得难受。
一到夜里就感性,特别是在这纯白的,满是福尔马林味道的世界里更容易让人伤感,安然痴痴地看着外面的树。
“你说我以后还能做什么?”安然真的有些迷惘,她不怕疼,也从来没怕过苦,可当看不到前路的时候她却真的很害怕。
沈长歌想了想,又仔细的看了看那张和从前岛国国民女演员石原里美近乎一模一样的脸,突然计上心来,前世的他很少看电视剧,可他实在无聊时偶然刷到过她的作品,她的笑容实在太治愈了。
“去拍电影怎么样?”
“别闹了,我脚痛,休息会。”
“我很认真的。”
“以后再说吧。”
安然从不会让自己期望过高,因为失望的时候就会更失望。
“我要看《歌者》。”安然看到墙上那个大大的挂壁电视,突然想起还有旁边这人的节目,可这心态,实在是让沈长歌都不得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