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瀑上方的小院有一种天然的魔力,隐于山巅,脱于尘俗。
苏小布开始喜欢一大早来拜访,一老一少,对他不热情也不冷淡,就是那种淡淡的感觉,让人心生坦然。
他又坐在小板凳上,手指剥野栗子吃,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风间聊天。
风间还是一副猎户打扮,偶然泡点山茶喝,吹着瓷碗中的热气。
“狼三是谁?”他问。
“胥狼关村里的一个小头目。”风间也漫不经心地说。
“大头目是谁?”
“那个人你最好不要了解。”风间虽然警告他,但是说话还是风轻云淡。
“在胥狼关吗?”
“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
“那就是说,胥狼关里也有一套成建制的体系,有大头目,有小头目,有喽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地地方就有江湖规矩……”
苏小布已经吃了一大盘野毛栗子,毛栗子个头偏小,而且比较硬,适合磨牙。
“我下次给你们炒毛栗子,你们炒的不好吃。”苏小布牢骚道:“又硬又涩!”
“也好!”风间放下茶碗,一双大眼看着他,“还有不少生的……”
风间爷爷起的比较晚,一般老人睡得早醒的早,他倒是日不出不起床,起床后第一件事是喝茶。
他先用隔夜茶水漱了口,才坐下来眯眼品尝风间递上的热茶。
苏小布目前还不知道风间爷爷姓何名谁,就把风间的名字直接用来了,叫他风爷爷。
风爷爷并没有计较可能被他叫成疯爷爷,随苏小布乱叫了去。
他说:“小朋友,跑步上山是不是很累?”
苏小布脸上的汗水已经变成汗迹,当然瞒不过风爷爷,他说:“我计划每天一大早来拜访一次你们,听听冰瀑下的泉水叮咚声,看看猴子,觉得这一天就特别有劲了!”
风爷爷嗬嗬一笑,道:“看久了也就淡了……”
风间将狐皮帽子戴在头上,折骨刀踹在怀里,起身向门外走去。
苏小布也起身告辞,出门见风间向山上的小径走去,远远地说:“风间小哥,我要是明天还能得动,就明天见!”
风间应了一声,便消失在积雪覆盖的丛林里。
“真是不错的一天!”苏小布扬了下头,嘴角挂着一丝笑容,“那就进击吧,少年!”
……
史卢林连夜给苏小布打了一把长戟,用现成的长矛改造的,质量是差了一点,浸油藤木绞丝棍,棍断插了个戟头,但比长矛好用多了。
他有些遗憾苏小布丢失的那把方天画戟,也不知道在射鹿白苑被谁拿走了。
画戟本属于仪仗用具,威武帅气,但并不适合当武器用,因为需要使用者具有极高超的使用技巧和强悍的力气。
苏小布恰好属于画戟的天选之人,能把一把画戟舞的如蛟龙出水。
现在他只能用这把似矛非矛、似戟非戟的武器。
一把好刀是千锤百炼出来的,骑兵和史卢林决定认真捶打苏小布这把刀,至于他能不能撑过去,俩人都没有底。
但是史卢林还是决定听从骑兵的建议,放手让苏小布一搏,成不成,看造化吧!
他把新改造的武器交给苏小布手里时,苏小布古怪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取下了长戟的戟头。
貂蝉从窗内向外望去,只见苏小布将绞丝藤木棍背在肩上,俩手撘在上面,大摇大摆地出了院门,没有留下一句话。
今天阳光正好,院子里很安静。
史卢林和骑兵都没有作声,他们像躲在屋檐下,等待一场暴风雨来临。
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只学了一天半武功的人,要出去挑衅别人,而且挑衅的是胥狼关的人。
……
胥狼关很美,至少在苏小布眼里看来如此,要比前世的鸟镇美多了。
鸟镇一样位于巍峨群山环抱的一块盆地上,一样一条河穿越盆地,一样盆地上有一座古城镇。
但是胥狼关明显要比鸟镇大多了,大了不止一倍,四面的高山也高多了,山峰云雾缭绕,积雪隐现。
这块盆地上乱七八糟坐落了许多庄园,庄园要比鸟镇的大气的多。
青石板铺地,地上被行人行走的流光,邻里邻居隔街相望,在冬日的暖阳照耀下,一切显得那么安静。
酒饱饭足的午后,有人在家高堂而卧,有人在廊檐下晒太阳,有人在街上挑担而行。
一点都没有萧杀的气氛,更没有刀剑相见的杀气。
苏小布最初颇为不适应,行走有些拘谨,当他走到一处药馆时,从厚重的木门里飘荡出的药草味,突然莫名滋生一种熟悉感,有了熟悉感就有了信心。
他俩腿八字站在药馆门口,向屋内张望过去。
药馆内俩个徒弟在摘捡药材,一个中年郎中施施然进入屏风后,屏风后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低语声。
没有人把他当回事,更没有想到他来滋事,他愣愣地喊了一声:“谁是管事的?快滚出来!”
他的一声暴吼惊动了这个小镇平静的下午,许多人不明所以然从自家门里涌了出来。
天下走到哪里都一样,苏小布想,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幸灾乐祸的,都逃脱不了根深蒂固的人之劣性。
小镇上的人们只见他横眉竖眼,大骂道:“再不滚出来,砸你个稀巴烂!”
药馆内一伙计阴着脸,迎了出来,恼火道:“你想找死?”
“不是我找死!是你们找死!吃了你们的药,我家人死了!”
他一棒劈了出去,将药馆门上方的大匾劈了一道裂纹,激的尘土飞扬。
“谁?”药馆郎中转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身形消瘦,眼窝深陷,颧骨上挂着几缕殷红的血丝,瞪起眼的时候眼神阴鸷异常。
“这是谁呀?”围观的人也不认识苏小布,“他们家死了谁?”
“死了我爷爷!”苏小布话音刚落,抡起藤木棍就像郎中扫去。
他既然来挑衅的,那就挑衅到位,至于挑衅的原因,无中生有编造一个就是。
但是胥狼关的人并不是认识他,不认识他就有危机,群起而攻之,打死他他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必须在事态开始酝酿前就先下手,反正有了一点借口,打完再说,他还不相信一个瘦的像猴子一样的郎中,他打不过。
于是苏小布出手就是最经典的“王”杀招数,三横一竖,三横代表天人地三界,一竖表意从天杀到地,一杀三界,是为王!
杀招凌厉充满王道霸气!
郎中猝不及防被苏小布杀了正着,生生挨了一棍,一棍就将他斜扫飞了出去!
他吃痛之下,厉吼一声,在空中连着几个翻飞,卸掉棍力,落在街道中央。
谁都没想到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有如此霸道的杀气,虽然出招在他们眼里看来未免还有点幼稚,但是也不容小觑!
他们不知道究竟苏小布家死了谁,被郎中瞧死病人也是常事,但是闹事的人并不多见。
不明就里,就袖手旁观。
这也正是苏小布的算计,他要充分利用人性,给自己赢的先机。
旁观中一胖子抚手大笑道:“李斯朗你真是个瓜子,居然连威名赫赫的王杀都不认识,活该你翻猴子!”
有人认识苏小布的招数是王杀,有人不认识,此时听胖子提起王杀,细瞧之下果然发现苏小布的招式大开大合,颇有王道风范。
胥狼关的人十有八九是武道高手,对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有天然的好奇心,都想看个究竟,于是一时间四下安静。
李斯朗吃了个闷亏,落地后方才稳下心来,徒弟早已将一柄药锄扔了过来,他挥动药锄或砍、或刨、或勾异常灵活,身形鬼魅,杀招频出。
果然胥狼关的人都不是盖的,一个行走施施然的郎中都如此了得。
苏小布想幸亏今天下对了赌注,换那个旁观中的胖子,恐怕只凭那尊弥勒陀佛般的身体就把他压出翔来!
他把王道杀招九九八十一式一路杀下来,凭借天生的神力,一时李斯朗也奈何不得。
正当苏小布暗自得意时,他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女人的胭脂气息,随着李斯朗的身体腾挪隐约散发出来,正在奇怪时,突觉胳膊上的力道丝丝缕缕地散去,似灵魂抽离身体,全身轻了起来。
他不由地吃了一惊,身体略一缓,被李斯朗的药锄勾中肩头,那药锄的力量奇大,一下把苏小布带近李斯朗的身前。
李斯朗咧嘴一笑,突然另外一手出掌,一下击在苏小布的胸前!
苏小布来不及惊叫,就被击飞了出去,倒撞回药馆,“劈了啪啦”一阵乱响,撞到药柜、撞到屏风,翻身倒在一张床上!
李斯朗一纵身,弓身曲背,犹如一条山狸,穿堂入室一下扑了过去!
苏小布看得分明,在床上就地翻滚,顺便卷起一条柔软的物件挡在身前。
他从床上滚落地的瞬间,听见一个女人惊呼一声,“啪”地压在他身上。
他触手可及软绵绵的身体,猛瞧见一张粉面桃花的俏脸近在自己眼前,吓的一翻身,带着女人翻滚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