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离魂山脉后,还未行出多远,徐元明便顿住了身形。
并非什么初入其中不知该往何处去的原因,而是眼前之景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离魂山脉入口是一段大峡谷,约莫十里长数十丈宽,两侧高崖巨石嶙峋,边缘处异常平整,近乎看不到堆叠痕迹。乍一看,这峡谷倒像是被某种力量生生劈出来的。
寻常时候,此处近乎见不到生灵,今日却热闹非常。巨石之上,数百头牤牛大小的灰狼发出低沉呜咽,看来颇有些不耐。一头丈许高巨狼立在最前端,眼神阴冷。
下一刻,它高高跃起,在巨石上连续踩踏,留下数十抓痕后落在峡谷内,落在徐元明正前方。
这是一头通体雪白的巨狼,四肢粗壮若立柱,锋锐的利爪泛着幽幽银芒。那大睁的双目呈深蓝之色,迥然有神。
它四肢微屈,伏在地上,龇起的嘴角边露出两颗獠牙。
“呜~”或许是感受到眼前之人非易与之辈,它只发出这般警告意味十足的呜咽之声,却没有扑上来。
“你等外离魂中的生灵与此间灾祸无关,速速退去!”徐元明上前一步,大喝出声。
“呜呜~”那白狼呜咽之声大作,身体趴伏得更低,好似弓弦上蓄势待发的利箭。空间生出清微波动,又有两只近乎一模一样的白狼出现在其身后。
三只巨狼呈犄角之势,就这么拦在前方,毫不退让。
“竟然修出了两道灵身!”徐元明露出一丝惊容,轻叹道。
与人类不同,大多数兽类修行至化神上境后并不会在世间行走,不会观万物以期达到启灵境。一则以兽形行走颇为不便,二则它们认为自我即完美,临摹自己便可。
这听来似乎简单,世间万物最是了解自己,临摹自我便略过深入了解的过程,省去很多弯路。但事实上,兽类不如人类天生近道,对元气的理解和运用亦不甚透彻。即便想化出与自己一样的灵身,亦难如登天。
但眼前的白狼做到了,那两道灵身甚至散发出不逊于本体的气息和元气波动!
“身为外离魂的生灵,修行至此已颇为不易...”他再叹一口气,立在原地的身形忽地虚淡下去。
下一刻,他出现在白狼身前,右手对着后者额头直直贴了上去。
“嗷呜~”白狼发出一声高亢悠长的嗥叫,本能地想要避开,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身后那两只灵身,同样立在原地。
点点绿芒自徐元明掌指间出现,像是有生命般,兀自跳动不止。
“封!”他大喝一声,绿芒猛然暴涨,将白狼的硕大头颅全然包裹进去,并从七窍间钻入其中。
“啵~”场间发出一声轻响,白狼身后那两只灵身如气泡般碎裂开,化为青烟消散。
一缕缕淡绿光泽自其周身无数毛孔散发而出,附于体表。
“我以一点圣火暂时封印你周身元气,望你好自为之。”徐元明认真道。
话音未落,他身形闪烁,再次向着离魂山脉内进发。
至于两侧巨石上的灰狼,他并不在意。这些尚在炼体境,连元气都不曾生出的家伙,交给韩元直自可。
行到峡谷尽头,便见一处方圆二里有余的洼地。平时这里鲜有生灵,今日却来了无数形态各异的野兽。兽群分四拨,彼此间隔数十丈,最前方各自立了一道庞然身影。想来,应是头领之流。
看见徐元明后,它们嘶吼着扑上来,元气汹涌,杀气毕现。
“如此倒也好,省下不少麻烦。”徐元明点头,效仿峡谷中的做法,同样封印它们的周身元气。
但这次,却又生出一些变故。
眼见头领被制服,静立原处的兽群当即焦躁,更有甚者嘶吼着冲上来,意图自他身侧窜入峡谷中。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野兽暴走,对着峡谷冲击而去。
“如此,倒也不好…”
徐元明暗道,轻轻一震将那四头野兽头领抛至洼地后方,随即张开双臂,掌心向前。
狂暴的天地元气突兀出现,宛如飓风般汹涌而出,推向兽群。
行至近前的数十野兽当即摔倒,只数息便被身后涌上来的其余野兽踩踏成肉泥。
但这并未能阻挡兽群的脚步,被逐渐弥散开的血腥气刺激,被心底某种越发浓烈的危机感和嗜血执念支配,兽群彻底乱了,汇成一股洪流。
既如此,只能下些杀手了。
徐元明心下一叹,掌心间生出一道指甲盖大小的深绿色火苗。
那是超越了天地元气的博大气息,浩大,炙热,只是这渺小一簇,便成了全场焦点。
去!
他轻叱,火苗迎着元气飓风暴涨,转眼间形成数丈高的绿色火墙。
最前方的数十野兽收身不及,径直撞了上来。
火墙依旧,野兽们却不见了,就像小石子落入大海,溅不出一片水花。
更多的野兽冲上来,悍不畏死,势要将这火墙冲破。
于是,它们也消失了,消失在火墙中,留不下一丝痕迹。
兽群终于放满脚步,并在几息后停下身形。
只这须臾间,它们的数量便减少了四成之多!
即便再如何悍不畏死,再怎么狂暴,它们也被这一面倒的虐杀局势吓破了胆。
“嗷~”最后方传来一声惨嚎,那是第一头承受不住压力的野兽,转身狂奔。
火墙汹涌,缓缓向前逼近。
“轰轰轰~”地面传来轻颤,越来越多的野兽转身,向着来时路逃窜。
“吼~”离魂山脉至深处传出一声响,恍若洪钟。被雷霆劈散的黑云重新聚拢,一股较之先前更为宏大的气息直上云霄。即便与那深绿色火苗相比,亦不遑多让。
“糟糕!”徐元明面色一肃,沉声道,“想不到,连这样的家伙都出来了!”
唯有他这等境界的修者,才能深切感受到那股气息的可怕。那是与深绿色火苗同根同源的气息,是属于圣火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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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离魂山脉入口处深入百里,便可见一道天堑。
说是天堑,实则不过两丈宽十丈深的沟壑,将此处平坦之地分隔成两半。
但它确实可称“天堑”,只面向离魂山脉更深处,阻挡内离魂的生灵。沟壑向两端延伸,延伸到视线不可及的尽头,其内镌刻无数繁复花纹和印痕。那些痕迹泛着盈盈光泽,散发出某种高深莫测气息。
这即是气运之阵,可追溯至上古时期,与整片大陆气运相连。
准确来说,这沟壑内只是气运之阵一小部分而已。
寻常时候,此处几无生灵,内离魂中的生灵无法越过天堑去往外界,外离魂中的生灵亦不敢前往内离魂寻死。
但今日,几道身影将此处全然占据。
这是几道小山般的庞然身影,最前方为百丈黑色长虫,形似蜈蚣,却生着一副青面獠牙脸。长虫身后立一只金色巨龟,巨大的龟甲上刻着鬼画符般的纹络。巨龟旁,形似虎豹的生灵甩动其特有的五条长尾,头部突出的螺旋形尖角不时闪出几道电光,噼啪作响。
最后方,立身漫天金焰中的生灵身形微动。烈焰越发汹涌,火舌缭绕,向着这三道生灵逼近。
“情况如何?”一道威严声音响起,赫然来自这金焰中的生灵。
那金色巨龟本就不喜高温和火焰,闻言退后几丈,恭声道:“皇,气运之阵恢复正常,再无法突破‘天堑’。方才尝试跨越的手下全部湮灭,无一幸免。”
“呼!”金焰暴涨,蹿出数百丈高,整片天都亮堂了。地面龟裂,通红得近乎融化。
这次,不仅是金色巨龟,那百丈长虫和形似虎豹的生灵亦不断退后,体表腾起不同颜色的火焰。
唯有圣火,才能抵抗圣火。
“皇,我等虽失去机会,但夜蝠王金成功了!”金色巨龟似乎有些慌乱,急切道,“他已然带了数名启灵境大妖,进入外离魂中!”
这番话果然奏效,漫天金焰消失,再次环绕在那生灵体表。
“既如此,吾先行离去,静候音讯!”
“叱~”穿金裂石的鸣啼声中,那生灵冲天而去,拖出一道亮丽金线。
“亏得皇对我三人并无恶意,护体神焰中只包含一丝圣火气息…”片刻后,那形似虎豹的生灵露出后怕神色,五条长尾在地上甩动,啪啪作响。
“早知如此,当时便应该听了那些家伙的话不来…”金色巨龟摇摇大脑袋,一副悔不当初模样。
“快收起这话,别失了兴致!”蜈蚣样长虫扭动百丈身躯,将山石碾为齑粉,“那些都是行将就木的老家伙,心下早已淡了逃离念头,与咱们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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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间一道身影倏然而逝,惊起无数夜枭。
无人能看清那身影的模样,只能辨认出那是人形。
一个笼罩在深绿火焰中的人。
感受到离魂山脉深处的圣火气息后,徐元明再不拖沓,在原野山川间奔行。
他同样释放出缕缕圣火,缭绕于体表。
这一刻,他是漆黑夜色中的长明灯,映在离魂山脉无数生灵的视线中。
这是威慑,亦是挑衅。
果不其然,一路行来再无任何凶兽敢于拦在他身前。但先前那道圣火气息,变得狂暴起来。
即便相隔数十里,他也看到了北方天空那道淡金之色。
圣火熊熊而冲霄!
“来吧,拼死也要拦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