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不会死的……穗儿不离开你,穗儿一定会救你的!”穗儿哭着道。
“答应我……乖,去请先生!”林似染坚持道。
“染染,你不要说话,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都是祖母不好,没有保护好你!”林老夫人懊悔极了,她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没有为林似染撑腰。
她怎么能一而再地辜负这个孝顺的孩子,一而再地把她置于孤立无援的位置?
林似染看着林老夫人,气若游丝,道:“祖母……我没有怪您,我知道……知道您很为难,我……死不足惜,只是福王欺人太甚,我绝不甘心白白丧命于他手中!”
林老夫人哭着问:“你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呢?”
“告御状!”林似染狠狠吐出几个字。
林老夫人骇然,道:“可是……”
“祖母,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能白白受辱,我们林家虽然不是时代簪缨的世家,可也是祖祖辈辈读书耕田的,人可以没有傲气,却不能没有傲骨,难道他位高权重,就能只手遮天吗?难道我父亲寒窗苦读,终得功名,为国为民,兢兢业业。难道他的家人和子女,却可以被人这样践踏羞辱吗?那岂不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丢了读书人的脸?”
林似染一番掷地有声的控诉,让林老夫人的汗毛都跟着竖起来。
她也充满了悲愤,满腔的屈辱无处发泄。
“可他……是陛下的爱子,我们这样的寒门出身,斗得过他吗?”林老夫人含泪问。
林似染咬着牙,道:“斗不过,我知道斗不过……”
“可即便斗不过,我也要这样做,士可杀不可辱,头可断,血可流,尊严却不能丢。祖母,请你原谅我的任性,若是您担心染染连累亲人,就将我逐出林家,我绝无怨言,不管最后我落得什么下场,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一力承担。”林似染决绝道。
林老夫人皱了眉头,内心陷入挣扎。
明知是以卵击石,难道还非得碰个头破血流吗?
那是福王,福王母子在陛下心中是多么受重视,众所周知,林家用什么跟他们母子斗呢?
更何况……林孝谦还要依附福王,若是惹恼了福王,林家可能很快就无法在京城立足了,林孝谦多年的努力,难道要毁于一旦吗?
林老夫人对林似染心中的愧疚,突然就显得苍白无力起来。
比之家族和儿子的前程,一个孙女的痛苦和荣辱,似乎显得微不足道。
该牺牲谁,好像也并不是难以抉择的。
“染染,你冷静一点,祖母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难免冲动。一切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可以吗?”林老夫人的声音也冷静了许多,再没有刚刚的激动和痛楚。
林似染即刻明白了她的心思,说不心寒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对林老夫人的为人非常了解,知道在她心里,没什么能够和林家的荣耀,林孝谦的前程相提并论。
林似染,终究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放在林老夫人心头的天平上,分量实在太轻了。
她微微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因为伤痛而晕厥了。
林老夫人喊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回应,林老夫人微微叹息了一声。
很快石大夫就来了,一天处理了两个伤患,让老大夫十分疲惫和惶恐,他在林家当府医这些年,也没觉得这么难过。
今年的林家,似乎多灾多难得很。
好在林似染的伤并不在要害,只是流了很多血,只要伤口不发炎,应该就没有生命危险。
但谁也保证不了什么,毕竟是剑伤,而林似染又是个弱女子,能不能扛得住,石大夫不敢保证,他只能尽力而为。
等伤口处理好了,林老夫人才问:“染染怎么样了?没有大碍吧?”
“伤口贯通了肩膀,别说一个女孩子,就算是个七尺壮汉也未必能扛得住,老夫只是帮她了血,上了药,能不能熬过去,还要看天意啊!”石大夫面色沉重,“老夫人,大小姐白天还好好的,怎么……”
林老夫人摇摇头,不愿意说什么,石大夫也就不敢问了。
“我开个方子,您让人跟我去抓药吧。”石大夫道。
“我去!”青樱主动道。
穗儿一直守在林似染的床边,半步也不肯走开。
春嬷嬷也在一旁细心地给林似染擦脸和手,她的血染了半边身体,可也不敢换,怕刚刚缝合的伤口再度裂开。
这一晚,林家没有一个人入眠。
天快亮的时候,林似染醒了,她知道自己在发烧,烧的非常厉害,头晕目眩,可她还是坚持爬起来。
穗儿没有睡,一直趴在林似染床边。
她一醒,穗儿就被惊动了,林似染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示意她别惊动旁人。
穗儿点点头。
林似染挣扎着爬起来,穗儿不让她起来,林似染用极低的声音道:“我必须起来,穗儿……帮我!”
穗儿看着林似染,终于抵不过她的坚持,将她扶了起来。
林似染身上的血衣还穿着,她让穗儿拿了一件黑色的披风将她的身体裹住,道:“从窗户出去,别惊动任何人,我要进宫去。”
“小姐,你这么严重的伤,怎么走路呢?太危险了。”穗儿心疼极了。
“没事,我挺得住,听话!”林似染不能再等了,过了时效,她岂不是白白挨了这一剑么?她势必要将此事闹大,而且越大越好,她得让福王知道,即便是虫子,也能咬死他!
穗儿流着泪,将林似染扶上了窗口,看着她跳下去,自己也跟着跳下去。
林似染跌在地上,伤口被狠狠扯了一下,她怕穗儿知道,就硬忍着爬起来。
两人顺着无人的小路走出去,幸好此时天还黑着,林府的人都没有起来,林似染和穗儿打算走后门出去。
她绝不能让林家的人发现她的意图,林老夫人是不会让她去告状的,哪怕她明知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一切都要靠自己去争取,她背后没有任何依靠,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什么都豁得出,别人瞻前顾后,是因为本身就拥有很多,想要的也很多,而她只有这一条命,已经死过一次,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林似染一边往前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穗儿扶着她,压抑着抽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