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嘴唇有点疼,但是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身上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昨晚噩梦缠绕,醒醒睡睡,整夜的不踏实,直到了黎明才沉沉的睡去。
她打开门,隐约感觉屋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她一惊,缓缓的蹲下身,摸了摸门前的地板,是热的。
刚才这里有人……而且应该坐了很久……一整夜吗?
她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和难受,比起昨天差点受辱还要难受,就像是水淹住了喉咙一样,难受的连呼吸都很吃力。
为什么?那样温柔的心却非要用冷漠埋葬起来。
她转身走回房间,缓缓的关上门,背靠着门,蹲在地上,大声哭了出来……
有多久没这么放肆的哭过了,她忘记了……可这一刻,只想好好的哭一场,也许哭过了,就会好受一点的。
门外,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外,黑色衬衣上明显已经有褶皱,看来应该是没来得及换下的,狭长的眼线,黑沉的眸色里泛起浓郁的复杂。
如果拆开这扇门,他会看见门内她痛哭的身影,如果拆了这扇门,她会看见门外那个久久不曾离开的身影。也许,他会看见她压抑的苦涩,也许,她会看见他眼底的复杂,那么。说不定他们就会拥抱彼此的疼。
当然,这只是如果,如果的如,如果的果。而世上本没有什么是如果……所以,他看不见她的苦涩,她也看不见他眼底的复杂。
因而……他们……没有交集。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瑾终于不再抽咽,她才敢下楼,只是,没想到,一下楼就看见坐在客厅的顾泽。
她一愣,呆呆的站在楼梯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顾泽正眯着眼靠在沙发上,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才倏地睁开眼睛。
蓦地,唐瑾看见了那双黑沉的双眼,她心下一惊,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顾泽淡漠的看着唐瑾,唐瑾很想扯出一个笑容,可是就是没有办法,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对视着。
终于,顾泽站起身来,将手插在裤兜,冷冷的说道:“以后不准再去蓝魇。”他的语调很平常,就像是他以前说话的口气一样,冷漠,冰寒,让人感觉像是处在冰天雪地一样,可这次……唐瑾却觉得这样冰冷的话语听在耳中却是那样的温暖。
她虚弱的一笑,很淡,却是真心感激。算起来,这个人救了她三次了吧!为什么每次都会是他了?那样冰冷的人却是那样细腻的温柔。
顾泽看着她虚弱的笑容,微微一震,片刻又恢复以前的冷漠:“后天老爷子大生,你准备一下。”说完淡淡的看了一眼唐瑾就转身往外面走去。
“谢谢。”一个极轻极柔的声音自耳边传来,顾泽后背一颤,没有回头的继续朝外走去。
唐瑾缓缓的下了楼,吃早饭,洗衣服,给花浇水……还是和以往一模一样,可是似乎和以前又不太一样,因为,总觉得心中的那一块空地而今已经有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很淡漠,极爱黑色,在他身边就像是处在万古不化的寒冰周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觉得很暖。
柔和的阳光下,她淡淡的笑了……
……
这天,阳光温暖,天气很好,唐瑾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盒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今天老爷子大生,她和顾泽还有方哲都必须要去。
经过了这么多事,不知道是不是还会和以前一样能那么平和的面对?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方哲也没有再露面,至于她和顾泽……也许……想要平心静气的面对……恐怕是很难了吧。
她拿出盒子里的礼服,是一件香槟色的小礼服,样式简单大方,却不失优雅,还有一个小盒子里躺着一对精致的耳环和一条淡紫色水晶项链。
顾泽待会儿会来接她,她看了看时间,拿出衣服,走到房间一一穿戴好,然后坐到游泳池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等着顾泽。
暖阳无限,她看着游泳池里的水光,粼粼闪闪,很漂亮。
顾泽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游泳池边的唐瑾,目光瞬间缩紧,阳光微熏,黑长的秀发柔顺的搭在肩头,白皙的有些透明的耳朵后拢着几缕头发,目光平静,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池子里的水……一动不动,那么专注,那么和谐。
那样的和谐……让他竟然不忍去打扰。隔了一会儿,唐瑾回过头,就看见眼眸微眯的顾泽,不做声的盯着她。
他来接她了。
如果抛开他们之间那一张纸的协定,也许唐瑾会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就是幸福了。但是,这只是如果……如果的如,如果的果,而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如果。
所以她淡淡的朝他笑笑,就像是对所有路人甲路人乙那样的微笑,轻柔的开口:“走吧!”
她的声音一向很柔和,淡淡的,明山静水,温柔恰当,但顾泽突然觉得这个声音……很动听,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
想到这里,顾泽眉头一皱,他不应该会有这种想法的,因为他是顾泽啊!冷漠的不会夸赞任何事物的顾泽啊!又怎么会对一个笑容而失了神。
好像有些事莫名其妙的超出了他的控制,他突然有些烦躁,转身不管不顾唐瑾,走到门外,唐瑾温和笑笑,自觉的跟在身后。
他走在前面,离她有五个步子远,她走在后面,他的步子比她快了五步,这样的距离……竟无端端的让人生出宿命的感觉。
她刻意的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也许,维持这个样子就很好了,她已经很满足了。
突然,他顿住了脚步,站在车边,看她一步一步朝他走去,这样的姿势,突然让唐瑾感动的想哭……他在等着她跟上他的脚步。
她知道,自己终是沉沦了,再也拔不出这条河流了。
她微微一笑,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他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给她拉了开车门。
……
东弦。
舟水黑帮势力老大大生,排场自然也是不同一般,眼前的情景把唐瑾吓了一跳,来来往往的人群,竟然比她结婚那天还要多,她看了眼站在身前的顾泽,他没有说话,冷冷的看着前方。
唐瑾也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才好,索性站在他身边也不说话。
突然,她看见了人群里来回走动的一个白色身影,是方哲。一身白色修身西装,暖黄的头发在微风中很柔软,眼角含笑,应酬着来来往往的嘉宾,似乎和初见他那时一样,笑容如阳光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他蓦地转过身来,面色平静,这一次,他没有笑,他隔着人群,眼神复杂的看着站在顾泽身边的唐瑾。
唐瑾一愣,随即淡淡的一笑。毕竟是无意,过去了也就算了。
方哲看见那个温和的笑容,心中一颤,嘴角微勾,淡淡的回了一个笑容,然后转过身继续和身边的人熟络的攀谈起来。似乎那个笑容对于他并没有什么影响一样。
顾泽突然冷冷的开口:“去见老爷子。”说完拉上唐瑾就往后面走去。
方哲回头,看见阿泽拉着她的手,往后面走去,但是,他没有说话,旁边那人嘴巴不断的张张合合,他始终看着那个方向,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后面的大堂里,老爷子坐在桌前不疾不徐的泡着茶,周围站了三四个保镖,杜方凯看着两人牵手走到他面前,温和的笑开了。
“阿泽,你们来啦。”老人微微一笑。
顾泽点了点头。
老人又看看唐瑾:“小瑾,阿泽有没有欺负你啊?有就告诉干爹,干爹给你教训他。”老人故意摆正了脸色。
唐瑾淡淡一笑:“没有,干爹,阿泽待我很好,没有欺负我。”
老人似乎满意,又朝阿泽看了看:“阿泽,我都这把年纪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抱孙子啊?”
唐瑾脸唰的一红。
顾泽淡漠开口:“不急。”
老人似乎很生气,将手中的茶壶重重一摆:“哼,不急?你不急着要儿子,我可急着要抱孙子。”
顾泽眼神淡淡,不做声,唐瑾看气氛突然尴尬,微微一笑,岔开话题:“干爹,您可以陪我去看看您种的蔬菜吗?我也想在花园里种一些,可是老是种不好。”
老人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好好好,走,咱们看看去,上次种的萝卜也都长大了。”老人喜滋滋拉过唐瑾往后院走去,走过顾泽时,还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顾泽把手插进裤兜,站在原地,表情冷漠,叫过一个手下,冷冷的问:“罗平生怎么没有来?”
“罗老大说他儿子生病了,所以来不成了。”那人回答。
儿子生病了?这个借口还真是不怎么样。他淡漠的朝外面走去,走到方哲身边。方哲似乎喝了很多酒,一股浓重的酒气。
“阿哲,你喝多了。”顾泽抽走他手里的杯子。
方哲抬起头来,提看是顾泽,淡淡的勾了勾唇角:“是你啊,我嫂子了?”
“你明知道,她不是。”顾泽淡漠的开口。
方哲突然奇怪的笑了笑,语气淡的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她会是的。”然后又从他手里拿过酒杯,一口灌了下去。
“我送你上去休息。”顾泽将方哲的手搭在肩头。
“好。”方哲笑笑,靠在顾泽身上,往楼上走去。
……
后花园里,唐瑾和老爷子蹲在菜圃边,看着这些蔬菜的长势,两个人聊的很欢乐。老爷子话锋突然一转问她:“小瑾,阿泽有没有跟你提过一个叫白欣容的人?”
唐瑾浇水的手一顿,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摇了摇头:“没有。”
“哦。”老人淡淡一笑:“没事,走吧,咱们去前厅吧,估计大家都过去了,来来,扶老头子我一把,年纪大了,腿脚都不好使唤了。”
唐瑾忙放下水壶,扶起老爷子,一起往前厅走去。两人依然聊的很欢快,只是她心下仍然有疑问,白欣容?这个名字她从不曾听说过,难道就是让顾泽淋雨的原因吗?她是什么人?为什么老爷子会突然问她?
难道真如方哲所说,外表慈穆和蔼的老人其实是个心地狠毒的人吗?
她不解。
唐瑾扶着老人一来到前厅,周围就包围了十多个保镖,连个空隙都没有,这样的阵势把唐瑾吓了一跳。老爷子拍了拍唐瑾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宾客们也都停下了交谈,看向这边。
唐瑾一看,顾泽孤身站在人群里,觉得她站在这儿似乎不太合适,她轻声的对老爷子说:“干爹,我过去看看阿泽。”
老人脸一摆:“过去干什么,叫他过来。”说完叫手下把顾泽叫了过来,站在她身边。他眼神一直都很淡漠,既没有看她,也没有看人群,不知他到底在看什么地方。
“今天,是我杜老头子大生,大家都来捧场,我很高兴,今天,大家自在的吃好喝好,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要宣布。”老人转过头看了看唐瑾:“阿泽的儿媳妇我很满意,只要她能给我添个孙子,这东弦的主人,就会是我孙子。”
唐瑾脸色一白,顾泽一震,他这是什么意思?
顿时,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老头子这意思是要把位子交给顾泽吗?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明说,而说要给他孙子了?
唐瑾心中一震,难道是说只要她生下孩子,那么东弦的主人就会交给他吗?可是当初的协议上并没有这一条,当初之说让老爷子满意就好,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看了看旁边的顾泽,顾泽脸色依然沉默,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这要怎么办?难道真要她生下孩子吗?可是……他们之间本就只是协议的关系,虽然她的心里并非没有他,但是,如果是这样不尴不尬的关系……生下孩子……又怎么可能?
她心里一下子乱糟糟的。
老爷子已经走到旁边和几个熟人交谈去了,她竟然都没有发觉,她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