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凄风苦雨（1）
梨儿、杏儿诧异的打量着容珠，看着她仿佛灵魂出窍的样子，着实害怕。忙拥上去，不偏不倚的，容珠晕倒在她们的怀中。梨儿杏儿慌忙的大喊，“来人那！容贵妃晕倒了！快来人那！”这时候，梨儿发现，容珠的下身渗出了血液。
……
天启五年五月初五日，信王大婚当日，皇三子诞生。帝后归来时，听见消息，惊喜非常，没有来得及休息便径直赶往成逸殿探望容珠和皇子。次日，皇上为皇三子定名“慈炅”，昭告天下。
一个月后，皇上与群臣商议册立太子。内阁首辅韩爌提请立皇次子慈煜为太子。不过，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极力主张册立皇三子慈炅为太子。皇上心中也摇摆不定。回到后宫，与张嫣商议此事。张嫣道，“长幼有序。我朝祖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慈煜既然以我为母后，便是嫡子。皇长子夭亡，他自然就是长子。皇上还有什么疑问呢？”皇上忙笑道，“珠儿，朕不就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其实，朕也是这么想的嘛！”张嫣道，“这是祖宗定下来的家法。不是你我可以随意更改。遵之，才奉天承运，违之，则不蒙天佑。当年，轰动了朝廷内外长达二十年的国本之争，陛下也该记得。最后，还不是先帝以长子身份得以继承大统？”皇上连连点头，“是啊！朕也是长子。”张嫣见他的样子，也不再多说。
于是，天启五年六月，皇上下诏，册封皇次子慈煜为太子，生母纯贵妃晋封皇贵妃。册封皇三子慈炅为献王，生母容贵妃晋封皇贵妃。当时，辽东前线传来消息，关、宁、锦防线初建，军队凝聚力大增，人心思进。皇上大喜，满朝多加封赏，尤其对魏忠贤的家人，更是加官进爵，感谢他派出的太监督师有功。
容珠晋封皇贵妃后，客氏来道贺。看着嗷嗷待哺的婴儿，客氏小心的抱起来，啧啧的赞叹道，“小家伙，样子真是可爱！”又看着容珠，笑道，“女儿啊，说实在话，你这孩子，是我打心眼儿里头喜欢的。”容珠笑道，“瞧夫人说的，他的命本来不就是夫人你赐给的？”
客氏点头，将孩子交给宫女，对容珠附耳道，“丫头，你的儿子没有册封为太子，你也别着急。是你的，跑不掉。你别忘了，我还要让你当上皇后呢？”容珠挪动一下身子，慌乱的说，“夫人快别拿蓉儿开玩笑了。炅儿册封为献王，蓉儿已经满足。蓉儿就盼着，等他一朝长大，我就跟着他一块儿到封地去。就连封地，我都想好了，就回开封。”
“你想得美！做梦！”客氏的脸冷下来，“你不要想着得了便宜就抽身而退了！我告诉你，这个皇后，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说完，又把笑容堆起来，“女儿，你现在已经没法抽身了。你以为皇后还是当年那个疼你的表姐吗？我告诉你，她早就开始防备着你了！群臣提议册立皇三子为太子，陛下早已动容。再加上，我在旁边敲了多少次边鼓，皇上都答应了。结果，是你那个表姐，搬出祖制，压住皇上，才让那个妖精的崽子得以册立的！她宁可帮一个外人，不帮你，你自己想想吧！”说完，就转身而去。容珠的身子顿时软下来，斜斜的倚靠在床头。这次，她真的宁愿相信客氏的话。也许，现在她与客氏之间，又回到了相互利用的时候。再或者，客氏对她的利用，还远远没有结束。未来，究竟会怎样？她不敢去想。但是，她知道，她对张嫣的情感，却从这件事开始，彻底的变了。
天启五年秋天，朝廷派出的第一批督师太监归朝，魏忠贤带领着他们向皇上回报边事。纪用侃侃而谈，赞叹在九千岁的领导下，边关将士奋勇杀敌，屡立战功。山海关外，军民同心协力共同建设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誓死保卫家园，保卫大明王朝千秋万代。皇上十分高兴，对纪用等太监大加封赏，也对魏忠贤的家人再度加官进爵。
朝会之后，皇上单独叫上纪用，来到乾清宫，命他将边关的新鲜事挑几件讲来。纪用便拣一些能逗得人开心的故事给皇上讲讲，听得皇上哈哈大笑。尤其说到了袁崇焕操练军队的事儿，更是大加赞赏。袁将军身边有个大侠，发明了一种识别细作的办法，他喊“一二三”，所有宁远城内的老百姓都会蹲下，这样，站着的就是细作。他接着喊“四五六”，所有的老百姓都不动弹，结果有几个竟站了起来，那几个就是细作。这种口号不定期的改变，弄得金人的细作抱头鼠窜，无处可逃。皇上听了抚掌哈哈大笑，“好！待会儿你就用这个法子给朕训练大内天兵天将去！”纪用拍拍胸脯道，“没问题！”又接着说，“还有更好玩儿的呢！”皇上命他快些讲来。纪用便说了袁将军身边还有一个大侠，手把手教给他如何使用红衣大炮，他不仅学会了，而且被那个大侠称赞了一番，说他是难得的一个好炮手，还邀请他下次去前线督师，为我军充当炮手呢！皇上惊喜道，“是吗！你真行啊！那待会儿，你非要给朕亲自演练一下宫里头的那个红衣大炮。”说到这儿，皇上叹息了一下，“哎，当初，只有凌儿会摆弄它。自打凌儿走了，它就被废弃在那儿，谁也摆弄不了。”纪用连忙安慰道，“万岁爷放心，奴婢保证给您弄出一个大响动来！您就瞧好儿吧！”皇上使劲儿拍拍他的胸脯，“魏公公真是没有错看你！辽东一载，学到了不少东西！下次，我也把王之坤派出去好好学学这些本事！”那边，王之坤正在那儿撅着嘴不高兴，看见陛下把目光移过来，冲着他笑，他也勉强附和着笑了笑。皇上道，“小东西，你速速去坤宁宫，哄啊，骗啊，都好，把皇后娘娘给我叫到猎场去，我要让她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兵天将。”王之坤犹犹豫豫的不动身，皇上又催促他，“愣着干什么，快去呀！”王之坤只好挪着步子，心中暗道，“又让我干这种里外不是人的事儿。”
不过，事情交代了，王之坤也只有尽力的照办。来到坤宁宫，张嫣正好在纯皇贵妃的寝宫里，逗弄皇太子玩儿。听了他一顿之乎者也，张嫣心里烦他，只道，“本宫不去。打猎有什么好看的？”王之坤道，“不是打猎。是演示新式玩意儿。都是纪监军在前方新学的本事。皇上不敢独享，一定要娘娘您沾这个光儿。您知道，什么好东西，皇上都不愿意落下您的。”张嫣心中纳罕，莫不是又要演练内****？皇上不是已经很少碰那些刀枪棍棒的？又是谁给他灌了迷魂汤？便想亲自去看看，把那个什么纪监军训斥一番。于是，嘱咐了成君几句，又把小竹小荷留下照顾她，自己带上几个宫女跟着王之坤去了。
很快来到了猎场，已经有太监迎上来，把张嫣带到皇上身边坐下。皇上转头笑道，“皇后，你不是关心辽东的战况吗？今天，就让你看看前方袁将军怎么训练军队的。”说着，指指那些列队的宫女太监。张嫣一看，还不是当年选出来的那些“天兵天将”吗？有什么好看。便冷着脸望过去。只见，一个太监走到队伍的前方，高声喊道，“现在听我号令，一，二，三！”宫女太监们齐刷刷的趴在地上，却有三五个站着不动的。那领头的太监便指着不动的几个人，笑道，“你们就是细作！给我拿下！”立马有锦衣卫的官兵冲上来，三下两下把那几个人押走。皇上拍手大笑。这时候，领头太监又说，“四，五，六！”所有人都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却有三两个站了起来。于是，那太监又说，“你们三个是细作，拿下！”锦衣卫又将她们带下去。皇上又大笑鼓掌，连连叫好。继而转头对张嫣道，“皇后，你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张嫣点点头，“恩，确实是个好办法，却不知道是谁发明的？”
皇上笑道，“我大明人才济济，区区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张嫣笑了，继续往下看。又见那领头太监喊了一长串口号，士兵们跟着喊，声音如雷，诸如，“保卫大明！死守辽东！打退金人！收复失地！”张嫣听来，也不住的点头。心中却莫名的涌起一阵黯然。想起了一些诗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就在此刻，当她在紫禁城里安享着富贵荣华，遥远的北国，却有一个人，在为国征战。其实，与其说，他为国而战，不如说，他是在力保她的国土，力保她的家。此生，她亏欠他的，也太多了。
这时，皇上突然偷偷扯扯她的衣角。张嫣缓过神儿来。眼前一亮。只见，那领头太监已经指挥了一群人推来一个庞然大物，这不正是当年张凌最喜欢玩儿的红衣大炮吗？这会儿，又把它推出来是做什么的？她不禁从心底往外紧张起来。
只见那个领头太监冲帝后这边远远的跪地叩头，道，“末将纪用请旨，演练红衣大炮。”皇上高声道，“纪将军请吧！”那边，太监纪用站起身，穿戴上全副铠甲，雄赳赳气昂昂的大踏步来到红衣大炮跟前。周围的诸人都躲得远远的。纪用指着前方的那片树林，道，“金人在前方树林恐有埋伏，末将就帮助将军把那片树林点燃！”
张嫣下意识的靠紧皇上，一只手紧紧抓住皇上的胳膊。皇上笑道，“爱妻莫怕。纪将军可是袁将军的亲传弟子，袁将军都称赞他是个难得的好炮手呢。”张嫣道，“臣妾总有不祥的预感，皇上下令让他停下吧。”皇上拉住张嫣的手，笑道，“皇后的胆子不是很大的吗？今日怎么突然这样反常？倒像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便疼爱的把张嫣搂在怀中。
纪用还是拉动了开关。
一阵火光，直冲天际。一声惊雷，震动耳鼓。炮弹从炮口弹出来，打在前方的树林中，顿时，火光冲天，燃起一片火海。众人正被眼前的胜景震慑，出乎意外的，又是一声巨响。紧接着，所有人的神经都有了一瞬间的麻木：只见那个庞然大物般的红衣火炮，突然间自燃起来，片刻功夫，炸裂成碎屑四散而飞，天地间被火光映红，被爆炸声笼罩……
皇上在最初的一刻，是木然的。而后，伴随着众人一边喊“救驾！”一边围拢来，他突然把头埋藏在张嫣的怀里，不敢探出头来，口中叫着，“珠儿！救命！珠儿！救命！”便昏厥过去。张嫣把皇上紧紧的搂着，命令锦衣卫速速将皇上抬上玉辇，自己也坐上去，护送皇上前往乾清宫。
传来太医诊脉，称“惊吓过度，需细细调理。”几位太医合力研究了一番，开了药方。张嫣命宫女速速随太医前去抓药，熬药。自己则守在皇上榻边，呼唤着皇上。这时候，王之坤面色悲苦的走来，怯生生的说，“娘娘，那个，那个，坤宁宫小荷派人传话来，那边，也不太好了。”
“什么！”张嫣登时坐起来，“你说什么？究竟出了什么事？”
“太子，太子……”
张嫣不等他说完，便喊道，“备轿！”便匆匆赶往坤宁宫。
早早听见了哭喊声，“皇儿啊！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啊！娘不能没有你呀！”张嫣强忍疼痛，冲到里间，只见成君怀抱着慈煜，呼天抢地。已经有太医在那儿商量着对策。小荷迎上来，道，“娘娘，奴婢该死。”张嫣没说什么。小竹哭道，“刚才那是什么声音？我们大人都还吓得够受！何况几个月大的小孩子！”张嫣冲着太医道，“你们可有了对策？”
太医们个个叹息摇头，“娘娘，恕微臣无能为力！”“只能用些药延缓几日吧。”“关键是太子当时正在吃奶，一口奶就卡在了喉咙里，再加之，一惊吓，这个…”张嫣点头，“你们尽力，一定要尽力！本宫……求你们！”
几个太医忙跪下，“臣等不敢。”
这时，梨儿闯了进来，急切的道，“娘娘啊，不好了。方才也不知道是什么声响那么大，这皇三子被吓着了，大哭不止啊！”
“什么？”张嫣的骨架仿佛散开来。“这，这，我皇家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呀！”她含泪指着成君母子，不说话。梨儿就明白了，登时住了口，呆立在那里。小竹忙凑过来，小声道，“既然皇三子没有大碍，你就快回去，别跟这儿添乱了。皇太子，皇太子……”梨儿愣生生的点头，对张嫣躬身，道，“是。那梨儿先回去了。回去了。”便一溜烟的又跑开了。
张嫣冲小荷道，“你快去，快去乾清宫探视一下，看陛下醒来了没有？”又冲小竹道，“你，去成逸殿看看，看看炅儿怎么样了？快去！”小竹小荷赶忙出去。张嫣又疯了一般的冲太医喊道，“平日里食君之禄，皇家养着你们都是用来摆设的吗？快给本宫想办法！把皇太子救活！听见了没有！”话刚出口，感到眼前一片模糊，便直挺挺的倒下去。
张嫣醒来时，小竹小荷在她身边。张嫣刚要开口问什么，小竹忙道，“皇三子没事，就是一直哭。太医说，这是急惊风，吃点药就会没事。”小荷也忙说，“皇上也没事，醒来了。还问皇后怎么样。”张嫣道，“你没有告诉皇上关于煜儿和炅儿受惊的事儿吧？”小荷道，“您放心吧，我哪敢乱说啊？”张嫣点点头，便起身去看成君母子。
这时，煜儿已经醒来，却一直抽搐不止，口吐白沫。太医依旧束手无策。张嫣垂泪无言。这时候，听见通传，“皇上驾到！”紧跟着，已经看见奉圣夫人和王之坤一人搀着皇上的一只胳膊，进来了。大家也都没有了礼节，皇上径自来到成君母子身边，道，“太子真的不行了吗？朕听乳娘这么说，朕还不信。这可是怎么好？”便跌坐在成君身边，看着煜儿痛苦挣扎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