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北方大漠事了。
霹雳堂外,雷雨阵阵,狂风怒号,天空中不见一丝日光。
密林中,十几个人疏疏落落的站在一个山洞前,为首的是个老人,发半白半黑,身着一袭白袍。
他身后众人有披着黑衣、面色冷峻的中年男子,有英气勃发的侠客,大口吃肉、披头散发的江湖豪客,手提布袋的白净和尚,抱着琵琶的贵妇……
这看上去似乎是乌合之众的一伙人,却是天龙教的几乎所有核心人物。
但若看见他们面前这貌不惊人的洞口上题的牌匾,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见上书两个金漆大字:圣堂
天王细细端详两字,颔首道:“这两字堂堂正正,威严不可侵犯,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敬畏,不似作伪,咱们进去吧。”
他说罢,便要一马当先,进入那江湖盛传已久的圣堂。
忽见一道蓝影一闪而过,已到了天王面前,鞠身抱拳,慨然道:“东方曦请命打头阵。”
天王知他担心圣堂内有机关伤人,要以身开路,但自己又何尝不是抱着这个想法,于是上前两步扶住东方曦的肩膀,用劲一挪,却不想东方曦正了身子,只微微一晃。
他暗暗称奇,又加了三分内力,笑道:“还是我来吧!就算你不顾你自己,也想想夕瑶吧!”
见两人陷入僵持,随在天王左右的紧那罗和乾达婆对视了一眼,齐齐抢出,微微躬身,道:“教主,左护法,这圣堂中不知有何凶险,还是让我二人先行为好。”
天王微微摇头,径直向前走了一步,又到了三人的前面,道:“纳兰,香儿,曦儿。你们都是因本座而奔波劳碌,不说尚不知有无陷阱,便是有难,也应是本座来扛才对。”
那吃肉壮士大声嚷嚷道:“三位护法,天王神功盖世,金刚不坏,你们就听他老人家的没错。”
东方曦三人看天王如一座山岳一般立于面前,志向甚坚,不再多言。
天王转身拂衣,踏入那幽深的山洞,众人面面相觑,只好随后跟上。
…………
潮湿的洞穴中铺着方正的石阶,约有一里的路程,众人且行且停,小心翼翼的却走了半个时辰,却未遇到一个陷阱。
又是一个拐角,拐过去却不再是石廊,而是一片空旷的平地。
平地上立着许多通天石柱,上面刻着意义不明的花纹,两边的石壁如刀切般齐整,直延入远方的迷雾。
一行人纷纷走出了狭小的通道,望着这宏大的景色,都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许久,周颠冒出一句话来:“圣堂他娘的这么大,也不知道是谁建成的。”
杨逍苦笑道:“不管是谁他娘的建成的,圣门他娘的是真不好找。”
的确,就算是极目远眺,也只见得茫茫的白雾中隐隐有几只石柱,衬的人无比渺小。
龙王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分兵了。”
天王思索片刻,颔首道:“也好,若有情况,放信号弹通知其他人。”
得到兄长许可,龙王招了招手,道:“夜叉,摩呼罗迦,随本座来”带二人向东方而去,
杨逍笑道:“范兄,我们也去探探路?”
范瑶笑道:“那便去西边吧”两人也未有什么动作,便已消失在西方的迷雾。
众人各自散开,待到此处只剩东方曦,他正也要走,天王忽道:“左护法留步”
东方曦只觉心跳慢了半拍,心中转过千般思绪:“他知道了?他难道要杀我?我该怎么办?夕瑶……”
他在心中设想了无数可能,却不想天王拿出圣堂之钥,掰成了两半。
东方曦:“!!??”
天王见东方曦目光呆滞,呵呵笑道:“还是能合上的,这圣堂之钥设计的颇为巧妙,可以一分为二,本座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这一半你拿着。”
东方曦只觉手上多了个硬邦邦,沉甸甸的东西,木然道:“天王,我其实……”
天王摇手道:“不必多说,我知道你宅心仁厚,心怀大义,足矣!这次圣堂之行,我感觉凶多吉少,若我遭遇不测,也保证圣堂之钥不落入奸人之手。”
见东方曦仍在犹豫,他又道:“只有你拿着最安全。”
他眨了眨眼,显然颇为得意。拍了拍东方曦的肩,飘然而去。
东方曦愣了会儿,看了看手中的圣堂之钥,眼神坚毅起来,将钥匙揣到衣服的暗兜中,向前方走去。
约摸走了一盏茶的时间,除了石柱和奇形怪状的石头,便也没有其他的了,他顺手在身旁的一个石头上做了记号,略感烦躁,坐到那块石头上歇息了片刻。
却见远方白雾隐隐有两个白衣身影正在谈话,见身形与逍遥二仙相似,心中微喜,大声道:“杨兄,范兄,来这里一叙。”
却听那白衣身影厉声喝道:“是谁?”声音隐隐听起来有些熟悉,却非杨逍范瑶任意一人,东方曦一时也想不起是谁,但知另有他人到了圣堂,便藏于石后,屏息凝神,拿出信号弹蓄势待发。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那两人循声到了左近,只听其中一人道:“师兄,这里没有人,会不会是我们听错了”
另一人一开口,东方曦只觉脑中一道惊雷,已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只是想:“他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他心思百转,呼吸便乱了,只听那人喝到:“躲躲藏藏的贼子,还不现身。”
那两人分从巨石左右而至,挺剑狠命刺出。
东方曦一惊之下,拔剑出鞘,左鞘右剑,分别荡开两人兵刃,顺势飘出十余尺,道:“三师兄,丘师兄,好久不见了”
俞莲舟冷笑道:“魔教左护法武功高深,佩服佩服。”听这话意思,已是割袍断义。
东方曦问道:“师父和师叔可安好?”
俞莲舟凄然道:“你做的好事,还想抵赖不成,师叔已经中了你的诡计,身中奇毒,可乘你的心,如你的意了!”话音落,剑已到。
东方曦大惊,匆忙间挥剑鞘随手挡住,问道:“重阳真人仙逝了?”
俞莲舟见他还装糊涂,心下更恼,厉声道:“倒多劳你挂计,还吊着一口气,眼下师尊未至,我就代其领教阁下的高招。”剑法又快了三分。
东方曦见他招招狠辣,心知其中有极大的误会,叫了一声:“得罪了”将剑鞘收归腰中,与斗在一起。
他起手一招苕溪垂纶,剑尖低垂,轻松写意的挡住了俞莲舟的剑,随后顺势上挑,剑尖如轻舟划水般迅捷无比的向俞莲舟咽喉而去——他知这位师兄武功高强,若不全力以赴,恐怕斗到百招开外才能取胜,此时局势不明,不知到时又生什么变故。
俞莲舟没有料到师弟真下杀手,更没想到他的剑法如此凌厉,匆忙一仰头堪堪躲过,额前一缕头发却被削落,恼道:“师弟,你当真忘了初心吗?”
东方曦一头雾水,紧抿嘴唇,步步紧逼,攻中暗护己身,俞莲舟偶有反击之招,却被轻松化解。
两人用全真剑法对拆,彼此知根知底,均不敢大意,将全真剑法中的精妙之处尽数使出,若不知内情,还真似是同门师兄弟试招一般。
丘处机在旁边看着,心中暗暗担忧,他自身也是全真教高手,虽比拼斗的两人弱上几分,但也能看出俞莲舟败象已露。因其用剑虽纯熟,却远不及东方曦,东方曦的剑法施展间自有一种神韵,不要说是王重阳的弟子,就是重阳真人亲至,单论剑法也未必胜的了东方曦。更何况两剑相抵,俞莲舟身子必一晃,可见东方曦内力也大涨。如此就算俞莲舟得己相助,胜算也不到三成,正派大举而来,却不想要
东方曦看天上烟火,心中一惊,知道正派还有其他人物,甚至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生怕其他人落了单遭遇不测,随手应付了丘处机的招数,另一只手也拉了引线,又一蓝色的烟花绽放在天上。随后连进三剑,趁丘处机方寸大乱之际,倒转剑柄,点了他胸口膻中穴。刚要解释,却忽觉身后劲风阵阵,心下警觉,跃出三步。
来者那人站定,解了丘处机的穴道,又要去解俞莲舟穴道,东方曦心道不妙,忙去阻拦,却斜里插来二剑,又有三剑封住他退路。
东方曦临危不乱,用一招大江滔滔挡开,那五人都退了一步,可此时俞莲舟穴道已解,举剑道:“此人武功高强,众位师弟,结天罡北斗阵。”
东方曦身为全真弟子,自知这天罡北斗阵的厉害,身形向后掠去,要抢占北极星位,谭处端、刘处玄两人忙出剑阻拦,三剑相交,身形均是一滞。俞莲舟却早已趁机夺了北极星位,东方曦晚来一步,自知三五回合收拾不下卓人清,又见马钰和丘处机从两侧包抄,各自占了天枢天权两位,北斗斗魁已成,若不夺得北极星位,今日非得丧命于此。
念至此,东方曦运起无妄神功,拼尽全力一掌击向俞莲舟,这一掌虽平平无奇,但俞莲舟却不可退让,当下提起左掌,低喝一声,印在了东方曦的左掌上。只觉一道精纯无比的内力自掌心而来,迅速击溃己身的内力,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脚下却不退半步,又鼓荡起内力与东方曦拼斗。
东方曦催动全身内力,只见俞莲舟面如金纸,摇摇欲坠,却就是不退,而身后丘处机已一剑刺来,心中不禁悲怆。
他此时若想避开丘处机的招式自然轻而易举,俞莲舟的内力在他无妄神功的冲击下如风中之烛一般,拦他不住。可这一闪却到了天罡北斗阵中,再想脱身就难了。
“为何我们师兄弟要手足相残。”他心下凄然,几度想受丘处机一剑,催吐内力杀了卓人清,却终究下不了手,长叹一声,收了内力,便要入阵。
忽听“铮”“铮”两声琵琶拨弦,俞莲舟浑身肌肉一颤,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坐倒在地,盘膝凝神,其余七子也均面色大变,行动滞涩,显然各自都在运功抵抗。
这两音似是吹响一场战争的号角,那边清冷的琴音又起,琵琶声亦不示弱,越扬越高,两相交织,愈演愈烈,如同两军交战一般,又丝丝入扣,不显杂乱。
乐音中传出一道清柔的女声:“左护法,快出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