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晓雨七岁那年,她亲手在城南种下了一颗枇杷树,彼时,枝叶未盛,一切都很稚嫩。
有一个小男孩在远处看着,上扬了嘴角。
一夜过后,风雪未见停歇。
苏晓雨不放心城南的枇杷树,冒着风雪,一路走去。
小男孩依旧在远方看着那棵摇摇欲坠的枇杷树。
终于,小男孩终于向枇杷树走去,或者说小男孩终于向苏晓雨走去。他来到了苏晓雨的跟前,解下自己的围巾,系在了她的颈间。那一年,苏晓雨十岁,沈存稚十二岁。
沈存稚就是那个小男孩。
他轻轻的说:“真的好喜欢你呀。”
可无奈寒风吹散了所有的温柔,只有带着沈存稚体温的那条围巾暖着苏晓雨的心,十岁的苏晓雨第一次有了被人关怀的感觉,这样的感觉真好。
爱虽未起,却已共白头。
夕阳下,苏晓雨躺在沈存稚的怀里,羡煞旁人。
可,他们仅仅以兄妹相称。
沈存稚是苏晓雨的哥哥。
夕阳美如画,苏晓雨只是静静躺在他的怀里,一句话也不说。而沈存稚依旧是一张淡然的脸,用手轻柔的拨动怀中人的头发。
忽然,苏晓雨抬头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晚霞和苏晓雨一样,羞红了脸。
在沈存稚与苏晓雨不远处,林熙也看着夕阳,一个人,永远都是一个人。
林熙是苏晓雨的闺蜜。
林熙喜欢沈存稚。
而沈存稚除了苏晓雨之外对其他人从来都一副冷淡的表情。她知道她没有机会了。
林熙让苏晓雨帮她送过无数次情书,沈存稚每次都会看。
有一天,她亲手把一封情书递到了沈存稚的手上,可沈存稚一副淡然的模样,一句话也没说,绕过她直接走了。
那封情书,包装精美,躺在角落里,一抹斜晖落在了上面,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美。
十六岁的爱情,偏执的令人发指。
沈存稚披着清晨的微光走进高一年纪的教室,头微低,轻抿唇,将早餐放到苏晓雨面前。摸了摸苏晓雨的头,语气柔和的她说:“快点吃吧,要上课了。”
苏晓雨略微惊讶的看着沈存稚,脸微微有些红,说:“你快去上课吧,我马上就吃。”
沈存稚一脸玩味的看着她。
苏晓雨吐了吐舌头埋头吃早餐。
窗外的阳光开始强烈,太阳的白光刚好洒在了苏晓雨的身上,恬静惬意。
看到苏晓雨吃的差不多了,沈存稚将奶茶递过去,开始收拾残局,在低头的那一瞬间,阳光又明媚了几分。
苏晓雨凑到沈存稚耳边说:“哥哥,你真好。”
沈存稚轻轻一笑,说:“你也很好呀。”
两个人笑的明媚,犹胜窗外的阳光。
林熙在教室的角落,看着这样的一幕,微微有些心酸。
同时,罪恶的种子在生根发芽。
“哥哥,你打算考哪所大学呀。”
“本地的就好,不想去太远的地方。”
“可听说远方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哥哥不想去嘛。”
“……”
沈存稚在心里默念,有你就好。
这一年,沈存稚踏进考场。
这一年,沈存稚跌下了万年不变的第一王座。
这一年,沈存稚并没有按照他的承诺留在本地。
这一年,沈存稚一个人孤寂的离开了这座小城,这一座充满了眷念的小城。
沈存稚爱上了烟和酒,还有诗和远方。
他要当一名流浪者,往事不回首。
在一处很少见的弄堂里,举办了一场丧礼,灵堂中间葬着沈存稚的母亲,这一天是高考前一天。
说是命运无常,可分明就是上天妒忌。
沈存稚一个人跪在灵堂前,眼睛红肿,没了淡然的模样,一夜之间,憔悴的不成样子。
几盏灯烛的火苗轻轻跃动着,无数的黑夜盘旋在沈存稚的周围,他早已经麻木了,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死了,心中悲痛,如洪水冲击着心脏的最柔软处,沈存稚真的好疼呀。
高考毫无悬念的失败了。
沈存稚背上了他的行囊,离开了这个充满悲伤的地方。
很久之前,有一个被抛弃的男孩孤零零的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
是那个女人给了他新生,她就是沈存稚的第二个母亲,她砸锅卖铁抚养沈存稚长大成人,沈存稚也不负期望,一路高歌。
可她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同样,沈存稚也选择了离开,没告诉任何人。
此时,苏晓雨正在校园里埋头写题,和当初的沈存稚一模一样。
苏晓雨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沈存稚消失的呢,是林熙跟她说的。
林熙说:“他走了,去了远方。”
苏晓雨问:“那他为什么没跟我说。”
林熙反问:“为什么要跟你说?
苏晓雨默认垂首,窗外阳光黯淡了几分。
那天晚上,沈存稚的母亲在林熙家帮她家换灯泡。
一个失足摔了下来,后脑着地,当场死亡。
黑暗中,林熙苍白惊慌的脸缓缓出现在刚换上的灯泡下,轻轻唤着:“沈妈妈?沈妈妈?”
无人回应她。
林熙露出了微笑。
得不到就毁灭,恶魔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苏晓雨终于也踏进了那个教室。
在考试途中,苏晓雨偏头看向窗外,阳光明媚,满心的委屈突然就决堤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流。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早晨,他披着微光,给她送来早餐,静静的看她吃完,然后递上一杯奶茶,最后收拾好残局,轻轻抿一下唇,向外走去,明明并没有很温柔,却让她的心暖暖的。
眼泪打湿了试卷,晕开了墨迹。
苏晓雨走出考场,阳光正盛,泪眼朦胧,前面那个熟悉的人影让她有点不敢相信。
她颤抖着声音问:“哥哥,是你吗?”
沈存稚也微微红了眼眶:“是我。”
苏晓雨一下子就扑到了沈存稚的怀里,哭的稀里哗啦。
抬头时,眼角还有泪珠。
沈存稚轻轻为她擦去,也是一阵心疼。
他们一起来到了城南,那里有他们共同的回忆。
那棵翠绿的枇杷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枝条。
许多年前,苏晓雨亲手所植,如今枝叶繁盛,想必要不了几年便可结果。
醉人的阳光撒下金黄的种子,翠绿与金黄交相辉映,让人眼迷离。
苏晓雨靠着沈存稚,咬着唇,问道:“哥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呀。”
沈存稚撩拨着她的鬓角,说道:“喜欢呀,特别喜欢。”
苏晓雨小声道:“我说的是那种喜欢。”
苏晓雨羞红了脸。
沈存稚没了声息。
苏晓雨满怀期待的看着他,眼中的神采飞扬。
可沈存稚一句话也不说,静静的看着那棵枇杷树,撩拨着苏晓雨的鬓角。
苏晓雨突然挣脱了沈存稚,眼眶泛红,牙齿咬着红唇,指甲扣进肉里,她不敢看沈存稚,低着头,泪水滴落,反射的太阳光晃了沈存稚一下,她又被沈存稚紧紧抱住,沈存稚重复着:“喜欢你,喜欢你,我喜欢你。”
苏晓雨仿佛被抽空了一身力气,躺在了沈存稚的怀里,不停的流着泪。
又一次分离是在九月,太阳强烈。
苏晓雨一个人孤寂的踏上列车,踏上征程。
沈存稚在远处看着缓缓启动的列车,目光悠悠,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太阳强烈,晃了沈存稚的眼。
窗外风景秀丽,苏晓雨却无心观赏,她在想沈存稚,想与他的点点滴滴。
早晨,沈存稚会送来一份温热的早餐,他会跑去城南,买她最爱喝的奶茶。
雨天,沈存稚会撑着一把雨伞在雨中默默等候。
周末,沈存稚会牺牲他宝贵的复习时间,为她补习物理数学。
黄昏,沈存稚躺在操场上,她会躺在他的怀里,有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就静静的看着晚霞,不过,晚霞真美。
……
早晨,沈存稚会提前半小时起床为她去城南买她爱喝的奶茶。
雨天,他会和老师大吵一架提前下课,去为她撑伞。
周末,他会专门整理物理数学的笔记,不仅给她一份,连她的同桌也给了一份。
黄昏,会搂着苏晓雨,一起看日落。
沈存稚真的很喜欢苏晓雨,这个平凡的女孩。
沈存稚看了眼四位数的存款,无奈的笑了笑,我要怎么做才能给你幸福呢。
苏晓雨和宋微在图书馆里自习,宋微坐在苏晓雨的对面。
清晨的图书馆,人很少,也清静,苏晓雨和宋微在这里结识,觉得兴趣相投,便约定好时间,每次来的时候,宋微会为她带一份早点,一杯热奶茶,一年下来,天天如此。
图书馆的灯光是暧昧的橘黄色,淡淡的。
沈存稚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宋微和苏晓雨窃窃私语,桌上还有一杯未喝完的奶茶,灯光暧昧,沈存稚颇为挺直的身板矮下去一寸,仿佛终于被压弯了腰。
更多的是释然。
苏晓雨看见了沈存稚,展颜一笑。
和宋微交代一声,便拉着沈存稚走到了外面。
穿过排列整齐的书柜,走出门。
正值冬季,出门时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苏晓雨缩了缩脖子。
沈存稚想解下围巾,却被苏晓雨直接抱住。
在这一刻,苏晓雨仿佛小了许多,她蜷缩在沈存稚敞开的大衣里,感受着沈存稚怀里的温软。也许这些都还不够,抬头向沈存稚索吻,吻上沈存稚的唇,眼泪忽的一下全掉了下来,这些年,她很委屈呀。
沈存稚感受着那份温热,把她抱的更紧了,见她哭了,慌忙的想要为她擦眼泪,却被她抱的更紧,吻得更重,到后来,咬住了沈存稚的唇,直至出血,沈存稚也红了眼眶。
沈存稚来了很多次了,可总是犹豫不决兜兜转转,他不再是那个优秀的沈存稚了,他早早的踏入了社会这个大染缸,在江湖里摸爬滚打,头破血流。这样的生活,给不了苏晓雨幸福。
天下起了大雪,吹起了寒风,有一个少年,温热如河。
沈存稚和苏晓雨来到了学校,牵着手,静静走着。
一直走到苏晓雨曾经的那个教室,在她之前的位置上也是一个女孩,模样清秀,不张扬,却很耐看,桌上是一杯没有喝完的奶茶,是城南的那一家,苏晓雨淡淡的笑着,将沈存稚的手握紧了几分。
沈存稚突然说:“真好。”
“嗯,的确”苏晓雨转过头来看他“和之前的我一样。”
此时的苏晓雨,脸红红的,让沈存稚想起了那个邻家小女孩。
冬天里的淡阳,终于带上了温度。
沈存稚和苏晓雨去了城南,一路上牵着手,苏晓雨的手心里全是汗,她对沈存稚说:“我想喝奶茶。”
沈存稚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脸,紧了紧苏晓雨的围巾,说道:“我去买,你在这乖乖待着。”
苏晓雨乖巧的点点头。
沈存稚去的时间不长,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两杯奶茶,一人一杯,就在雪天里走到了白头。
那棵枇杷树已经不需要苏晓雨的保护了,它已经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了。
树下,苏晓雨喝着奶茶不做声。
身旁,沈存稚握着苏晓雨的手,成永恒。